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秦城策马带着王小二就出了军营,向自家方向奔去。
秦城这一世的家姐唤作秦约,乃是秦城自小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比秦城要年长三岁。在秦城十岁那年,其父母先后撒手人寰,便是秦城的这位姐姐将他一手带大,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两人没饿死其实已是算得上一个奇迹。这会儿与秦城同乘一匹马的王小二,因为和秦城家离得近,打小也没有少帮村秦城他们,这一世秦城的记忆中,对王小二有着十分的敬重和感激。这会儿王小二匆匆跑来告知秦城他家姐秦约病危的消息,于情于理秦城都没有耽搁的道理。
这些时日,天气转寒,北风也渐渐大了,秦城一路狂奔,衣摆在风中乱舞,披风横飞,他的额头上,也逐渐有了汗珠。
行过大道,两人便转入了一条小道,小道路面要崎岖一些,两边山坡林子颇为茂密,此时虽然已经深秋,灌木杂草之下,林子里的事物并不能看的很清楚,疾奔中的秦城却似没有注意到这些,只顾着埋头策马。
一路行来,秦城却是没有跟王小二搭讪半句,更没有询问秦约的病情到底如何,王小二坐在秦城身后,神情复杂,甚有些痛苦,也不知是不是适应不了这军马的颠簸。
“秦郎。”王小二在背后唤秦城。
“王大哥有话想说?”秦城没有回头,语气中透露着谈谈的焦急,似乎是很担心秦约。
“呃……没事。”王小二语气有些支吾,“我是想问,你在军营过的如何……”
“让王大哥牵挂了,秦城在军营很好。”秦城道。
“那就好,也是,你现在做了将军了,郡城里的通告都发到了乡里,大伙儿都为你高兴呢,就是不知道骠骑校尉是个什么样的官,不过少上造的爵位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可真是争气,你家姐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几次说要来郡城看你……可惜,不过这次你回去,她想必是能看见你了。”王小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倒是真诚,只不过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却小了几分,仿佛有些不自然。
秦城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容,也不去纠正王小二话中的歧义,道:“都是李将军栽培,秦城也只是运气好罢了,只是不知道下次,运气还有不有这么好了,王大哥你也知道,秦城自小就没有什么本事。”
秦城说完了这话,过了半会儿,背后的王小二才道:“秦郎莫要这般说,你如今既然做了将军,自然不是往日能相提并论的,想必你在军营,真的是长大了,以后就算是碰到什么事情,你也能应付的过去的。”
说完,王小二便默不作声了。
秦城呵呵一笑,也不复多言。
这时候,秦城恰好行至一处地形颇为宽阔的地方,两边的山坡林子中,灌木杂草也比较茂盛一些。
突然,健步如飞的军马前,凭空出现了一根粗绳,因为粗绳出现的突然,秦城想要勒住军马已经是不可能,那军马的前腿被粗绳绊住,马身一下子就向前栽倒了下去。
军马栽倒的一瞬间,秦城好似早有准备一般,借势一跃而起,在地面上翻滚一回,脚用力在地面一蹬,身体便离开了小道,朝旁边的林子窜进去!
秦城的身体离开地面的瞬间,几只铁箭便从林子里飞出,插在了秦城方才落脚的地面!
秦城身体进了路旁的灌木丛,只是一瞬,灌木丛中便响起了两声惨叫,几道鲜血从灌木丛中喷射了出来!
这边惨叫声刚响起,小道两旁的林子里便有近十个汉子窜了出来,也不呼喝,只是快速向秦城刚刚奔进去的林子冲了过来!
秦城一声大喝,便从灌木丛中跃出来,正好落在一个汉子面前,不等那汉子反应,秦城手中带血长刀便顺势一刀自上而下向他劈斩过去,那汉子直觉眼前虚影一晃,秦城的长刀便出现在自己头顶,当下便举刀去挡!只是秦城这一刀力道颇大,又是借了一跃而出落地的势,长刀相抗,秦城刀势不见,硬生生将面前那汉子的长刀震开,长刀便斜斜砍进了他的脖子!
秦城顺势将长刀狠狠一带,一道鲜血喷出,那汉子轰然栽倒在秦城脚下,再没有了声息。
砍倒了这个汉子,旁边便有两个汉子挥刀一左一右向秦城砍来,秦城眼中精光爆盛,身体向旁边一移,在躲过其中一名汉子的长刀时,也近了另一名汉子的身,挥刀将对方的长刀格开,秦城身体一矮,左手从军靴中拔出一把匕首,背对着将匕首插进那汉子的胸膛,同时将杀到眼前的长刀挡开,身体一闪,移动到那汉子身后,猛然将匕首拔出,鲜血一下子喷射出来,洒了那正要进攻秦城的汉子一脸,秦城趁着那汉子视线模糊的一瞬间,长刀迅速划过,一刀便削掉了对方的脖子!
一照面就砍翻对方三人,秦城杀心顿起,正要大开杀戒之际,突然听得一声爆呵:
“住手,不然我可就放箭了!”
