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金州卫城之后,很快龙致远一行人就回到了金县。刚刚下马,还没站稳呢,李重山刚才一路沉闷的在心中的话总算是说了出来,带着愤愤不平的语气言到:“姐夫,你怎么对哪宋年如此客气,太让人郁闷了,没得灭了威风,长了他人志气。”
听着李重山的话,龙致远呵呵一乐,知道这大少爷的少爷脾气又发作了,于是站定身形对他言到:“威风是什么?威风不是摆出来的,而是踏踏实实做出来的,你还年轻感觉不出这里面的道道,宋年不地道,那么他就要为不地道付出代价,客气不客气不过是种姿态,最后还是要看结果的,我对他客气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恰恰是看在你爷爷,李家的面子上,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也要清楚才是,至于宋年么,呵呵,你先看着,咱们这一去金州卫城,压力也就传导了出去,到时候必然各种各样的人要冒了出来,宋年的结局还真不好说。”
嘿嘿,似懂非懂的笑了笑,李重山原本就是孩子本性,听着龙致远的话,觉得他对自己爷爷敬重,心中也是欢喜的紧,再加上姐夫话里面隐含着宋年会倒霉的意思,正合他的心意,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对姐夫的信任和盲目,让他将心放到了肚子里面。
两人正在扯话,就听到留守在金县的铁卫禀报,郑国泰来了。听到这个消息,龙致远心中一喜,他对郑国泰这个小弟还是感觉不错的,于是带着李重山快步走了进去。
刚进县衙大厅,就见到郑国泰坐在上面,正有滋有味的喝着茶水,他大声喊了句:“兄弟,你来了?哈哈,不错,不错,可是想煞哥哥了,我正说这金县的事情弄完了要去港口的昌盛号分栈见见你呢,却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郑国泰见到龙致远热情如昔,心中又是惭愧,又是好友重逢的感动。惭愧的是,他将一些自己见闻传递给了宫殿之中的姐姐,并且加了些揣测,而这些见闻和揣测必然会引起宫中的心思,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到辽东来,说透了就是要按照姐姐的意思加强对于辽东昌盛号这个钱袋子的控制,以郑国泰对自己姐姐心性的了解,弄不好一旦掌控住了商号之后,龙致远的价值也就要低了不少,甚至会被抛弃,如此对家族是有利的,但是对龙致远多少要说句对不起才是真的;如此让人怎么能不心生惭愧?
不到辽东,不能理解龙致远奉献给皇家的这份产业有多么强大,昌盛号能够涉及到整个辽东的方方面面,不管是官绅还是贫民,不管是军方还是地方,都同这个庞大的商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谁掌控了昌盛号,谁就掌控了整个辽东。
郑国泰知道,龙致远不是傻子,必然心中清楚自己的目的,但是却似乎毫无防范,自己来到辽东之后,毫无遮掩的将昌盛号底细全盘托出,账目也弄得清清楚楚的,放在公面上让人观看,就这份担当、坦诚和大气,才真得是让人感动。
有了感动和愧疚,日后郑国泰的心里会如何想不得而知,但是在此刻,他却是只有一个心思,哪怕最后整个昌盛号完全落入到郑贵妃的掌控之中,成为贵妃党中坚的补充力量,也要让自己的这个结拜大哥有一个善始善终。
郑国泰如何想龙致远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肯定是不得而知的,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也是早就已经开始做的,就是昌盛号的分家工作。这个工作的起始动机在当初东进的时候就已经完成,现在的昌盛号,不过是涵盖了辽东势力利益的一个符号罢了,其中青年城的力量早就已经抽了出来相当的部分,而对于昌盛号的控制模式,早就已经从台前转变到了幕后,变成了另外一种潜在的控制。
因此昌盛号同青年城实际上来说完全是两条线路。昌盛号是做后端的,而青年城是做前端的。比如说,对于蒙古的商路渠道,昌盛号负责的是辽东、江南货物的集散汇总,而整个运送,销售的渠道,最终都还是捏在了龙致远的手上,熟悉蒙古的向导,商号中人都已经置换了出来,成立一个蒙古分部,作为对蒙古的转向运作罢了,当然这块儿也完全是自己人在操控,科尔沁劫了昌盛号的货物,其实说透了,跟郑国泰呆着的辽东昌盛号不发生关系,因为他们在集中货物,交出货物之后,就已经收到了青年城代付的银钱,银货两讫,互不相干。
将后端交给贵妃党,这一点龙致远是完全放心的。说透了,贵妃党能在里面做什么手脚?昌盛号里面的股份经过十多年的分摊稀释,已经可以说把整个辽东权贵、中产全部囊括了进去,这是一个庞大的势力,你要同他们合作,赚取更多的利益,这没有问题,但是,如果说你要是想从他们手中夺走利益,嘿,那么你就是这辽东人的敌人。
在这种框架结构控制下的昌盛号,就算郑贵妃想要扶持一个新的辽东代理人,也要仔细思考其中的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高,会不会影响到从商号之中获得的现有利益,所以她们想要动龙致远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小心,至少在羽毛未丰的前提之下,是绝对不能乱动的。
更何况现在的郑贵妃哪里又敢将手伸得太长?辽东昌盛号眼下所有事务,和重大决策都是李洛在管理,虽然她有孕在身,一心一意在安胎之中,但是却派了端木长青呆在商号坐镇,方便遥控指挥。李洛是谁?是太后的侄女,至少在当下,太后乃是比郑贵妃更加强大的存在,有着这位龙致远的正堂夫人的制衡,只要这颗大树不倒,郑贵妃一行人就要顾忌三分。
