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的这个春季,悄然无声中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悄无声息的清洗了许多的名门世家。只是身在局中的人,在瞬息万变的当时,都有些懵懵懂懂的瞧着事态刚起的苗头。平民百姓的心里,却只记得劫后余生的万般滋味。
南城这片住宅区,白日里一般只有老人和孩子们在,孩子们的喧嚣声音,不时透过各家的院墙飘散出去。江婉沐院子里,显得比左邻右舍的院子安宁许多。春未时,九娘顺产一子,十天后,明子叔亲自驾着马车过来,接江婉沐和三个孩子去尚家药草。
尚家的药草院,依旧草药味道浓厚。尚大夫身体比从前显得消瘦许多,瞧上去精神尚可。尚夫人眉眼舒展开去,虽说神色间还是有掩不了的疲惫。她瞧着三个孩子,从他们的头上打量到脚,她笑语说:“小懒,你用了心。”这话听得江婉沐略有些羞赧,她赶紧笑着开口说:“夫人,都是自家的孩子,那有什么用心不用心的事,都是我应当做的事。何况三个孩子都懂事,不用我操心。”
见过长辈,又去见尚五大夫夫妻和新生孩子。尚五大夫同样身子显得消瘦许多,脸上多了份喜色,瞧到三个孩子时,他的目光只在望着江懒懒时柔和些,对着尚明始和江飞扬两人,神色要严谨些。他在外间,问着三个孩子学业的事情,又特意问尚明始和江飞扬两人:“始儿,飞扬,这些日子功夫和学业有没有进度?”
文九娘的声音在里间响起,她招呼说:“小懒,懒懒,你们两人进来吧。”江婉沐和江懒懒对尚五大夫微微行礼,就往里间走去。明亮宽大的房间,转过屏风后,墨绿色的床上,一身粉色家居衣的文九娘,她半靠在床头,头发轻轻的挽起,稍稍的显得有蓬松,反而衬出幸福少妇脸颊上微微的粉色,映出一张人面桃花脸。
江婉沐还没有开口招呼文九娘,江懒懒已经笑嘻嘻的奔过去,她打量着文九娘,惊叹的说:“婶婶,你这模样好美。”文九娘伸出手轻扶下她的头,笑着说:“又来哄婶婶高兴。来,瞧瞧小弟弟。”她侧过身子,把床里的婴儿抱了出来。江懒懒欢喜的凑过去,她的小手指停在婴儿脸上面许久,终究不敢用手去点两下。
江婉沐凑过去瞧那小小婴儿,已经十天的婴儿已长开了些模样,长相却略有些象文九娘。江婉沐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相似你。”文九娘瞅着江婉沐好几眼,见到她还是满脸的笑容。文九娘又去瞧江懒懒,瞧着她的小手指,还是试探的来来去去停在婴儿的脸上面,她实在忍不住伸手捉着江懒懒的手,让那小手指轻点上婴儿的脸上。江懒懒轻轻的叫起来说:“婶婶,快放手。他的小脸好嫩,我不能再用手点了,这要破了怎么办。”
文九娘笑着松开她的小手,江懒懒立时把自已两只手背在身后面。江婉沐这时开口问文九娘:“你的身子还妥当吗?”文九娘点头说:“妥当,家里人没有让我吃什么苦头。父亲和夫君前些日子劳累许多,夫人也操心的瘦了许多。始儿多亏你帮着照顾,反而让我闲了许多。”文九娘说的是客气话,尚家在这场祸事里面,从人力到药草都是付出最多的人家。
尚夫人都亲自送药出去,文九娘怎会有清闲的日子过。江婉沐笑瞅她说:“我们先去见过尚大夫和夫人,我瞧着他们夫妻都瘦了些,不过精神还算不错。你们家里有喜事,高兴一些日子,也能恢复原来的精气神过来。你就安心的坐月子,始儿还是跟着我一些日子,等到你出了月子,我再送他过来。”
文九娘冲着立在远处的妇人,示意她过来后,吩咐她说:“你把小少爷把去榻位上,由着小姐和你一块照顾他。”江懒懒欢喜的跟着抱着婴儿的妇人,转过屏风去外面的榻位上。一会就听到她问妇人说:“弟弟不喜欢我吗?我看他这么久,他还不张开眼睛瞧瞧姐姐?”那妇人赶紧小声音的解释起来,说:“小姐,小少爷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睡着了。”屏风内的两个年青女子,笑逐颜开的互望着对方,轻轻的摇头不已。
文九娘轻声对江婉沐说:“小懒,现在祸事已平,夫君有心接始儿和懒懒两人回来,他要亲自教导他们。我在月子里面,始儿晚上跟着你们回去,反正这些日子,我也不能勉强着去照顾他,他在你的身边,我们一家人安心。母亲那里我也想让她多休养些日子。他们白日里两人要同从前那般来去。尚家人,注定是不能松懈一日,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情,轻忽不得一丝一豪,一定要从小就开始教导起来。”
江婉沐瞧着神色端庄许多的文九娘,她经过了这场祸事后,多少还是改变了从前的那种无忧无虑的性子。江婉沐心里正在感叹不已,片刻之后,觉得自已对文九娘实在是太寄希望于高处,她这么多年养成的本性,终究还是难以移植。文九娘伸手示意江婉沐挨近她,她低声音说:“小懒,我这又生一个儿子,我要到那去寻一个同懒懒这般得我心意的儿媳妇订亲?”
