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值星官的指挥之下,站在正面的枪手们,都已经做完了最后的装填准备,并且直接给自己的火枪之上装上了刺刀。这是青年军整军之后的又一重大突破,由于炼钢淬铁技术的提升,刺刀和枪管的韧性和硬度都有了相应的提高,因此刺刀也走上了青年军军事采购的范畴,而过去的所谓双枪兵之中的红缨枪已经完全淘汰出了整个军事体系之中。
整个战场之上,青年军的步兵们,装完刺刀之后,立刻让原本四平八稳的空心方阵,变得狰狞了起来,枪刺如林,仿若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野兽,等待任何敌人冲上来,然后一口咬住,用坚硬的牙齿将对手咬的粉碎碎骨,渣都不剩。
到了这个时候,贡嘎见到对方敌人突然弄出一道枪阵出来,心中如同明镜似的,没有几乎机会了,自己的结局除了魂归天国,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出路,而这么想的,当然不仅仅只是这位科尔沁的勇士,跟在他后面的安歇冲阵骑兵各个都是如此思绪的。但就算如此,还是没有任何人停下,或是暂缓坐骑的速度,所有的科尔沁第一序列的冲击部队,依然快速的向前接近着,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战场之上鼓声一变,长长的保持一个音调,达达之声不断蔓延盘旋着,这是在告诉所有的步兵阵列的士卒们,做好最后的准备,等待进入击发接敌状况之下。而王二嘎双眼之中透露出嗜血的神情,军歌也停了下来,屏息静气的等待着。
鼓声骤停,这意味着敌人已经进入了火枪射程之内,王二嘎高举横刀,声嘶力歇的大声吼道:“预备~!”随着声音落下,所有的士卒平稳的端住了手中的火枪,手放在了扳机之上,就听到尖锐的号声嘀嘀的响了起来,二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手中的钢刀重重的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了下来,“嘭~!”第一阵列的齐射完毕。
从火枪击发的声音上看,基本上做到了整齐划一,但是还是有着零散的声响,这让边上的二嘎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很明显,是紧张作祟,士兵们由于太过紧张,而导致平日里的训练效果大打折扣,才会有不能统一进行击发射击的情况发生。
不过好在大家的紧张似乎随着第一枪的释放了出去。在战场上空顿时荡漾起一阵白色的烟雾,将整个方阵前列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鼓声再次响了起来,士兵们似乎都找到了训练时候的节奏和感觉,按照青年军新锻炼的六段式射击阵列,发射完毕的战士按照操典和平日里的训练步骤,迈着稳健而又富有节奏的步伐向后方换位而去。
第二列士兵站在了前列,又在士官们指挥之下,放出了第二枪,然后转身向后方穿插离去,如此循环往复,当最后一列放完枪弹,正好第一列的士兵已经完成了再次装填,重新回到了战阵的最前沿,这种掐准时间的站位,极其复杂多变,要不是经历过极为严酷的折磨训练,人根本无法在这个整体循环的严密体系之中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变化。
但是青年军做到了,不管之前哪怕再紧张,再恐惧,当进入战争效应的那一刻,所有的士兵也好,军官也罢,都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将敌人消灭,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一刻,只有集体的力量才能拯救自己,而他们每一个人,作为青年军中的一份子,需要做的,就是信任,信任指挥者,信任自己身边的战友,同样信任自己能够战胜敌人。
枪响了,贡嘎的心紧了起来。火炮的力量让这位科尔沁的雄鹰感到震撼,火枪的威力同样让他难以忘怀。在他左边是科尔沁斥候队之中最勇武的战士名叫巴郎,不但骑术高超,而且武艺精湛,平日里不管是摔跤还是兵刃搏斗,等闲七八个人近不了身子。
可就算如此,巴郎去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就在贡嘎的眼前,这位蒙古汉子的脑袋突然爆裂了开来,脑浆四射,整个人身躯往后一仰,从马上翻了下去,很明显,这位武士运气极为不好,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了头部,一枪毙命。
贡嘎看到巴郎鲜血四溅的哪个刹那,他的心痛苦极了。这是他的战友,也是他的兄弟,如此勇士,居然就这么憋屈的轻易的死去,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贡嘎想不明白。当然,他想不明白,并不代表青年军的火枪手们不明白,连续的击发在阵列之前形成了极为密集的弹幕,将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冲阵铁骑,打下马一片。