正是因为有底气,所以龙致远对郑国泰才如此坦诚,账目,人手,辽东各个阶层势力之间的利益纠葛,毫不保留的摊在贵妃势力的面前,甚至在用人方面,也将郑国泰带来的几十名专业的商号管事、账花子安插下去,有端木长青和李洛在,他根本不怕有人玩花样。
不管心中惭愧,又或是另有算计,抛开各自代表的利益全体和诉求,两人之间的这种兄弟感情在眼下,却是真实的。龙致远对郑国泰还是弟弟般的看法,不仅仅是功利的心态,而郑国泰对这个大哥也如同李重山一样,敬服有加,很是尊重。
面上带着埋怨的面色,眼睛里面却是全是欢喜,郑国泰半真半假的对龙致远笑着说道:“大哥还说这话的,唉,弟弟来了辽东这么久,你也不出来见个面,我问了端木先生,他说你去塞外商路去了,搞了半天是咱们的货被人劫持了,你去打仗讨要去了,这么好玩的事情也不算我一份,哥哥可真不够意思,我可还记得你说要带我去打猎呢。”
带你去看打仗?这不是开玩笑,要是让你去,我的底细全暴露给你了,哪算得什么?现在反正有沈有容在前面做顶缸,而自己青年城的军队可以披上女真族外衣作为掩饰,任何人也找不到什么大借口来指责自己,就算有疑心,在目前大笔银子揣到兜里面的状况下,包括皇帝陛下都不可能跳出来同自己作对的。
重重的捶了郑国泰两下,龙致远爽朗着笑道:“打仗有什么好看的,全是死人,天天流血,不过这次科尔沁的确是被我好好教训了一番,敢动昌盛号,不就是动皇上、贵妃娘娘的钱袋子么,不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的话,以后任一只蒙古部落不都要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还怎么做生意呢?这塞外的蛮人教化是不成的,只有比拳头,拳头大他怕你,打了科尔沁必然能让咱们的商路通顺十年,怎么样,这个事情娘娘她老人家怎么看?”
说道自己的姐姐,郑国泰从怀里面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龙致远,笑着说道:“姐姐的意思很明确,现在二皇子登太子之位的准备工作,这几年是最关键的时候,基础打得好,打得牢固,两三年之内就能见分晓,所以当下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谁敢异动,必然是要严惩不贷,她完全赞同你对蒙古科尔沁的举动,必须杀一儆百,保证商路的畅通和未来的明朗的钱途。”
点了点头,龙致远没有答话,而是当着郑贵妃的面,抽出了这位娘娘的信仔细观瞧起来。其实这封信,除了没有任何意义的表扬的话语之外,剩下的就只有三个意思,一个是要龙致远保证今年的红利都能够及时到位,第二个就是要他协助曾山将辽东控制在贵妃党的手中,打造成铁桶一般的存在,第三个呢,就是对龙致远的鼓动曾山、沈有容出征蒙古的事情表示不满,说了一通自己担待了多少干系才帮他摆平了这件事情,要求日后龙致远有什么大动作,必须要先请示,不能够擅动刀兵,免得落人话柄。
红利银钱么,说句不好听的,朝鲜打下来之后,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别说应承皇帝陛下的百万银钱,就是再翻一番也算不得什么。至于掌控辽东么?嗯,从这个里面,龙致远早有打算,当初按照他同张懋修之间的计议,原本就是要将皇权、宦官引入辽东,来作为一股祸水,引动整个辽东的动荡,再加上贵妃党的侵蚀,也算不得什么。
嘿,看来郑国泰传达的信息同他姐姐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么,当然两者之间龙致远是能分清楚关系的。鼓动战争,贵妃肯定是不同意的,因为如此会造成很大的权利震荡的可能,让政治变得危险复杂起来,使得辽东不受控制走向危险,所以在书面上是必须斥责的,敲打的;私下呢,有些东西却是可以原谅的,因为毕竟原则是灵活的么,因此也就有了郑国泰的口信同贵妃信笺上两种不同意思的表露。
当然,对于龙致远来说,不管贵妃说的是哪一种,都不过是听听罢了。现在的他是不可能因为贵妃的几句话而做出什么转变,任何的行为都必须依托于现实和利益。当然面子上必须做出恭敬,于是很是正色的对郑国泰说道:“请转告娘娘,下臣一切必然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懒惰之心,信上所托付的内容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一定完成。”
郑国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觉得气氛有些严肃,笑着说道:“大哥,这次我来金县就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找咱们弟兄的麻烦,骆博轩怎么就被人打伤了?事情的起因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一乐,龙致远也不隐瞒,直接将金县的事情同郑国泰交了底细,从当初他是怎么和骆博轩计划的,到清查人丁、丈量土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有些不该说的比如废奴令之类的东东,那些私底下的规则都没有交代。
屁股决定脑袋,深知海港里面自己家有多少利益存在的郑国泰,听完龙致远这番话语之后,心中气愤不已,高声说道:“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身上找虱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看这事情也不复杂,立刻回复姐姐,让她想办法将这宋年拿下,看看谁还敢吃饱了没事干,干涉咱们哥们的事情不?”
