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勇气有了牵挂之后,还能那么坦然,还能那么坚定么?万顺看着跟在自己背后,用小手紧紧抓住衣襟一角的苏婉,不由得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也许,自己不需要付出太多?青年军就能战胜科尔沁的军队,而自己能够趁乱逃走,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和苏婉生活下来,生几个孩子,养一堆的马匹牛羊,过着幸福的日子?
想到这里,万顺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苏婉,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反而是苏婉,先是用眼睛带着疑问看向万顺,随后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面上带着笑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双会说的大眼睛仿佛在说,你不应该多考虑我,坚持做你自己才是你的本色,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你无论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我都会支持的。
哦,见到如此的苏婉,万顺面上腾起了一番羞意,相对于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子,自己真的有够无耻的。当初杀了自己的战友得到了活命的机会,是为什么?是为了报仇,而现在千辛万苦受尽屈辱换来了信任和机会,却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想轻易的放弃,真是天理不容。
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回头,再次向着大帐走去,脚下坚定着步伐,好不软弱,而站在原地依依不舍的望着远去的情郎,苏婉再也没有能够忍住,回头擦抹着面上的泪珠,然后直接向女奴聚集地而去,毕竟蒙古人出征归出征,但是放牧、做饭、甚至是扎帐篷之类的事情,都是由底层士卒和奴隶们一起干出来的。
决战还没有开始,但是斥候战的开端,却是早已经在第二天上演了。双方的斥候侦骑发挥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力量,你来我往的互相追杀着,在这种危险和危险,技艺和技艺的碰撞之中,青年军的斥候们仗着甲胄、马匹的精湛,倒是没有吃太大的亏。
反观科尔沁的斥候,在这一次战役之中暴露出来了太多的问题,每次较量总是胜少负多而告终,一次失败能将之归结成青年军的斥候运气好,但是,两次,三次之后,甚至是多次之后,将斥候们的失败归结于敌人的运气身上,明显是极大的不客观。
负责斥候侦察的千夫长贡嘎,原本就是一名嫉妒蔑视敌人的存在。他可是老蒙古士卒了,十五岁就跟着老汗王乌丹南下打草谷,至今四十岁,二十五年的作战生涯,让他自觉对汉人有足够的了解,汉人都是一伙软骨头。
直到戚继光出现,偏箱车、火器所打造出来的车、骑、步混合阵型的出现,才扭转了贡嘎一定程度上的蔑视。为什么说一定程度呢?因为即使如同戚继光这种名帅,面对蒙古人的骑兵,也只能层层推进,进行削弱式的打击,而不能同蒙古军拉开架势真刀真枪的进行对冲,如此,只要蒙古人将自己的骑兵速度发挥到极致,绝对不可能失败给戚家军的,只是无能为力再次破关南侵罢了,而当时更多的失败是在于蒙古内部势力的分裂对抗造成的。
因此,在贡嘎的眼里面,戚继光的部队不过是防守犀利的队伍,而不是什么强悍的对手,能作为阻挡蒙古人南下的坚强磐石,却不能成为毁灭蒙古人的刚到利器,因此他并不害怕,也不畏惧这样的敌人,在他看来,只有当年传说中横行草原的哪位燕王才是真正草原的威胁。
但是眼前的这支青年军则不同,他们现在派出来的斥候,一个个都是精锐所在,骑术不比蒙古人差,装备和马匹的素质甚至在蒙古人之上,如此强悍的单兵能力是自己手下斥候不断吃亏的根本因素,在一天互斗之下,贡嘎突然发现,自己手下的千人斥候队,居然损失了接近三成左右,战损极其惊人,同时也造成了斥候队畏惧敌人,最终出工不出力的局面。
三成士兵阵亡,在有的书友眼里面恐怕觉得不算什么,还有七成呢,怎么可能畏惧呢?其实啊,在古代,军队没有信仰,抚恤制度又不够完善的情况下,别说三成士卒死亡,就是有两成士卒死去,都能造成军心不稳,甚至是崩溃的现象。
