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一骑绝尘,身后近百亲兵尾随。
这次李广没有跟来。军中一个主帅一个副帅,这会儿不能都去追那几十个匈奴小兵了。
李广回头看了一眼,夕阳下,尽数被斩杀的三百四五十匈奴骑兵,还有战死的半百汉军骑兵,静静的躺在草原上。草原原本的绿色已经不见,被鲜血浸湿的草地,成了深褐色。
战死的汉军骑兵还不到五十,受伤的也不到一百,主要还是轻骑的伤亡要大上不少,匈奴人的箭术对这些未成型的轻骑还是很有威胁力的。
不出所料,初战告捷,虽然是人数和战术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些新骑还是都不免兴奋,特别是轻骑,因为之前都是车步兵,能上阵的机会本来就少,得胜的概率更是几乎没有,这回实打实的体验了一回全胜,个个精神抖擞。相对而言,重骑虽然要成熟一些,不过以前也是没有碰到过被匈奴人一箭射在身上没事的情况,虽然此番杀伤不多,也还是不免有些激动。
李广将新骑的反应看在眼里,又仔细环顾了一圈方才的战场,终究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发展轻骑和重骑,前无古人,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赌博。这回初次小胜,也足以告慰之前有过的各种不足为外人道的艰难。
话说秦城领着近百亲骑去追杀那四五十个漏网的匈奴骑兵,亲骑们经历过方才一场战斗,虽是觉得畅快,但时间太短,觉得没有过上瘾,这会儿像影子般咬着那四五十匈奴骑兵,无人不尽力。
秦城看着匈奴人逃跑的方向,便已经知晓他们在劫难逃,遂令身后众军士收刀出弓。
这些匈奴骑兵逃跑的方向,正是杨子沟的方向,他们或许是想和袭击那里的匈奴骑兵合并一处,以此来摆脱追击,但是现在而言,这无疑自寻死路。
小化城去杨子沟方向三十里,有秦城布置的轻骑左曲在原地待命。本来这是为了防止杨子沟的匈奴骑兵过来增援,现在用来阻击这些逃跑的匈奴人,正好合用。
五十匈奴一路狂奔往西而行,近百汉军亲骑紧追不舍,当五百轻骑左曲出现在视野的时候,便是秋风扫落叶,一箭定乾坤。偌大的布袋子以雷霆万钧之势收了口,风卷残云,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几百铁箭你来我往,遮蔽了残缺的夕阳,当五十匈奴在前后夹击的箭雨中还剩下不到十人的时候,领头的百夫长无视了肩膀的铁箭,无视了眼前杀将过来的一百二十五骑。他们以他们残存的力量,呼唤着无数次让他们热血沸腾的昆仑神,义无反顾的高举长刀。
秦城和亲骑们已经勒住了战马,长刀斜指滴血的草原。静立原地,静静看着强弩之末的匈奴人在最后时刻义无反顾的冲向前方的轻骑军阵,当呼喊声变成惨叫声的时候,他们将长刀归入刀鞘,动作整齐划一。
逃过来的五十匈奴,无一幸免,尽数毙命于此。轻骑左曲冲出来的一百二十五教头队成员,不管是处于什么目的,在客观上都给了这些匈奴人一个不失军人尊严的死法。
“收兵!”秦城命令道。
不论是回撤的近百亲骑,还是依旧在此地留守的五百轻骑,在并不享受这场小小胜利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远处有一独骑。
夜幕低垂,小化城的火光成了夜里一道并不令人愉快的亮丽风景,火势到了这个份上,人为的灭火已经毫无意义,唯有等它自行烧完。
两千五百骑兵没有打算在这里宿营,秦城和李广在召见了小化城的守军屯长山甲后,便要往西而去,趁着夜色,突袭百里外的杨子沟。
秦城和李广一致认为,那里,是全军理想的宿营地点。
来时对匈奴未知实力的顾及,并没有影响他们抓住战场的机遇。一步步走过去,用一场场战斗消灭敌人,该来的终究会来。
山甲在得知大军要袭击杨子沟的时候,仗着熟悉周边的地形,毛遂自荐要去领路。
“小化城刚经受突然变故,火势还没有尽数散去,此时正需要你等在此,这领路的活计,便让另外的人来做吧。”李广看着小化城满城的烽火,脸色并没有因为方才的胜仗有丁点儿喜悦。
“将军所言,属下不会不知,只是此番匈奴人如此穷凶极恶,杀我百姓,毁我家园,我等怎甘心就此罢了!我等军士谁不愿袒胸露乳随将军去讨伐那些直娘贼?只是正如将军方才所言,小化城需要众军士留守应付眼前困局,属下这才不才毛遂自荐,只想为大军出一份力,为讨伐这些匈奴人,为斩下更多的匈奴人尽一份汗马之责!”山甲盛怒的表情在火光下显得很是狰狞,一番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带有一股暴戾的气势。
李广看了山甲一眼,“既然你有这份心思,本将便不能不答应你,如此,你给大军引路便是。”
“谢将军!”山甲重重一抱拳,和众人一起跨上了战马。
