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羽微微一笑,他完全能够感受到此时李成梁心中那种英雄老朽的无奈心情,恭敬的向前倾了倾身子,劝慰着说道:“爷爷莫要伤怀,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咱们还是要放眼未来,吸收教训,要是这次爷爷你不主动站出来的话,恐怕大伯父、二伯父他们的位置会有动荡,而岳父大人也没有机会上位,因此主动的退其实是前进的基础,就此看来这次也不算是什么赔本的买卖。”话说到这里,龙天羽已经将话完全点透了,的确,李成梁如果不愿意从总兵位置上退下来,不管是万历皇帝,还是任何一派的政治势力都不可能拿他开刀,毕竟他是除戚继光之外,现存大明最强悍的将领,没有之一,只有仅存,因此从上到下,顾忌到他过往赫赫的战功,都不可能开口将他贬嫡下去。那么,是不是不让他下台就没有对付李成梁的办法了呢?作为搞政治*斗争的老手,朝廷的官员也好,皇帝陛下也罢都有大把的正当借口等着呢,当初李如松进京坐冷板凳就是用某须有的父子两总兵的借口成功遏杀了一位年轻人的前途,这就是个活生生的实例。
要知道,封建王朝是家天下的代表,那么既然是家天下,孝字自然当头,因此老子和儿子同时被弹劾,作为儿子的只能主动上表请辞,所以李如松在大明王朝潜规则的前面不得不放弃美好的前途,进京成为一名闲置的蛋疼的官员,还不能发出任何的抱怨之余,必须做出一副甘之若饴的态度,要不然他就是不孝,在德行治理天下的年代,一旦道德上沾染了如此的瑕疵,李如松未来的前途必然黯淡,那个时候,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再重新起复得到重用。而这次李如松因为山东罗教事件,临危受命再次成为帝王手中的刀,成功的重新站了出来,看上去李家的威势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但其实现在的李家依然面对旧日的问题,李成梁、李如松、李如柏这李氏当家的三根顶梁柱必须要有一根撤下,要不然还是要提供口实与人,成为对手攻击的对象,因此李成梁现在的选择不是退不退的问题,而是必须退,在退的时候如何能够借助这次的机会,为自己家族谋取最大利益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所以,龙天羽这番话说得李成梁点头不已,而李如桢更是对自己这位佳婿注视的目光更加的温柔了几分。其实龙天羽如此做不仅仅是要将李如桢推到辽东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之上,他有其更深层的目的,他在接到皇子出生的信息之后,一直在考虑怎么加强自己的实力,于是李成梁麾下的八千亲兵就真正成为了他眼馋的对象,这才是他最为重要的目的之一。前面曾经提过,李成梁对这些亲兵要求极高,平日里战训要求极其严格,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有着相当战争经验的老兵,要知道在新兵和老兵的选择之中,有经验的老兵一个人的作用在战场之上可以顶替好几个新兵的作用,因此能够得到李成梁麾下这八千亲兵,或者得到半数的话,对于青年城的势力极为有好处,他不仅仅只是要李成梁主动提供的两千亲兵,他更是想要将这八千亲兵一口吞下。有人可能要问李成梁退下去了,还有李如松,李如柏啊,他们一个官居总兵,一个官居参将,二者都是朝廷的军事主官,可以将亲兵转移到他们的手上么,这样父传子继不是可以么?可这里面的道道其实不然,李如松虽然恢复了总兵,但他的那个总兵和李成梁的总兵在含金量上面可是没有什么可比性,要知道大明王朝对于总兵也有挂职,不挂职,有没有勋衔,有没有实印等等都有具体的说法,一个总兵他的实权大小和他官、职上面的头衔是成正比的,因此,你把八千亲兵给李成梁自自然然没有任何问题,他资格老,职位高,官衔极强,因此就算这八千亲兵是不放到台面上的私兵,也不可能有人多说一句闲话,但如果给了李如松,甚至是李如柏则立刻不同,他们一旦接受了这八千亲兵的话,他们马上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因为先不说别的,就说他们现在身处的关键,一个是在密云黄花岭,一个是在山东总兵任上,两个都是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一旦接受这八千人,立刻就会有人弹劾他们图谋不轨,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那么既然李如松、李如柏无法接手这八千亲兵,那么当李如松退下去之后,八千亲兵的去留将成为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而这个时候龙天羽的作用就将显露出来。