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第一名骑兵策动马匹,毫不犹豫的直接冲入战壕之中的那一刻,第三波乌拉冲锋士卒在满泰率领之下也冲过了半场,并且在拼尽全力的奔跑着。也是,这些人心里面都清楚,不跑就是死,停下也是死,而且那样的死更是毫无价值的。但在瞬间,这些冲锋的乌拉部士卒们,看到自己的骑兵最终冲入了敌人的战壕的时刻,不由得个个是一声欢呼,对于他们来说不管如何说,能冲过去,就是好的开始,这还是开战以来双方第一次的肉搏式接触,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毕竟是好的开端。在这些乌拉部的勇士们心中看来,敌人只不过是一些只能够躲在远处射杀自己的懦夫罢了,他们认为只要能够冲上去肉搏,引起对方的混乱,就能够用刀去解决问题,发挥自己的长处,凭借乌拉部特有的武勇能够解决所有的敌人,获得最终的胜利,也正是在这种心态的鼓舞之下,在第二波冲入战壕之中的事实鼓励下,第三波的冲锋队伍,如同打了强行针一样,将冲刺速度硬生生的又提快了不少,跑的更加迅捷,欢快,但到底是跑向胜利,还是死亡只有天才知道。
敌人的骑兵冲入战壕这个状况,好在龙天羽自己早有准备,他原本就没有想过单单依靠火器能够解决这场一万人多的对决,毕竟黑火药战争的特性表明了,肉搏是不可避免的战争模式,所以他和青年军的参谋处已经做了相应的战术安排,和各种的战术预案。在他的身后寂静无声的站满了一群群早就已经等着的重装铠甲战士,等待着敌人的冲击。这些战士们没有拿火器,而是每三人一队,一名弩手,一名重铠战士,还有一名刀盾士,一直等着的就是敌人的冲击到来。之所以他们用弩,而不是三眼铳之类的火器,就是因为近距离射击之下,火器的精确度容易出现问题,有可能造成飘射等误伤的状态,还有可能子弹卡壳之类的状况,这在近战里面是不能容许出现的失误,要知道肉搏战是以秒来计算输赢的,这一秒你的判断和动作,将决定下一秒你是否还活着,所以可靠性是最大的因素。所以在青年军近战作战,肉搏作战的时候,放弃了短火铳的使用,而是直接用上了弩,就是出于这种稳定性的考虑。更何况,要知道青年军的弩可不是一般的弩,是经过工匠研发出来的滑轮连弩,所以无论是射速还是连发性可都是有其独特的方式,在火枪定装弹药没有发明出来,在没有细分火枪操典,进行动作肢解的状态,在火药颗粒化、配方标准化改进没有成型之前,青年军的战士们更多的是信任这些连弩而不是火枪的存在,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武器比火枪更好使用,只是最近几年随着木鲁罕地区各种工艺不断的提升才有了高下之分,管状武器逐渐替代了弩箭的存在,但在某些特定场所,弩箭依然是必不可少的定式战术装备。
哦,有些离题了,让我们言归正传。这些早就已经形成了战术小组体系的重装铠甲战士们,原本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随着一阵急促喇叭的号令,他们动了起来,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按照之前划分好的防区,对准冲入战壕的骑兵的落点猛扑过去,他们担负这相当重的人物,最主要的就是清楚敌人,保护还在依然保持这有条不紊射击速度的火枪战兵们的生命,同时,他们也要用铁和血来告诉敌人,就算是肉搏,咱们青年军也绝对不是弱者,是当之无愧的勇士,是无所畏惧任何挑战的军人,要让自己的技艺给哪些自大的女真族人上一课,教会他们什么是冷兵器决斗的巅峰,什么是冷兵器战术组合的最高境界。
说实在的,冲到战壕边缘的骑兵们他们面临着三种选择,第一种是直接跃跨过战壕的存在,那样往后冲去十数米左右不到,是一排排数丈深,数丈宽的深沟,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掉落进去摔成瓮中之鳖,这种选择的人不多,只有寥寥数人,都是些出于生死之间本能,选择了生的卫士,当然他们的结局是掉落深坑之中,能不能活下来,就只有看命运的安排了;第二种则是,要么你就是直接策马撞入壕沟之内,这一部分骑兵是选择人数最多的,大多数的人在撞进去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了他应有的活动能力,因为原本这些乌拉部王族奇兵,为了不掉落在进攻的路线之上而进行的绑缚,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从马匹上下来,只能眼睁睁的与自己心爱的马儿一道,承受着和大地亲吻带来的痛楚,或是昏厥当场,或是手断脚折,更有甚者,因为运气不好,直接摔断颈骨,气绝身亡也是大有人在;那么第三种当然也有部分马艺精湛者,能够及时的从捆绑的绳套解脱出来,摆脱冲刺加速度所带来的惯性,利用马匹的力量,人的技巧侧翻滚入战壕之中。