“这山甲可是一员虎将,身手不凡。”秦城对李广说道。
大军向西急行军。
重骑速度慢些,便在后面行走,大军回合了轻骑左曲,便一起向杨子沟奔去。
重骑在后,万一有什么情况,也是一个接应。
夜黑风高杀人夜。
可不能负了这一地皎洁月光。
一千五百轻骑,披星戴月,开始了这回征战的第一回独立作战。
不说其他,仗着人多,光声势也能将夜里的三五百匈奴骑兵吓跑。
然而,当轻骑大军奔行近一个时辰,到了杨子沟附近时,四周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普通的村镇,一条不大不小的泥土道,周边几颗没有叶的大小树,往外便是完整无损的庄稼地。
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诡异。
“杨子沟今日午后曾遭受匈奴骑兵袭击,看这样子,倒是没有半点儿痕迹。”李广握刀而望,轻声道。
“山甲,你来说。”秦城招呼山甲道。
“禀将军,午后杨子沟确实曾烽火示警,我等看得清楚。”山甲道,“当时我还派出了哨骑打探情况。只是,这哨骑却是至今未见踪影,不知了去向。”
李广看着不远处的杨子沟村镇道,“这村镇倒是诡异的紧,我等小心为上,以防有诈。”
“将军所言甚是。”秦城道,向传令兵下令,“传令,全军原地戒备。再令,重骑军侯马大山,重骑成品字形行军,加快速度,如有情况,不论大小,一律点火示警!”
“诺!”
传令兵下去之后,之前散开的游骑回来禀报:“方圆十里不不见匈奴人踪影,杨子沟镇城外有骑兵逗留的痕迹,其屯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秦城沉吟了一下,“秦庆之!”
“属下在!”
“你率亲兵队,和山甲一起,再探。若无情况,便四周警戒!”
“诺!”
秦城安排完,便和众人在原地等待,众将士人不下马,刀箭不离手。
北风寒冷。
半响,杨子沟守军屯长便到了跟前。
那屯长将午后的情况禀报了一遍,众人便觉得更加诡异。
照他所言,午后匈奴人确实有来袭击杨子沟,只不过倒是雷声大雨点小,也没怎么烧杀抢掠,只是围了杨子沟一下午,日暮时便撤走了。
与此同时,许久未见的柳木纵马到了秦城跟前,跟他耳语了一番。
待李广等人弄清了事情原委,该问了都问了之后,秦庆之飞马回报,内容与之前游骑所报并无二致。
“将军,既然如此,我等今夜便在此宿营如何?”秦城向李广道。
“也好。”李广道。
“传令,轻骑前曲进镇,左右曲镇外扎营!”秦城令道。
来杨子沟之前,秦城就没有打算在这里能跟匈奴人碰上。匈奴人来去如风,不可能在杨子沟等着他们来打。如今事实果然如此,倒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匈奴骑兵午后围城而不攻,却是令人费解,秦城一时也不知匈奴人这回到底是打什么主意。只是觉得此番匈奴人行事诡谲,这回出征,恐怕不会轻松。在此情况之下,唯有小心谨慎,先不自乱阵脚,再图后计了。
相比之下,秦城倒是更为担心重骑三曲。不过此番游散出去很多,重骑本身又是骑兵老兵,更有全副重骑装备的前曲,料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目前的情况和接下来的行动计划,秦城跟李广等人商议了半响,大致有了主意,这才出了李广中军大帐。
轻骑后曲留守老马原,是这回骑兵出征的后备力量,也是保证骑兵在出战时但有不利便可退回的保障。
老马原连接北方草原和南边群山,其山口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处极为重要的关口。
秦城从中军大帐回自己营帐时,看到山甲正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秦城索性走过去,在山甲身边坐下。
“有什么发现?”秦城环顾四周问道。
“秦将军。”山甲见是秦城,行了礼,又重新坐下,这才道:“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就是觉得今夜的气氛压抑的紧。”
“这倒是实话。”秦城看了一眼圆月,恰好此时圆月正被一团乌云遮挡,“此番匈奴人行动颇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意味,让人难以捉摸。”
“也不知这些匈奴人此时又去了哪个村镇袭扰。”山甲叹了一声。
此时,重骑已经赶到杨子沟,马大山来报,沿途并没有什么情况。秦城让他等在镇外扎营,正打算回去休息,忽然意识到什么。
重骑没有碰到匈奴骑兵。
游骑也没有发现匈奴骑兵。
“糟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