蔡凤生闻言,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陆婧婷一言不发地擦净了他的脸和手,一旁的碎玉看见那手帕上的血迹,脸上又白了几分。
陆婧婷转过身将手帕拿给她,道:“去把这个扔了,顺便再打点水来,要凉的。”
李然扶着蔡凤生坐好,抬头看了一眼陆婧婷,“时间不多了,你别磨磨蹭蹭地瞎耽功夫。”
陆婧婷心知他对自己戒备很深,沉声道:“你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就算上路了,可能坚持到津门城吗?”
李然闻言,面色一沉,低头看了看蔡凤生,抿着嘴唇不说话。
很快,碎玉就捧着一盆凉水进来,陆婧婷又拿出一只手帕甩到李然的面前,“快用凉水给他擦一擦身,退一退热,再上路。”
李然的目光略带怀疑,陆婧婷则是带着碎玉暂时避了出去。
蔡凤生神思恍惚,很快便晕厥了过去,当他再醒来时,耳边充斥着马车轱辘的吱呀声和商贩议论砍价的叫卖声,蔡凤生一脸警觉地坐起身,掀起车帘看向窗外,只见外面到处都是赶脚卖苦力的力夫,码头附近还停着两艘大货船,一看就知是官家的船。
蔡凤生忽地放下车帘,扭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陆婧婷,低声问道:“李然呢?”
陆婧婷微微别过头,“不知道。”
蔡凤生刚刚退了烧,这会身子虚弱,还使不上什么力气,只能靠向身后的大迎枕,道:“李然不在,你也肯这么乖乖听话坐着?”
陆婧婷瞥了他一眼,冷漠道:“他带走了碎玉,还把我给绑住了,我还能怎么样?”
蔡凤生闻言,方才注意她的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动弹不得。
片刻过后,李然带着碎玉回到了马车上,待见蔡凤生已经苏醒,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大爷,您可算醒了,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蔡凤生掀起帘子,指了指对面的货船,低声道:“外面有官家的人,你可有多留意些?”
李然点一点头:“大爷放心,属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陆婧婷听到这里,忽然开口道:“蔡凤生,如今我对你已经毫无用处了,请你就此放了我吧。”
蔡凤生的嘴角轻轻勾起:“想让我放了你,可没那么容易。”
陆婧婷顿了顿道:“我和碎玉跟着你也是累赘和麻烦,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没有必要再带着我们俩了。”
蔡凤生蹙了眉,冷冷道:“我说过,你是我最后的战利品了,所以我不会放你走的。”
陆婧婷闻言,面上一沉,别过了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她早知蔡凤生不会善罢甘休的,只不过是她不死心,总想着要问一问才甘心。
李然随后接话道:“大爷,咱们赶紧上船吧。”
蔡凤生点一点头,勉强撑起身子走下马车,李然亲自护送他上了小船,随性的两名护卫则是押着陆婧婷和碎玉跟在后面。
陆婧婷看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人群,恨不能随便揪住一个叫救命,只是她不能,腰间抵着的锋利匕首,瞬间就可以刺穿她的身体。
上了船后,李然率先走过去和船夫交谈了几句,陆婧婷微微扫过了他们一眼,发觉那船夫看着一脸凶相,而且身材魁梧,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的百姓。
蔡凤生一上了船,李然便往他的身上多盖了一件大氅,河面上已经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凌,虽然不大影响行船,但寒风凌冽刺骨,若是不穿上寒衣取暖,恐怕是连一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开船之后,陆婧婷和碎玉被带到了船舱内的一个房间内,房内预备着一床棉被和一个枕头,碎玉过去把枕头和棉被都铺好,回身向陆婧婷道:“夫人,躺在被子里能暖和点儿。”
陆婧婷冷得身子发颤,忙缩进厚厚的棉被里一动不动,待见碎玉站在旁边呵着手,忙道:“你去寻人点个火盆来。”
碎玉应声而去,陆婧婷从床上做起来,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找出几件衣裳,扑在旁边的木箱子上,算是给碎玉弄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小床。
碎玉很快端来了火盆,待见陆婧婷正在给自己不免心头一热,轻声道:“”夫人,您待奴婢真好...
