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闽越大军经过初始时期的慌乱之后,已经有序靠在了道路两侧,重步兵的盾牌罩在了众人头顶,为他们遮挡箭矢,同时,在陈大金的指挥下,不少军士开始打着火把往两边的山体上攀爬,意图靠近汉军,跟他们贴身肉搏!
陈大金被十来个重步兵撑着重盾挡在头顶,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乐意躲在盾牌下做缩头乌龟,一把掀开盾牌就要继续指挥战斗,但是在被几支箭矢射中之后,虽然碍于他甲胄厚重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却也让他再也不敢随意露头。
一段时间过后,闽越大军的弓箭手们终于凭借箭矢的轨迹判断出了汉军弓箭手的方位,开始在各自校尉队正的组织下有效还击。
不过,便是闽越大军的这些弓箭手奋力还击,终究无法扭转位置上的劣势,战果很小,伤亡却要大得多。而且庇佑他们的重盾,因为数量原因,并不能保护所有人,而山上汉军不停砸下的石头,便是那些有重盾防护的军士,也无法安然无恙,就更别说那些没有重盾防护的了。
战事从一开始就对闽越大军极为不利,他们不是纯粹的骑兵,若是骑兵,还可以尝试强行冲过山道,但是步卒速度差得多,强冲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将军,现在怎么办,怎么办?”部将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在亲兵和重盾的护卫下移动到陈大金身边,颤声问道。
“闭嘴,再多话老子先宰了你!”陈大金怒吼道。
这时候,汉军停止了扔石块,因为山体上的石头有限,他们来此埋伏的时间又不长,无法预备太多的石头。
“汉军的石头停下来了!都给老子听着,不想等死的,跟本将一起冲上去,将这些汉军都宰了!”陈大金一手拿过一张重盾,站起身嘶吼了几句,率先冲上山坡!
有主将身先士卒,那些闽越将士自然不会一直当缩头乌龟,此时此地,除了反击他们没有任何选择。
“杀!”被激起血性的闽越将士们,有盾牌的顶着盾牌,没有盾牌的猫着身子,开始往山坡上攀去。弓箭手则紧跟在重步兵身后,不时放箭还击。
整个山道的闽越将士,全都往山坡上爬了上去!
山腰的汉军弓箭手们连连放箭,手臂已经酸麻,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谁都明白现在到了生死关头,要么一鼓作气取得胜利,要么被对方取了性命。
因为攀爬山体的弓箭手不时放箭反击,山腰上的汉军还是出现伤亡,不时有俯身射箭的弓箭手身上爆出血花,中箭倒地。倒地的汉军将士顺着山体滚落下去,不及落到山道上,便在山坡上被蜂拥而上的闽越将士一窝蜂剁碎了身体!
“别给老子省箭,使劲儿放!今日谁箭壶里的箭没有射完,仗打胜了老子也不给你们报军功!”孔进在山腰大声喊着。
七八千闽越大军爬上山体,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距离汉军埋伏的地点已经极近,现在的弓箭不比后世的枪支,动辄好几百米上千米的射程,便是借助自上而下的势头,要保证箭矢不飘,汉军弓箭手站立的地方也不能太远。
眼看着汉军近在眼前,即便是汉军没有打火把,闽越将士也能清晰的看到一个个晃动的人影,陈大金怒吼一声,“上啊,干-他娘的!”
“杀!”到这个时候还活着的闽越军士,皆是憋着一股子狠劲和滔天的恨意,陈大金一招呼,便是一阵阵怒吼,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步卒听令!”孔进从身旁军士手中接过一把长戈,举起大喝一声,“顺势而下,势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将士们,给老子杀啊!”
“杀~~”会稽郡将士们一跃而起,手持长刀、长戈、长戟的步卒们,如同下山猛虎,向近在咫尺的闽越大军冲了下去!
如同洪水冲进麦田,两军将士瞬间裹挟在一起,早已忍耐不住的众将士,手中兵器冷冽的锋刃直接朝对方身上招呼。
那些往上冲得闽越将士们,往往手中的刀戈还来不及递送出去,便被闪电而至的会稽郡军士用手中的兵器拍了脑袋,刹那间脑浆迸射!
而一些会稽郡将士,眼看着手中的刀戈就要斩飞敌人的脑袋,忽然觉得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就栽倒下去,原来是双足已经被下面的闽越大军给齐根斩断!
刀光火影之间,顺势而下的会稽郡将士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止不住脚下的速度,有时候手中的长刀插-进了对方的胸膛,一时没拔-出来,只能带着那些闽越将士一起往下奔去,最终只能被带倒,和对方一起滚下山坡,若是落到了山道上没死,爬起来就向闽越军士扑去,而更多的,是军士们根本就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数不清落在身上的刀戈剁成了肉酱!
会稽郡将士们俯冲而下,带着惯性,速度自然更快,双方撞在一起,在挥出一刀之后很多都来不及挥出第二刀,便索性扑向对方,带着对方滚下山坡。如此一来汉军的进攻势能倒是大了不少,麦田的麦穗被洪水冲得不成样子,然而最终的结果是冲在前面的军士总是无法安然无恙。
一些受伤摔倒在山坡上的军士,在身体往下滚去的同时,找准机会便抱住对方军士的腿,不管三七二十一边拉着对方一起往下滚坛子。
会稽郡将士几番冲击下来,没过多久,战场便从山坡转移到了山谷,这个时候弓箭手基本不能再发挥集群攻势,双方的较量变成了短兵相接!