“不急,兄弟,这件事情不能太草率。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有规则的,就算你有莫大的权势也必须遵循规则的制约,不可能肆意妄为,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因为文臣而感到头痛了,因此贵妃娘娘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情,在找不到真实证据之前也不好对宋年下手;
而我们就是要收集证据,有了更多详实贴切的证据,自然而然宋年的问题不是问题,所以这些小事情无需挂怀,一切有为兄在呢,现在我倒是对港口、船厂、还有蓬莱水军的向必辉对借船向倭国、朝鲜进行海贸一事,有何问题?”
宋年的事情,在龙致远看来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朝廷没有办法对付他,他自己也有的是办法,在辽东让一个人消失,哪怕是卫所的指挥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让他挂心的是港口的建设,哪才是关乎青年军生死存亡的最重要环节,现在借着海贸的由头,锻炼出一批强大的水兵和舰船,日后如果同明朝翻脸,这就是保障青年城生命线的最好依据。
“向必辉松口了,他同意借用蓬莱水师的船只对日贸易,但是提出几个条件,我这次来就是要同大哥商量的,第一呢,就是船舶出海所有的维修、人丁的粮饷都必须由我们支付;第二呢,每次出去数量不能太多,一次最多四艘五百料以上的船,他作为蓬莱水军的提督,要负责整个海域的安全防卫,所以手上必须要有相应的机动力量;第三呢,他暗示想要从海贸里面分润些好处;这些事情我都没有答复,等着同哥哥你商量呢。”带着几分认真的颜色,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此时的郑国泰完全看不出来稚嫩,只有成长的风范,和去年那个只会逃家捣乱的纨绔子弟判若两人。
见到郑国泰如此摸样,龙致远心中不由的暗叹,决定人的还是制度。只要是人,就没有锤炼不出来的,大明王朝的那种将勋贵、亲王当猪饲养,防备他们对皇权有所威胁的政策,里面自然养出来的都是废物,从郑国泰身上就能看出来,不是这些权贵们没有本事,而是他们不敢有本事,不能有本事,不被允许有本事罢了。
“这事情么,我看没有问题。现阶段的关键还是试水,海贸能不能跑起来才是最大的问题,不管他船多串烧,赚多赚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已经开始走了,并且踏踏实实的在积累之中,弄出一套完整的经验,培养出一批精湛的水手,才是关键;至于向必辉所说的好处么,这个没有问题,每次给他半成的利也就是了,总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吧。”略微思考了会儿,龙致远笑着对郑国泰说道。
郑国泰对自己这位大哥的处理意见还是很赞同的,点了点头,言到:“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现在港口的船厂已经开工,现在第一艘船正在建造之中,我这次从朝廷的工部找出来了郑和下西洋的大船图纸,交给了你从清河弄来的负责人,看看能不能试着营造几艘万料大船出来,要是能弄出一艘,咱们的实力完全不一样了。”
听到这话,龙致远来了兴趣,这可是了不得啊,于是详细的问了问怎么回事。原来是在京城的那个航海俱乐部帮了大忙,里面的公子哥们自从出了几次海之后,对大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对船舶的知识更是趋之若鹜,都以能够造出各种先进的船舶为荣,还在俱乐部里面弄了几次什么船舶设计大赛,弄了些赌注奖金之类的东西,让气氛更是红火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