而这种连绵不绝的枪声,让贡嘎心中越来越绝望起来。在过去面对明军的火器营,是绝对不可能形成如此密集的火枪击发阵型的,所有他根本没有想到,火枪这种在蒙古人,尤其是弓射无敌,号称活在弓箭背脊之上的科尔沁人最为蔑视的武器,能给自己的队伍带来如此重大的伤害,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内,整个第一序列的冲锋铁骑就如同被人用铁锤重重的打了一锤似的,最少损失了近半人手。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贡嘎还能有什么选择呢?痛苦的他第一次怒骂天神,为什么不让他死去,为什么幸运总是庇佑着他?如果在这一刻,要是让他光荣的死去,也许心就不会如此的痛,承受这么多的煎熬,毕竟所有跟着他冲出来的勇士,可以说都是他贡嘎一手带上黄泉路上,送进了死神的怀抱,他的心怎么能不如同被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撕咬,而感到难受。
火枪击发出来的烟雾,遮蔽了整个战场,让贡嘎根本无法看清楚对面的情况。但是这并不妨碍着对方越发紧密的枪声不断响起,不过好在这个时候自己同身边三四百位幸存下来的士卒,已经冲进了百米之内,再有几个呼吸,就能冲入烟雾之中,让痛苦的心,因为手中钢刀沾染敌人的鲜血而感到平静。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烟雾之中丢出来了一片黑黑的铁疙瘩,还有一个直接砸在了贡嘎的身上,弹在了边上草地之上,没等这位科尔沁的英雄明白,这种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突然无数声巨响就在自己的脚下被传了出来,青年军的手榴弹战术开始了。
自己在飞吗?贡嘎松抬头看了看天空,看了看大地,心里面感叹着,俯视着整个战场,能飞起来感觉真好,一切都结束了,自由了。他用湿润的眼睛看向后方哪冲过了敌人炮火封锁,蜂拥而至的幸存骑士们,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愿天神庇佑你们,然后眼前一黑,永远堕入了黑暗之中,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撕碎的破布娃娃一样,四零八落的重重摔在了大地之上。
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这个时候科尔沁最勇猛的勇士,也在青年军各种层出不穷的立体式战场打击之下,丧失了再次作战的勇气。早前,之所以科尔沁人勇敢,是因为贡嘎的无畏,眼下榜样也被前所未有的武器撕扯成了碎肉,散落在草原之上,哪绑缚在背上碧绿的军旗倒了下来,宣告死亡冲击的失败。
这一切让已经损失大半,近乎崩溃的蒙古骑士们,哪里还有勇气再往前冲锋,有一部分人已经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恐惧,直接打马转头,准备向后方逃去,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跑进来受了炮火的洗礼,跑出去不是一样要通过死亡的封锁么?只是人都是本能的,在这一刻,没有人会去思考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不是合理,只是跟着人性的本能做着动作。
当然有懦夫自然就有勇者。跟着贡嘎冲锋的哪七八百位战士,中依然有最后百人,不顾一切睁着血红的眼睛,冲入了烟雾之中,他们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要用自己的鲜血告诉敌人,科尔沁人是勇猛的,是英雄,不是懦弱的小人,最重要的是,他们要用死亡告诉敌人,自己的尊严,科尔沁部落的尊严是不可亵渎的。
“接敌~!”王二嘎早就已经观察到了敌人的近前的状况,下达了新的命令。四一排的步兵方阵立刻停止了流水般的波动,凝固、密集了起来。仿佛在这一刻整个单位变成了一块钢铁的长城,站在方阵最前沿的士兵们双手紧握手中的钢枪,凝视着敌人,等待着撞击发生。
马上来了,带着呼啸,百多位武士,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向了钢刺林立的方阵。人的惨呼声,马的悲鸣声,不断放射出来,人仰马翻,不断有青年军的士卒被骑兵的冲力,直接撞的飞了起来,而也不断有科尔沁的武士从马上随着撞击的力量冲了出去,掉落到方阵中心,被刺刀穿刺至死。
王二嘎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喊什么口令,他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大声吼道:“注意阵型,保持紧密,散阵就是失败,大家顶住~!”