众人听了这句爆呵,纷纷准备停手,秦城心中冷笑,趁着对方停顿的时间,迅速近了最靠近自己的一名汉子的身。那汉子没想到秦城却是没有停手的意思,要反应已经来不及,秦城的长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一脚踢在这名汉子的腿上,将他踢倒半跪在地上,秦城这才去看那说话的人。
此时,小道两边,以及小道旁边的林子外,零散的站着七八名拿刀的汉子,另有近名弓箭手站在林子里,用弓箭对准了人群中间的秦城。秦城身在人群中间,神色却没有半点儿慌张,长刀架在面前半跪着不敢动弹的汉子脖子上,冷眼与众人相对峙。
众位汉子皆是青麻布衣,长刀阴冷,盯着秦城,众人中间的秦城,一身红袍黑甲,鲜红披风随风飘动,气度从容。
方才与秦城一起滚落下马的王小二,此时正颤颤巍巍的站在一名长相精悍的汉子身边,看向秦城的眼中尽是愧疚和不安。
王小二身边的精悍汉子,长刀在手,却是没有出鞘,此时他蒙着脸,同样冷冷的看着秦城,方才那一声大喝就是他发出的。
“秦将军果然是好身手,也不枉我等费尽心机,将秦将军引到此处,不过,今日你既然已经到了此地,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你多做抵抗也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那蒙面汉子冷声道。
所谓秦城家姐病危的消息自然是假的,不过这王小二却是真的,秦城再傻,此时也知道那王小二是受了这些人的胁迫,才不得已向自己假传消息,目的就是将自己引出军营,然后这些人再将自己一举灭杀,毕竟在军营中要杀秦城,几乎是不可能事情,要杀秦城,就必须将秦城引出军营,这些人用心不可谓不深。
“你不是说不会杀秦郎么?现在为何又要他死不葬身之地,你骗了我?!”王小二听得这汉子的话,心中大惊,一手指着这汉子,失声叫道。
“闭嘴!再敢多话我将你一起杀了!”那汉子一脚将王小二踹翻,杀气腾腾道。
王小二吃了对方一脚,当下便弓在地上直哼哼,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将军,尔等为了取本将的性命,可是煞费苦心了!”秦城这时才冷冷看着蒙面汉子,讥讽道。
那蒙面汉子听了秦城的话,大吃一惊,眼睛挣得大大的,随即眼色阴沉下来,却仍旧是不死心道:“什么赵将军,你认错人了吧?”
“赵虏,你当我等都是白痴么?”秦城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张士友等人的上头就是你?”
蒙面汉子愣了半响,冷哼一声,一把扯下面巾,道:“秦城,算你有见识,总算知道了本将的身份,不过,这已经晚了,你现在自身难保,就算你此时发现了我,又有何用?难不成你还想捉我回去,砍了我的脑袋?哈哈哈哈!”
这蒙面汉子,正是钱桑城军营骑兵校尉赵虏。
赵虏笑得很猖狂,秦城等他笑完,这才不屑道:“赵虏,你真以为这天底下就你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么?告诉你,在我昨日回军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你才是张士友的上头,而不是孔正方!”
赵虏先是一惊,随即怒道:“秦城,你这厮休要诓我,昨日你明明就已经拿下了孔正方,将其秘密看押起来,如果你不是以为孔正方是张士友等人在军中的接应,你又怎么会抓了他?哼,现在你只不过是想为自己找回点面子罢了,如何能骗得了我?”
“我何须骗你?”秦城好整以暇道,“赵虏,你自诩聪明,殊不知你却犯了一个滔天大错,正是这个大错,让我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张士友等人,是你杀的,我说的对吧,金邪王子?”
“什么?!”赵虏听到“金邪王子”这两个字,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是金邪王子?不可能,这不可能!”
“匈奴胡杨部落,因为不遵从被伊稚斜的号令,八年前被伊稚斜带人灭了族,而你,胡杨部落大王的儿子,也正是那时候逃到上谷,归附了大汉,你自己,则被任命为骑兵军侯。我说得对吧,金邪?”秦城悠悠道。
这些,却是昨日张都对秦城所说。
赵虏听了秦城的话,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冷冷道:“没想到你连这些都知道,但是那又如何,你仅凭这点就认定了我是张士友的上头么?”
“我说了,你错就错在你杀了张士友等人。”秦城道,“你想的很周到,你怕张士友等人被抓后泄露了你们的身份和计划,便要迫不及待的杀了他们。不过可惜可叹的是,张士友等人是你们匈奴人的死士,所以他们在你这个匈奴王子要杀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丁点反抗,而也正是这点,暴露了你的身份,若不是如此,他们岂会不反抗?孔正方只是个汉人,如果是他为了排除自身的危险要杀张士友他们,张士友他们没有理由不鱼死网破!之后,我又去了郡城,在得知了你匈奴王子的身份之后,我就基本确定了你才是张士友等人的上头。”
秦城说罢,赵虏不由得愣了半响,旋即哈哈一笑,“秦城,算你厉害,这倒是我的疏忽了。不过我想不通,我在军营已经呆了八年,杀敌建功升了校尉,你怎么会一得知我匈奴人的身份便会毫不犹豫的怀疑我?难道就因为我是匈奴人?”