要知道这八千亲兵是一个极大的资源,龙天羽从心里面断定李氏家族肯定不可能放任这八千亲兵就此解散,要知道那可以相当强大的力量,那么他们会如何做呢?如果养着八千人,别的不说,单单一年的养着他们的银钱就最少需要十多万,而且还要花时间、精力去训练他们的存在,要知道兵不练很快就会废掉的。所以八千人的出路想来李成梁会极为头痛,而这个时候龙天羽在某方面做出有意识的引导,给对方提供解决的办法,将这八千兵丁常驻在建州、海西等地,想来最后将会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情,李家怎么会不同意呢?而到了那个时候,龙天羽再慢慢吸收其中的力量转化为己用,最后李家也会因为这八千亲兵的存在不得不成为同自己绑缚在一起的蚂蚱,飞不出你,是跳不动我。只是这件事情现在不是提的时候,日后自自然然有哪两千作为嫁妆的亲兵为引子,其他六千人迟早是囊中之物。
李成梁是个爽利的性格,最不欢喜天天想着蝇营狗苟的事情,听完最后龙天羽的话语之后,笑了笑,挥了挥手,仿佛要将心头的阴晦挥开一样,说道:“行了,你这个爷爷还没有脆弱到要你一个毛头小子来开解的地步,这件事情就这么说了,开年第一件事情,我就回去给朝廷上表,递辞呈,辛劳了一辈子,也该松口气了,他娘的,后人自有后人福,咱们这些老家伙管不了那么多。”言语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我说孙女婿,你这唠叨了半天,尽说我的事情了,还没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急,连洞房都不愿意进,就要急吼吼的回关外建州、海西去?嘿嘿,不是有意慢待我家雨柔吧?要是如此,我可是不答应~!”
听着李成梁半是戏虐,半是认真的话语,龙天羽苦笑一声,言道:“爷爷这话说得,我怎么可能慢待雨柔妹妹,实在是事赶事,让人不能停啊,要是不抓住眼前分秒必争的机会,等到时机错过之后,恐怕为之晚矣。”接着龙天羽就将自己需要赶回去,是因为眼下是一个政治真空期,如果自己能够快速的将关外的局势平复下来,给朝中的诸位勋贵、贵妃、皇帝、外戚找到更大的利益点,在海贸无法发挥出其应有作用的态势下将会极为被动的情况说了一遍,同时他借着这个机会将金县的事情说了一遍,毕竟不管骆博轩如何折腾,李成梁的支持是相当的重要,而李氏家族这个辽东第一家的风向,则是代表了整个辽东豪族的风向,所以谋求李氏家族对于金县整个观念、人群改革分化的支持,乃是极其重要的。
只是话说到这里,李成梁有些不耐,挥了挥手,指了指李如桢说道:“这件事情你同你泰山大人商量,李氏族中的事务我早就已经全部交给他去打理,不再过问,至于金州卫的事情么,哪算个狗屁,现在金州卫的指挥使应该是付友亮吧?我回去打招呼,叫他配合你的。”说到这里转头笑着同柳原凯说道:“来来来,我说老九,你这家伙年纪越大越小气,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连顿酒菜也不管,咱们好歹也算是亲家不是?没这道理,快去,弄些十年的好酒来,我知道你这里有藏货,没得老是拿哪普通的白水糊弄弟兄。”
柳原凯看了看李成梁,转头再看了看李如桢和龙天羽,心里清楚这是李成梁要扯开话题,让翁婿两人之间说说话,消除以前的一些隔阂,于是接着话茬笑悭悭的说道:“你个老货,就是个酒桶,整天就是酒啊,酒的,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忌忌口,既然你要喝,我就满足你,来,跟我走,我带你去喝十五年的醇正关外春,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烈酒。”说完两位老弟兄呼啦啦的,咋咋忽忽往外走去。大堂之上只剩下龙天羽同李如桢两人,一时之间,刚才热烈的气氛仿佛尴尬起来,翁婿之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应对彼此间的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