冲击的过程是痛苦的,这个经历对于青年军来说也好,对于科尔沁的勇士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伤痛。有的科尔沁人哪怕身体飞了出去,明知道必死,也要用手中的弯刀挥动着,砍向敌人的身体,好为战友的生存争取片刻的机会,哪怕这种机会几乎不存在。
而青年军呢,在冲撞阵型的第一线,敌人的骏马将前排士兵的刺刀钢枪撞的扭曲不堪,人也口吐鲜血,有的胸骨碎裂,有的头破血流,更多人在被高速冲击的骏马撞上的刹那就结束了呼吸,沦落到黑暗的死亡之中。
但即使是这样,死亡的威胁却没有让战士们畏惧,反而不断有人自发自觉的补位上去,成为替补的所在。很快在坚强的青年军战士面前,那百余骑科尔沁武士的决死冲锋,如同海浪打在礁石之上,只能掀起阵阵的浪花,却无法动摇分毫。
第一波冲击结束,科尔沁人冲阵三千骑兵几乎全灭,当然,这些人的死亡并不是没有代价,仅仅只是百余人的骑兵冲阵,就给青年军的四一排带来了损失过半的毁灭性打击,虽然这给四一排带来了荣誉,但是同样说明了一个道理,在这个时候的战争,恐怕骑兵的战斗力是极其大的,哪怕你拥有了超远程打击的力量,但是在管状武器的科技没有突飞猛进的态势下,冷兵器作战依然是无法摆脱的。
整个冲锋的情况都已经被龙致远看在了眼睛里面,他若有所思,眯着双眼,仔细思考着得失成败。就在这个时候,号角响了起来,科尔沁人正面的第二波进攻又开始了,这次没有着急,他们是缓慢的推进,而站在了炮火的边缘驻足不动,而两侧,嚎叫着如同狼群一样的科尔沁士卒再次涌了上来。
王五等军将脸色一变,三面夹攻?看来科尔沁人之中也是有高人所在的,这个人很明显知道青年军的火炮封锁的弱点,所以才用了这种三面开弓的战术,这下应该如何是好,如果人人都如同科尔沁冲阵骑兵那么武勇,那么善战,无畏死亡,恐怕青年军还真有大麻烦。
站在边上的刘泽见到一众军官的面色,面上微微一笑,老于战阵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想什么,开口淡淡的笑着说道:“诸君不必太过担忧,科尔沁人第一阵冲锋的乃是决死阵,则是蒙古人善用的手段,传说是从成吉思汗就已经流传下来的,所有的军马也好,还是战士也罢,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这些人人数不多;
如果你说今天的对手是三娘子,那么咱们还要头痛一些,毕竟对手的资源和财富是整个草原之上数一数二的,能够练就相当多的死士骑兵和适应冲阵的军马,眼下的科尔沁么,最多再有个一千多,两千人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所以不足为虑;
只是么,我想我们下一个关注的目标应该是科尔沁的金帐武士,他们是常备兵,和这些冲阵武士一样,都是常年训练战备的部队,这些人是科尔沁人的精华,只要再能消灭他们,哪些所谓士兵的牧民们,呵呵,不夸张的说,顺风仗,他们的确可以发挥出勇气,真正到了要拼损失,拼人命,真刀真枪对着干的时候,必然拉稀上不了台面。“
接着刘泽用手又指了指远处停留在炮火之外的科尔沁正面强袭部队,带着几分嘲弄的神情说道:“你们以为对手是在等待三路进攻的号角么?其实不是的,他们只不过是佯攻罢了,之所以不敢逼近咱们的火炮射程,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正面看上去宽厚的阵型,一旦被炮火打了几炮,必然松散,弄不好就是望风而溃;
因此咱们最关心的应该是两翼,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两边到底哪边是敌人的主攻力量,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判断敌人的主攻方向,一旦让骑兵冲了起来,金帐武士可都是常年吃王族俸禄的军人,他们据对不能小觑,就算是失败,也可能给我们造成极大的损失,那样才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嗯~!”龙致远点了点头,刘泽的这套分析,他很赞同,科尔沁人的武勇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还是有些大意了,看来蛮族人从乌拉部也罢,叶赫部也好,哪怕是觉昌安到今天的科尔沁,都不是善茬。
不过么,这也不是关键,其实敌人两翼齐飞的战术也算不得什么,自己有着相应的破解之道,只是目前还揣测不出敌人的主攻力量在那边,这的确是一个比较头痛的问题。片刻,他下定了决心,既然判断不出来主攻力量,就不要判断,将两边都当成主攻就是了,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打,不能跟着敌人的屁股后面动,那样太被动了。
“命令,车营散落两边形成壁垒模式,左边防御,右侧掷弹兵横刀队出动,二团一营方阵协同~!”拿定了主意,龙致远不再犹豫,而是直截了当的下了命令。
摸了摸胡须,刘泽略微犹豫了片刻,开声问道:“魁首,您怎么知道右侧是蒙古骑兵的金帐武士主力呢?”
摇了摇头,龙致远拿起望远镜,再次观察了左右两边的情况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将主力逼出来,不逼出来,咱们做不出判断,这样对后续战术的运用将会极为被动,只要将敌人的主力逼迫出来,那么一切都很好解决了,毕竟放在明面上的筹码,就不再可怕;
所以我准备进攻试探,如果右侧是敌人的主力,那么更好,让他们尝试尝试炮兵的力量,和我横刀队的武力,不要以为青年军只有火器,没有冷兵器作战的本事,如果不是,那么也不怕,或是敌人故意诱敌,等到了火炮支援的最大距离,再撤退回来也就是了;不管如何都要看看敌人如何应招,才好做出下一步的判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