布占泰就是属于最后一种人,不得不说,这位王族的子弟也许在很多事情上都并不是那么的聪明,显得有些暴躁,但是有一点是必须承认的,那就是他在马术,在这种单兵对战的技巧之上还是很有些过人之处,无愧于某些人冠名给他的海西女真第一勇士的称号。在之前的冲锋过程里面,这位乌拉部的王弟,虽然开始的时候是冲刺在最前面,但随后很快这位带着些许狡狡猾的王弟逐渐落到了人群中间,改变了自己一马当先的局面,并且在冲刺的过程之中,凭借精湛的马术技艺,硬是借用前面战士的身形挡住了青年军射出来的子弹的轨迹,再加上不少的好运气,这位海西女真的第一勇士,最后居然毫发无伤的冲到了战壕边上,不得不叹息命运女神对这位海西部落第一勇士,乌拉部的王弟还是青睐有加的。在马匹冲刺跨越壕沟的的瞬间,布占泰挥动手中的钢刀,侧翻落马,朝着正在继续往前射击的青年军火枪手头上恶狠狠的砍了下去,这一击是势大力沉的一击,是带着无比狂暴怒气的一击,他的嘴中嚎叫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腔调,一下将他的目标,哪名青年军火枪手砍成了两半,横死当场。敌人的鲜血随着他落地的刹那溅了上来,直接喷洒到布占泰的面上,内脏跟随他的刀锋,流淌到了他的身上,原本这一切都应该让他感到开心和愉悦,但此时的他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没有半点释放之后的高兴和欢乐,只剩下一种惊悸。
为什么?因为他刚才所斩杀的青年军士卒,毫不抵抗刀刃,也不躲闪砍杀,在刀斧临身的片刻,依然端起手中的火枪朝外有条不紊的扣动扳机,进行最后一次的射击,仿佛在这位战士的眼中,自己的生命还比不过一次小小的扣动扳机的动作来的重要。更让他害怕的是,在刀就要砍在敌人颈部的刹那,面临死神的威胁,敌人的面上没有恐慌,没有要死前的迷茫,反而只有坚毅,只有着某种无法解读的从容,和全神贯注般的专注,这让布占泰的心头堵塞了起来,此刻的他恨不得将手中的钢刀丢开,拽过刚才斩杀的哪名青年军问一问,是什么样的力量让他能够如此的漠视生死的到来。可惜哪不过是一种假设,是一种原本就不存在的假设而已,敌人已经死去,他不可能让死人再站起来继续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所有的疑问,最终只不过是疑问罢了。当然布占泰短暂的迷茫和惊悸,并没有阻止他这名战斗老鸟出于本能战斗动作连续下去,他在斩杀了第一名青年军士兵之后,没有犹豫而是直接侧身,用手中刀往后一抹,拖拉向了另外一名青年军士卒的颈脖处,想一刀抹杀另外一名军士的生命。但在这个时候,当啷一声,兵器和兵器之间的撞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布占泰的刀被高高弹向了天空,这一下力量和力量的碰撞来的太突然,让原本没有做好准备的布占泰吃了不小的亏,虎口被震的发麻,身形也失去了应有的平衡,往左边侧倒下去。
这让布占泰不由得从迷茫之中回过了神来,在倒下去的瞬间,先是一脚撑在了战壕沟堑的壁垒之上,努力的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接着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对方刚才崩开自己武器哪力大无穷的存在,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这位力大无比的海西第一女真勇士,也吃了个不小的亏。印入他眼帘的是一把巨型的战斧,当他看到战斧的瞬间,眼神一凝,凭借着多年行武的经验,咱们的王弟很快就从这把斧子的形状和外观推测出,这把斧子的重量绝对是惊人的,恐怕自己要想顺利的挥舞起来,短时间内应该问题不大,但是长时间估摸着就是一种负累,敌人能使用如此大斧力量必然了得。当然他的观察也就只能到这里了,还来不及看到对方使斧头者的面容,对方的斧头灵巧的,轻快的,仿佛毫无重量的,划了个弧线,用斧头另一端厚重的背部朝着布占泰的右边肩膀直扑过来。此时的布占泰只不过刚刚稳住身形,在无法借力的状态下,根本无力反抗对手的的砸击,在被逼无奈之下,慌乱之中的布占泰只能采取躲避的方式,来闪过这次势大力沉的锤杀。
