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乾桑城,李广先让重伤员去医治了,轻伤员则是简单处理之后继续留在城楼前,等候调遣,这一仗打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往后会是什么个局面。要说李广据城而守,凭着两千多兵力倒是不惧匈奴骑兵。匈奴骑兵攻城向来没有什么手段。
安排了众军士的去处,加强城防,而后李广便令剩下的将士们休息了,一天的征战,又狼奔了一晚,大家都很疲惫。
秦城将黄旗处置好之后,独自一人朝十八什的休息地找去。军侯的正式任命虽说还没有下来,但李广临战任命,这职位自然是跑不了了的,这会儿,秦城便是奉了命去十八什交接一些事务。
城楼附近的居民已经按照战时要求安置了,这会儿这里便只有几千将士,因为考虑到匈奴还是有进逼乾桑城的可能,整个乾桑城的守军都调到了城门,而尤以北门人数最多。
因为住处不够,两边的街道上挤满了汉军将士,成建制的聚集在一起,这会儿差不多都已经睡下。间隔着一些距离的火把有序排在各处,将北门附近一大片的距离都映照的很是光亮。灯火下,各种人、物的影子或完全或残缺,对着火苗的跳动凌乱的晃动。
秋夜颇寒,尤其是北方。被鲜血和汗水侵湿透了的战袍贴在身上,在寒风中分外冰冷。秦城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看了看这片与穿越前有些不一样的星空,心中略微有些怅然。拔出已经有了些许缺口的长刀看了看,秦城心头忽然涌现出那句千年后世人皆耳熟能详的诗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不及找到十八什的落脚点,一队近十人的骑兵奔来,从秦城眼前飞奔而过。秦城定眼看了看,在队列最后面看到了乐毅。此时乐毅也看到了秦城,跟前面的人招呼了一声,便勒马回头,向秦城奔来。
不等秦城说话,乐毅熟练翻身下马,一脸兴奋道:“听说你斩了匈奴左骨都侯,你可有损伤?先前见你一直跟在李将军身边,找不到机会问你——你斩左骨都侯那会儿我正昏迷。”
乐毅先不问其他,独问秦城有没有损伤,这让秦城心中一暖,答道:“我没事。你昏迷了?伤势如何?”
乐毅仍旧笑着,拿拳头在胸前重重捶了两下,道:“没什么伤,就是白天拼得太狠了,力气都用完了,奔进老鹰口,松了口气,没接上,一头栽下马来,好在旁边都有人——白天我足足斩了二十个匈奴骑兵!”
“二十个?”秦城略感诧异,他自然知道白天那番混战的残酷,也知道斩敌二十差不多可以傲视军中了,因而笑道:“看来你这十几年的功夫果然没有白费,如此战功,军中恐怕没有几人及得上,只要到时不死,加官进爵免不了。你这回可是光宗耀祖了。”
“区区斩获,何足挂齿。哪及你一刀将匈奴左骨都侯斩落马下?”乐毅听过别人对秦城大战左骨都侯情景的描述,心中除了惊讶,也是为秦城高兴,“要说匈奴的左骨都侯向来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说万里挑一也不为过。你这次立了大功,威慑了敌胆,大军最终能从老鹰口安然撤离不能说没有你那一战的功劳。如此一说,我还得佩服你。”
秦城与乐毅并肩而行,乐毅牵着战马,两人都是劫后余生,言谈间真情流露。
“回来途中,我见你手执黄旗,甚是奇怪。那黄旗怎么会在你手中的?”乐毅问道。
“军侯战死,我顺势将黄旗从匈奴手中夺了过来,此后李将军便让我扛着……李将军任命了我为新的军侯,不过现在十八什没有什长,李将军让我回去吩咐一下,让董褚暂代。”秦城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是成了一个骑兵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一般。
“你夺回了黄旗?”乐毅一阵诧异,“如此又是一大功。看来我斩首再多,也不及你这两份天大的功劳。不知李将军战后会怎么奖赏你,还有朝堂。你这两份战功是免不了要上报朝堂的。”
秦城笑了笑,不好多言。
与乐毅说话间,秦城也找到了十八什,便与乐毅分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什长,你回来了?”什里一个戍卒一睁眼,看到秦城,惊喜道,“大伙儿快起来,什长回来了!”
“嗯。”秦城点了点头,对这个戍卒的激动变现无可奈何。
董褚也没有睡熟,看到秦城时,正听得那戍卒说话,当下一巴掌拍在那戍卒后脑勺上,笑骂道:“什么什长,什长现在是军侯了!军侯知道不?将军亲自点的将,当时我可是亲耳听到的。是吧,什长,哦,不,军侯?”
见战场余生的几人都已经醒来,秦城道:“李将军让我回来安排一下,董褚暂代十八什什长。”
“此话当真?”董褚惊喜道,随即想道只是暂代,心中冷了些,不过想道自己今天也杀了不少匈奴人,想来战后只要自己不死,这什长落实肯定不是问题,于是道:“军侯你放心,董褚必定不负所望!”