秦城冷冷一笑,“难道不行么?就因为你是匈奴人,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怀疑你,这不行么?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你恐怕没有听说过,中原有句俗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虽不完全对,但起码没错!”
会千方百计阻扰上谷郡发展骑兵的,除了匈奴人,自然不会有第二人。这个时代,可是还没有汉奸与卖国贼的!所以秦城基本不用担心自己的推论是错的。
“哈哈哈哈……”赵虏一阵大笑,声音竟然有些凄凉,笑罢,朗声道:“好!果然如此,公主的话果然没有说错,你们这些汉人,根本就不会把我真正当自己人,只有匈奴人,才是我们的手足兄弟,你们这些汉人,永远都不会是!今日我便先杀了你,再杀尽天下汉人!”
“你错了,金邪!”秦城冷道,“不是我们没有当你们当自己人,而是你们自己没有把你们当成汉人的自己人,若不是如此,你又岂会做出这等事来?!”
赵虏被秦城这么一说,双眼顿时通红,他吼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秦城,即便你聪明如斯,今日还不是照常落在了我的手里?今日我便先杀了你!”
赵虏说完,一把狠狠拔出长刀,就要向秦城斩来!
“杀我?”秦城冷笑道,“杀了我,然后扮成我被秦庆之杀害的样子,借此机会大造流言蜚语,说我上谷郡发展骑兵不得军心,蛊惑视听,迫使我上谷郡骑兵发展的计划夭折,是吗?”
“?!”赵虏猛然停住身形,不可置信的盯着秦城,哆嗦道:“你……你怎么会得知秦庆之被我绑了?”
秦城冷哼一声,“我既然早就知道孔正方不是张士友等人的上头,那么我派出去在暗中看守孔正方的秦庆之,不正是白白送给你们,让你们来施行这个计划的棋子么,与其让你们煞费苦心去捉秦庆之,不如我送给你们,岂不是省了你们一番气力?”
“你……“赵虏一时说不出话来,看相秦城的眼神尽是不可置信与恐慌。
“赵虏,今番到底是你拿我还是我拿你,你现在可清楚了?”秦城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些叛逆全给我杀了!”
“诺!”
随着一声响亮的应诺,两边的林子里弓箭声四起,数十支铁箭飞向场中的赵虏等人,伴随着铁箭的呼啸声,隆隆的马蹄声开始从秦城先前奔来的方向传来,几十名汉军骑兵呼喊着向赵虏等人杀来!
赵虏带来的近二十名汉子,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扭转乾坤,数十支铁箭射来,这二十余名汉子立即惨叫着倒下一小半,赵虏再看向秦城,想擒贼先擒王时,秦城已经不知去向!
“撤,快撤!”赵虏一边徒劳的呼喊,一边向林子中窜去,当下那些还未被射中的青麻布衣汉子,或者是伤势不致命的汉子,或奔跑进林子,或跌跌撞撞倒进林子里,更多的是还没有进林子后背就被射了满身的箭,倒在地上,想爬却是再也爬不进那近在眼前的林子,这些汉子,当下又死伤了大半。
赵虏刚冲进林子,就被从林子中呼啸而下的军士包围住,已经中了一箭的赵虏,勉强杀伤了几个军士,便给踹翻,滚出林子来,不及起身站稳,便被呼啸而至的骑兵一刀砍在了后背!
“不要杀他!”秦城从灌木丛中跃出来,见赵虏就要被纪铸一刀斩了脑袋,忙叫道。
林子里这些军士,实则都是骑兵,要是步兵,恐怕不能够及时赶到,方才秦城之所以跟赵虏浪费了那么多口舌,就是为了等纪铸领着骑兵赶到,在看到信号后,秦城这才下令让这些军士杀将出来。
“秦郎……秦将军,饶命啊,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求秦将军看在往日的份上,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对不起秦将军……”王小二方才因为被赵虏踹了一脚,趴在地上,倒是没有被弓箭射到,这会儿被几名军事押到秦城面前,当下惶恐的跪下求饶。
秦城一把扶起王小二,道:“王大哥,莫要这般说,秦城怎会杀你,我自是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再说我不是也没什么事么,你就不要自责了,等我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我再请你回军营,与你一同吃酒!”
王小二听了秦城的话,兀自呆在那里,愣愣的看着秦城,似乎是不相信秦城不仅不杀他,反而还要请他吃酒。
秦城走到被押着的赵虏面前,道:“怎么样,服了没?”
“姓秦的,算你狠!”赵虏满嘴是血,恶狠狠的盯着秦城,骂道,“不过就算我杀不了你,也有人会杀了你,你命不久矣,你就等着瞧吧!”
“是吗?”秦城阴阴一笑,站起身,却是再也不看赵虏,淡淡道:”忘了告诉你,昨夜你将秦庆之带回你们的窝点时,我派人跟踪了。这会儿,我相信李虎队正已经带人将你们的人一网打尽了吧,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