陆婧婷看了看她,温和道:“你我都是可怜人,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怎么过呢,只有彼此相互依靠着取暖,才能活下去。”
碎玉点点头,将火盆端到陆婧婷的跟前,语气认真道:“奴婢自小没有爹娘,被叔叔婶婶卖了出来给人当丫鬟,没想到还能遇上夫人这么好的主子,往后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夫人...”
陆婧婷拉着她一同做到火盆边上取暖,轻声道:“但愿有机会能逃出去,否则真不知道还要这样提心吊胆地过多久?”
碎玉微微沉吟道:“夫人,奴婢觉得大爷这个人虽然喜怒无常,但还不算是太坏,上次李侍卫要杀了咱们的时候,大爷就没让...”
陆婧婷闻言,摇了摇头:“他那不是好心,而是不愿给我一个痛快而已。”
碎玉不解道:“夫人,您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她不明白像夫人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怎会和人结下怨仇。
陆婧婷轻轻叹息一口气:“不是我得罪他,而是我的家族得罪了他。”
碎玉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婧婷将双手凑向火盆,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碎玉往她的身边凑了凑,附在她的耳边道:“夫人,奴婢觉得大爷对您并不是只有恨。”
陆婧婷闻言,眉心微蹙,看向她道:“你浑说什么呢?”
碎玉吓了一跳,忙小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说错话了。”
陆婧婷看看碎玉消瘦的脸颊,责备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碎玉抬头解释道:“奴婢不是乱说,只是隐约觉得如果大爷肯心软,一定会放了夫人的。”
心软?陆婧婷笑笑,将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冷冷道:“他那种人根本就没有心。”
碎玉闻言,不再说话了,只是盯着火盆中烧得通红的火炭,暗自心想道:“倘若夫人肯想大爷稍微服服软,低低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蔡凤生在码头上的短暂露面,引起了马三爷手下的注意,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的体貌特征和随行女子的年纪长相,都和马三爷之前交代要找的人很相像。
消息很快送到了京城,马三爷好不容易等来了消息,连夜亲自赶往世子府,通知了江淮扬。
江淮扬听闻有了陆婧婷消息,心中欣喜不已,忙道:“他们在津门,那咱么现在就出发。”
马三爷阻止道:“他们是在津门上的船,这会已经不在了,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去往杭州一带的。”
江淮扬原本有些激动的心,瞬时又跌回到谷底,如此说来,自己又是晚了一步。“那咱们也坐船过去,连夜追赶的话,总能找到线索的。”
马三爷摇头道:“不可,河面上就要进入结冰期了,坐船根本没法走。那蔡凤生想来也是掐准了时间,才敢走这一步险棋。”
“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尽快赶去杭州。”
马三爷略想了想道:“世子爷,那就由在下陪您走一趟吧。”
江淮扬有些意外:“马三爷,多谢你了。”
马三爷淡淡一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不容易找到令夫人的消息,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赶去的好。世子爷赶紧去和家里知会一声,咱们半个时辰后在城南门外会和。”
江淮扬向他拱拱手,连忙转身回到府上去向父亲告别。
江云天和韩氏一听是陆婧婷的消息,心中不免倍感欣慰道:“到底是老天有眼,过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消息了。”
江淮扬语气坚定道:“这次我一定要将婧婷平安带回来。”
江云天点点头:“好,你和你的朋友先去,为父随后派人过去支援,还有,为父再写一封信给你,你到杭州直接拿给杭州府尹宋大人,他也会帮忙的。”
江淮扬带好了书信,便准备出门。谁知,在门口遇见了杨蓉蓉,不免放缓了几分脚步,“天这么冷,你身子不好,干嘛还要出来?”
杨蓉蓉走到江淮扬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听说,夫人有消息了?”
江淮扬点头道:“嗯,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杨蓉蓉微微攥紧手心,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大自然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江淮扬急着出门,并不欲和她多说,只道:“你快些回去吧,我要走了。”
杨蓉蓉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仿佛是怕他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似的,“淮扬哥哥,你一定多加小心。”
江淮扬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微感诧异,应声道:“我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