可是在这一时刻骤变腋生,一条黑影如同毒蛇一样钻入了他的背部,痛的布占泰不禁发出了一声惨叫,眼前一黑,身形也不由得打了个踉跄,经验告诉他自己中箭了。这次受伤让布占泰从慌乱变为惊恐,慌乱在于过去经验的颠覆。在布占泰过往的人生经历之中,也是中过箭伤的,但是普通箭矢的打击,哪怕是雁翎箭,在百练甲加上棉甲、内衬丝绸的存在下,是不可能有多少杀伤力的,能入肉半寸就已经是奇迹般的出现。可眼下,面对自己身上这套标准的明朝将领铠甲,敌人强弩箭矢的打击,如同纸扎一般,毫无遮挡箭矢攻击的能力,敌人的这只箭矢插入自己的身体,何止半寸,最少有近寸许,甚至接近两寸有余,凭着布占泰的判断,恐怕这一箭已经让自己内腑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创伤。心理上的恐慌,面对死亡的挣扎,深深插入肉中箭矢所带来的痛苦,对于生存的渴望,让这位女真族勇士的肾上腺急速发挥作用,低吼一声,身形跳弹起来,做出了平日正常状态下绝对无法做出的动作,一个怪蟒翻身,站了起来,用肩胛上的虎头饰纹,迎向了敌人破空而来的斧头,只是不管不顾的将手中的长刀直接挥向使斧头的人,眼睛中流露出疯狂的意味,很明显,布占泰是要用自己的再次受伤,来换取斩杀敌人的一名的效果,或是逼得使斧头的敌人回斧自救,以打断敌人连续进攻的步骤,最终从眼下的身死局面里挣扎出来。但很快布占泰就发现自己的算计落空了,敌人的斧头根本没有任何收回回架他的长刀的意图,依然保持这开始的速度,哦,不,斧头反而在空中玩了一个漂亮的翻转,不再是斧头的背面对着他扑来,而是正面锋利刃部的砍杀,用更快的速度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他直逼迫而来,这让他也是顿时心凉无比,如坠冰窟之中。
但此刻哪里还轮到布占泰的犹豫,变换策略,他也是战场肉搏厮杀的老鸟了,很明白战场之事,深深知道在这种互砍拼死的时候,是很难讲究什么技巧的,只有四种因素决定生和死的存在,勇气,铠甲防护力,还有受伤的忍耐力,回避重要部位受伤的能力,除了这几种,什么花哨的功夫都是自己给自己找死的途径。从呼啸而来的敌人斧头,变招的态势来看,敌人并不比自己缺少战场的经验,绝对是一个战场的老鸟,布占泰此时心里雪亮般的清楚,既然敌人同样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自己也只有拼死了,最后拼得是他的斧头快,还是自己的刀快,是他砍的部位致命,还是自己受伤的部位伤势轻些,仅此而已。于是斧头和刀这两种兵器在各自主人的挥动之下,张着狰狞的大口,如同三月不知肉味的贪婪食肉兽一般直接向着对方血肉咬噬过去,
嘭噗~!布占泰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敌人为什么不需要回斧自救,为什么可以毫无顾忌的用斧头砍向自己,因为他的必杀一刀刚刚挥动出去,就被敌人一名拿着小盾牌的灵活武士给硬吃了下来,而这名持盾的武士显然也是一位大力士,在自己双手劈动之下,不但没有任何的晃动,只是稳稳当当的将这一刀直接接了下来,接得是那么轻松,那么随意。最终自己的拼死一杀也彻底落空了,希望不再出现,也许对于布占泰来说,希望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可他又能如何呢,只能闭上了眼睛,放弃了下一个动作,静静的等候着最后一刻的来临。闭着眼睛的他,却如同睁着眼睛一样,能够清楚的意识和感觉到敌人斧头挥动到了自己的颈脖处,刃风带起的寒气已经让颈脖的汗毛竖立起来,绝望和灰黑的色彩是此刻布占泰心中唯一的颜色,也许,也许一切将不会那么的痛苦吧,一切的一切对于此时布占泰来说都没有意义了,胜败也罢,输赢也好,对于一个将死的人都是过往烟云罢了,结束了。
但闭眼之后,想象之中的痛苦并没有来到,敌人的斧头很灵巧的控制住了去势,只是押在了这位乌拉部王族的勃颈处停滞不动。布占泰无法忍耐心中临死前的那种复杂的恐惧情绪,大口的喘了几下之后,不由得睁开了眼睛望向对方,他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如此的勇猛神武。但乍见之下,布占泰发现对方不过是一个样貌普通,个子普通的年轻人,要说这条汉子全身上下,唯一与众不同的恐怕只有他的那双眼睛,显得如此明亮,仿若能直入人的肺腑一般,比刚才哪根弩箭还要刺人,让布占泰的心隐隐的作痛。刚想开口,就见对方的青年人面上带着一点点的轻蔑,开口问了句:“看你这身铠甲,应该是乌拉部的大人物罗,要是小人物也不可能穿上明军将军才能穿的虎头铠,是乌拉王族?”布占泰不由得一愣,点了点头,就听到对方接着说道:“嗯,大牛先绑了起来,也许还有些用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