秦城点了点头,对众人道:“虽说以后我不再是大家的什长了,不过大家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只要秦某能够帮忙,决不推辞。”
十八什毕竟是自己的发迹之地,秦城对这里面的人还是有些感情的。
听了秦城这话,众人都是一阵恭维。
末了,秦城吩咐大家都先休息,独将董褚拉了出来,问道:“回来时我没能抽身去看伍大亮,他伤势如何了?”
“军侯放心吧,大亮他命硬,没事儿的。回来在路上就已经醒了,当时我去看过他,他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说连累了什长了,还说什长斩杀匈奴左骨都侯那一刀真是威风!”董褚如实道。
秦城点了点头。伍大亮功夫其实并不出众,但是作为一个老兵,见识还是不少。对这样一个老兵,为何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戍卒,连伍长都没有捞到一个秦城有些不理解。只是想以后要是有机会,倒是可以拉他一把。
董褚见秦城不说话,眉飞色舞道:“军侯先前斩杀匈奴左骨都侯那一刀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我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佩服的紧。要我说,军侯有如此本事,以后成就不可限量!要是军侯以后真飞黄腾达了,还望不计较以前属下对军侯的不敬,能拉属下一把,属下就感激不尽了。”
“放心吧。十八什的弟兄们就靠你多照看着点儿了,要是以后大家出了什么问题,我那你是问!”董褚平日里坏毛病不少,也比较势利。但是他白天在战场上救了秦城,秦城便就认可了他。正因为如此,秦城便不会跟他绕弯子。
“军侯放心,属下必定不会让十八什的兄弟们受欺负!”董褚信誓旦旦道,见秦城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心念一转,声音弱了几分,“当然,属下也不会欺负他们。”
“如此甚好。”
交代完了董褚,秦城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了。脑中两世的记忆都没有关于军侯该住哪儿的问题。正纠结间,有人来唤秦城。
“秦城,将军召见。”亲兵队正快步到秦城面前,道。
“诺。”秦城应了诺,便跟在亲兵队正身边。
“不知大哥如何称呼?”走了几步,秦城问道。战场上秦城无意间看到过此人出手,只觉得这人功夫很是厉害,护卫李广也是舍命,心中不免佩服,加之之前第一次见他时,对他对李敢没有半点巴结颇有些印象,这下便问道。
“叫我李虎即可。”亲兵队正淡淡道。
“原来是虎兄。今日战场上我见虎兄身手甚是了得,心中佩服。不知虎兄都试时为何没有参加,不能和虎兄过招秦某心中甚觉遗憾啊!”秦城夸夸其谈道,心里自然是想着跟人家拉近点关系,这么一个刚正孔武的亲兵队正,混熟点总比不熟好。
“都试,没兴趣。”李虎的语气依旧很淡,说罢看了秦城一眼,见秦城神色平常,“不过跟你过两招,还是有兴趣的。”
“哦?如此甚好。那改日秦某定当向虎兄讨教一二。”秦城笑道。
“得空好好练练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李虎淡淡道,似乎一刀斩了匈奴左骨都侯的秦城并没有让他另眼相看,“当然,前提是你要从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李广此时已经巡视完了城楼的守卫,正在大帐中秉烛夜读。秦城跟着李虎进账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李敢,估摸着是睡觉去了。
“将军,秦城带到。”李虎向李广叫了命令,便转身出了营帐。
“见过将军。不知将军何事召见属下?”秦城行礼道。
李广放下手中的竹简,看着秦城道:“先前我见你护卫黄旗有功,便点了你为新的军侯。现在想来这个主张并不妥,所以叫你来,意欲给你换了职位。”
说到这里,李广顿了顿,见秦城神色如常,继续道:“不过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职位给你,不如你暂且留在我身边,待这场仗打完了,我再禀报朝廷,论功给你一个适当的职位。你以为如何?”
“谨遵将军吩咐。”秦城恭敬道。心想:想来李广是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还不错,想让自己给他当个助手。念及于此,秦城心中笑了笑,这也不枉自己先前不顾二人身份差距,冒险向李广进言。不过好在自己面对的是飞将军李广,要是换做了一般的将军,只怕会像李敢那般,不让自己有说话的机会。
李广点了点头,对秦城的表现比较满意。李广又就当前的战场形势问了秦城的看法,不等秦城说出心中所想,李虎便进了帐,向李广禀报道:“禀将军,骑兵校尉纪铸已经回营!”
“让他进来!”李广精神一震,随即道。骑兵校尉纪铸,便是领着一队骑兵在老鹰口做出“悬羊击鼓、饿马嘶鸣”这个勾当人了。
“诺!”
随即,一个身材和秦城差不多的汉子便大步流星跨进了大帐,此人相貌很是普通,属于仍在人海便无从辨认的角色。若说特别,便是他那双锃亮的眸子和浑身透露出的一股彪悍气质了。
“纪铸参见将军。”汉子进了营帐,朝李广拜倒。
“纪铸,情况如何?”李广忙问道。
“末将幸不辱命,在老鹰口折腾到了子时,匈奴并未察觉。这才按将军所命,率本部回城!”纪铸答道。
“好!”李广道,“纪铸将军果然勇武。这下你便先去休息,准备来日再战!”
“末将遵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