要知道,并不是人人都是大革命时期那支拥有坚强精神武器的军队的,也不是那一支军队都能过减员百分之八十,依然能够强悍的存活下去,并且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坚持到底的。科尔沁的斥候不是红军,他们没有那么坚强的近乎钢铁般的意志,所以畏惧也是正常的。
当然畏惧之后,带来的是研究,贡嘎也许比较盲目,比较自大,但是他却不是傻子,属下带来的少数杀伤敌人之后抢回来的武器、盔甲、马匹,让这个有着长时间作战经验的武士,大开眼界,他完全不能相信对方的士卒居然能够有这么精良的装备。
青年军斥候,作为全军最精英,最高危的行业,自然配备精良,可以说象征着青年城高科技的体现。首先甲衣就有三层,一层是内甲,是由丝绸、棉布制造而成的,在内甲外面批的是外甲,这层甲是多由特殊的小铁片镶嵌在内的棉甲,棉甲这种东西科尔沁不是没有,但是却极其厚重,而人的这种棉甲则完全不同,又轻又薄,但是抗箭刺能力极好。
贡嘎作为斥候队的大头目,自然箭术极其强悍,力量也不弱,用三石之力的强弓,但即使是如此,八十步之内,想要射穿这种棉甲也是妄想,更别提在外甲之外,还有一层装甲。这层装甲的工艺极其精湛,最是让贡嘎眼红也是心中不得不担忧,因为乃是全钢打造出来的铁背心,护住人的胸腹之地的要害,箭矢射在上面最多是留下一个白点,根本无法破防。
像这种钢,如果落到草原之上,任何武士拿着都如获至宝,因为能够打造削铁如泥的宝刀,可是到了敌人那边,只是普通士卒身上的盔甲,这不能不让贡嘎发出一声声的慨叹,羡慕对方的战士能够有如此富有的装备。
当然,仅仅是装备强悍,也算不得什么。贡嘎再检视武器,这才真的惊了。敌人的武器,分两种,一种是制式武器,一种是自制武器。首先不管是制式武器,还是自制武器,钢口都比科尔沁的要强上不少。
略微带着些弧度的长长的厚背砍刀,是青年军斥候们的制式武器。这种武器说是说厚背刀,但是由于敌人武器材质上层,所以相对科尔沁人使用的弯刀,又轻又薄,还顺手的紧,用敌人的骑刀砍向科尔沁的骑刀,往往两刀之内,敌人的钢刀最多出现米粒大小的缺口,完全不影响使用,反观科尔沁的刀却被砍成两段。
而自制武器更是强悍,五颜六色什么都有,比如说流星锤,链枷,大刀等等,但是有一点是最肯定的,就是这些武器的锻造工艺都远远超过了科尔沁的水平,这说明如果正面对撞,在人数相等的状况下,敌人肯定能够轻易的战胜自己这边的武士,因此造成三层斥候损失的数字,贡嘎一点也不意外。不过呢,也不是没有让贡嘎赖以自*慰的优势,就是青年城的弓箭,并没有自己这边做的精细,有着一定水平的差距,无论是射程,还是强度都不够。
眼下,自己斥候死了那么多人,贡嘎又从敌人身上收集到了如此多的情报,肯定不能掩盖下去,必须要提请上面的重视,以采取必要的应对措施,这是斥候的责任,同时也要让上面的直属领导明白,不是自己指挥不利,而是敌人太过强大。
可惜贡嘎的这番心意完全是明珠暗投,当他找到巴雅尔的时候,被对方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大骂一顿,还借口作战不利,狠狠抽打了他二十鞭子,他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是自讨没趣。平日里贡嘎同大王子德力格尔走的相当近,乃是他的亲近下属,也是直辖大王子的本部管理,可是这次出征,他们却划归给了二王子统领,不整治你,整治谁?
不但整治还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命令贡嘎第二天的斥候战必须拿出敌人两百颗人头作为今天战损的恕罪。气的贡嘎都不知道说什么,斥候,斥候,是干什么的?哪是侦察敌情,遮蔽战场信息的,他们的专业不是杀敌,而是刺探情报,所以都是轻甲,甚至无甲,就是为了能够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刺探到敌人的军情,然后送回来。
要不然也不会面对敌人绝对优势的装备,损失这么大了。眼下,自己手下这些精英战士,居然被当成正面对敌使用,要同敌人互砍,这不是胡来,要让自己去送死?嘿,既然你巴雅尔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回去之后,贡嘎将随军的二百奴隶皆斩,然后作为军功上交,从此不再提敌人的强悍之事,对于手下斥候畏惧心态,出工不出力,也只睁一只眼闭一眼的不声不语,省得到时候自己费尽心机,反而没个好字,到落个了一身的骚气。
其实贡嘎却不知道,这次大王子、二王子军中体系的人员相互调动,是乌丹王一手完成,不仅仅是他这个斥候队如此,还有很多其他的军队也是一样。乌丹王从出征开始,就没有将青年城放在眼中,在他看来,血奴刺杀的事件,恐怕比出战青年军更加严重,一贯畏惧死亡,珍惜性命的他,愈发的因为恐惧,而做出了很多对外人来说无法理解的举动。