闽越大军被从山体两边冲下的汉军冲到山谷中间,而后从两边对他们开始了围攻!
“杀,一个不留!”孔进边杀边怒吼,“一万对九千,老子偷袭了你们这么多人,就不信还干不死你们!”
这一战,一直打到黎明。
......
此时,在孔进带人和陈大金在山谷中鏖战的时候,离正上演战斗的山谷几十里的某处,原本落针可闻的环境忽然窸窸窣窣一阵非自然的响动,黑夜中忽然站起无数个人影出来。须臾,原本漆黑的天空好似变成了暗蓝,而这时这些人影的相貌也终于可以看出个大概。
如果有人细数,就会发现那竟然是约莫四千军士!
休息了半晚的军士们列好队形之后,听了各校尉的汇报,一个军士跑步到站在不远处一块凸起土石堆上的人影身边,躬身道:“将军,众将士都准备好了。”
站在土石堆上的人一直看着前方,那里有一座原本坚固无比的城池,听了来人的禀报,那人“嗯”了一声,“天色将明,是时候了。黎民时分,赶到城下。”
“诺!”来禀报的军士应了声诺,挥手令人牵来战马,站在土石堆上的人在战马牵过来之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右手举起向前一挥,动作如同挥刀一般,“大军,出发!”
四千将士,清一色的步卒,再不隐藏行踪,疾步奔向不远处的那座城池。
......
山谷中的战斗持续到黎民的时候,陈大金看着山谷中绝大部分军士的战袍颜色,眼神一片死灰,他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再也无力回天,在亲兵部将的一再催促之下,他只得下令大军突围回城。
然而,在陈大金带着两千余将士往后退的时候,才发现后路已经被封死。欲哭无泪的他气得差点儿没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最终,在付出了一千多将士生命的代价下,陈大金带着不足千人的部队,成功脱离了战场。
好在后面的汉军并没有追击,但是陈大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昨夜子时率大军出城时是九千人,现在回去的时候只有不到千人,且个个狼狈不堪,他自己身上的伤口就有不下十道,这叫他如何高兴?
更重要的,只要一想到事后余善的怒火,陈大金就觉得世界已经暗无天日。
算了,命都快没了,还想这些干嘛!陈大金心里无力的叹息了一声,默默想道,等回了章治城,舒舒服服过上几天日子,把这辈子受的苦都赚回来,然后伸着脖子等着被余善砍下来罢!
想到这些,余善的的身体总算恢复了几分力气。
去用了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回来的时候只用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赶到章治城下的时候,日头正散发着温暖的阳光。
陈大金伸手挡住阳光,眼神有些模糊不清,他对着城门吼道:“开门!”
“尔等是何人?”出乎陈大金意料,听到他的喊话,城头上的守军竟然如此回话。
“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老子是陈大金,快给老子开城门!再废话一句老子灭你九族!”陈大金怒极。
城头上陷入了沉默,就在陈大金以为城门即将打开的时候,一个红袍黑玄甲的将军出现在城头,这回陈大金看的分明,或许是眼睛已经适应了阳光的缘故,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将领战袍的异样!
“呵呵!”那将领笑了笑,对着陈大金语气温和道:“陈将军,你这是要灭谁的九族?本将吗?”
“你是谁?”陈大金惊问,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呵呵!我是谁不重要,不过不知陈将军可否认识这面旗帜?”年轻将军向城头的一边指了指。
陈大金顺着望去,然后就看到了两面军旗,那两军硕大的军旗上一面写着个大大的“汉”字,一面想写着个大大的“秦”字!
“你......你们是汉军?!你是......你是秦城?!”陈大金颤抖的手指着城头上的年轻将军,如同见鬼一般,“啊”的叫了一声,眼前一黑,摔落马下。
......
大战之后的山谷平静下来,大胜的会稽郡军士正在打扫战场。
“秦将军还真是神机妙算,简简单单的一步棋不仅灭了陈大金的一万大军,更是轻而易举得了先前怎么看着都攻不下的章治城,着实厉害!”孔进的部将随他一起巡视战场时,面对如此大的战果,忍不住赞叹道。
“秦将军能凭几千人就敢踏足匈奴大漠王庭,这些年对匈奴大战未尝一败,自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孔进叹道,有些感慨。
“那倒是。将军,这回陈大金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犯下了这么大的错,人没了,城也没了,也不知他这会儿气死了没。不过末将有个疑问,难道陈大金在领军追击我大军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会有危险?”
“有危险他也得追啊,而且还是没命的追,即便想到如此追击可能是个错误,但他也必须如此,不追闽越王城就危在旦夕,他根本没有选择。秦将军给他布的局就是如此,逼得他便是知道可能错也不能不犯错。这就叫阳谋,阳谋是无法破除的!”
“原来如此,秦将军太威武了!”部将赞叹道。
孔进笑了笑,眼神中充满敬佩,道:“兵法有云‘敌之乱,我之胜也’说的便是敌人的错就是我们胜利的机会,能准确抓住敌人犯错的机会而一举得胜者,为大将;若是敌人不犯错,能创造机会让敌人不得不犯错而胜利者,乃名将!
秦将军就是如此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