当然外人不理解,并不代表他自己不理解。因为老大、老二日趋白热化的争斗,直接关乎着他屁股下面的王座的丢失。战败青年军,科尔沁人可以逃到别的地方去放牧,繁养生息,反正青年军绝对不敢占据草原,因为那样会侵害了其他蒙古族的利益,必然遭到群起攻击的下场,所以最终只能乖乖退回去。但是如果自己的王位被人夺去,恐怕最后自己这个乌丹王的结果就相当悲惨了,你就是想囚禁苟活都是不可能的,死绝对是唯一的出路。
因此,从内心深处来说,乌丹王对于内部的提防,更加要高过外部。也正是在这种思想的知道之下,他想出来让巴雅尔、德力格尔的队伍一部分精锐队伍互相调换的决定。这样想来在战争之中,他们二人原本就是对头,互相掌控了对方的部队之后,怎么可能不借机清洗,惩戒一番呢,这样他这个王坐在中间,进行调解,左右逢源,既能够将某些忠于这两个儿子的将领清除出去,又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等到两边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借口战争来临,将所有的军权全部收归自己所有,掌控起来,如此今后的王位必然稳若磐石
所以自然,贡嘎这种平日里同德力格尔走的近的属下第一个倒霉,巴雅尔恨不得对方死的越多越好,手下的力量被削弱的更多,他躲在被窝里都会偷笑,又哪里会管对方的生与死,活着又或是不活着呢?至于青年军么,呵呵,自己不是人数比对方多处数倍么?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想来最终胜利一定是属于科尔沁的。
倒是王位的争夺么,绝对不能允许半点忽视。要知道,哪怕就是他巴雅尔秉正持公,那又如何?你能担保德力格尔哪小子能够对自己的手下高抬贵手不成?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主动削弱对方的势力,不管如何两方能够达成一种均衡的态势,日后王位总还是有希望的,还是有主动争夺的力量和基础。
要不然,一旦让对手独大之后,自己就没有了出路,到了那个时候,失败者的下场恐怕不仅仅是失败,性命、家族、甚至是亲朋好友都要受到株连,如此,你叫巴雅尔怎么可能面对德力格尔的属下保持一颗淡定的心呢?肯定是不惜一切打击对方的势力为第一要素么。
在这种状况延续之下,整个科尔沁部落在出征的初期,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之中,有分裂,有对立,有清洗,有仇恨,就是没有同生共死,一致对外的士气,而这股气氛让整个军中涂抹上了一层阴影的色彩,这不能不让人感叹,对于强大的势力来说,内部的分裂永远是最先促使整个集体崩溃的先决条件。
与之相反,青年军行进了八十里之后,扎营下来,召开了第一次前指作战会议。如果用现代某党的大会所言,这次的会议是光辉的,是伟大的,是具有前瞻性的,同时也是和谐的,与时俱进的,代表着正确路线的会议。(就是哪即将召开的大会,大家懂的)
当然伟光正不是这次前指会议的主要宗旨,而是具体详细划分了作战任务,进行了作战部署,并且针对敌人的作战思路,模拟出了几套不完整的方案,再进行沙盘推演,而一众将军们更多的是听,是思考,这次前指作战会议的主角也不是过往的龙致远主持,而是青年军的参谋部主持,由他们提出方案,做出各种假设和推演,其将军们则是根据自己属下的实际情况做出问询和质疑,对各种战术作业提出辅助的建设性意见,使其得到进一步的完善。
这种作战思路和方式,让在一边仔细观察的李雨柔、李重山二人看的目瞪口呆。一个个年轻的参谋唱主角,这还要大帅干什么?这也太没有上位者的尊严了吧,要是在李家军中,恐怕像青年军参谋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角色,估摸着没两下要么被自己的爷爷踢出军队体系,要么就被直接砍了脑袋,以示帅威,没有统帅威严的军队,如何做到令行禁止呢?而没有办法做到令行禁止的部队,又怎么可能打赢打仗?
要知道,从小对他们进行的战争概念的灌输,就是战争就是用最少的死人,去换去敌人最大死人,而夺取最终的胜利。人性都是自私的,既然要死人,就涉及到生存的本能,没有人希望自己去死,总是希望别人比自己先死;
如此没有了严酷的军法,没有了统帅的威势,怎么能压服别人去冲杀,去迎接死亡呢?如此真要和敌人死斗起来,又怎么能够保持军队的坚定和一往无前的气势呢?这点让从小受大明传统军事教育出身,家学渊源的李雨柔、李重山二人想破头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他们偷眼向龙致远看去,这位年轻轻就掌握了数万兵力的统帅,对眼前这种局面并没有什么不满的面色,只是不停的拿一只铅笔在纸上面写着些什么,不时抬头看一看沙盘,又或是军中将领们的反应,眼中睿智的神光不时闪动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