江婉沐诧异的瞧着她说:“九娘,孩子才十天大小,你已经开始着急他订亲的事情。姻缘由天定,你安心坐月子,等出了月子后,才为他好好盘算一番。想嫁尚家男儿的人家多,你到时不要挑花了眼睛。”文九娘拉着江婉沐在床边坐下来,有些苦恼的说:“就是因为太多了,所以早些订下来好。我这里还好,没有人上门来找事,母亲那边,听说日日有媒人上门来。”
江婉沐听着文九娘的话,想着那个小小婴儿,现今就有媒人上门。她实在忍不住弯腰轻笑起来说:“尚家的家规这一条,实在是好、、有着深意的一条规定。”她原本想说好有趣,抬头瞧着文九娘的神色,想着她当日也是小小年纪订给尚五大夫,赶紧着改了口风。文九娘斜她一眼说:“小懒,你是想说好有趣吧?哼,当初我们眼光好,知道提前把懒懒定下来。要不然以你的性子,还不知以后花落谁家?这样的事情,就要眼明手快,早早下定落子无悔。”
文九娘说完这话一脸的得意神情,她瞅着江婉沐又多添一把火,笑着说:“你瞧现今这样对我们两家多好,你多了一个对你亲密的儿子,我多了一个对我亲近的女儿。这要等到他们长大后订亲,始儿对你不会有这样的亲近,他现在有心里话还会悄悄的跟你说。懒懒对我也不会有这般亲热,你没瞧着她抱着我撒娇的模样,让我疼她到心里去。
说实话,我也觉得早早订亲好。母亲瞧着我长大,说是当我是媳妇,其实心里当我是女儿。父亲虽说严厉些,可是待我相当的和善。我瞧着我家夫君待懒懒,比待始儿还要亲近许多。始儿犯了错事,只要懒懒去为他求情,夫君先软了三分。”江婉沐知道尚五大夫待尚明始严厉,只因这个儿子是长子,将来当家理事自然要靠着他撑起一家人的门面。
宁朝不管那家的长子,都要比下面的弟弟们吃许多的苦头,小小年纪已给教导的要护持着下面的弟弟。如果是长房长子,只怕更加身上担更加多的责任。江婉沐只要想到楚家这一代的老大,纵然是到她家院子里玩耍,都时时要关注下面弟弟们的言行举止,她瞧着都替他觉得辛苦。而那个大孩子,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累意,反而早已习惯如此。
江婉沐伸手给文九娘拉好被子,低低笑着说:“尚五大夫一心为始儿着想,才会如此待严格要求始儿。爱之深、责之深。始儿有一对好双亲,现在又添一个乖巧的弟弟。始儿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这些事情他的心里一定有数,你就别担心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安心坐好月子。我等你出月子,我们两人好好去南城逛荡一圈。”
尚明始和江飞扬瞧了屏风外面的小婴儿,两人这时冲进来瞧文九娘。江婉沐站起来,由着文九娘拉着尚明始从头摸到脚,又眼见她拉着江飞扬,同样从头摸到脚。两个孩子一脸的忍耐神色,瞧得江婉沐轻轻笑起来。文九娘抬眼瞧到两个小子的神色,伸手拍他们一人一记说:“我瞧着你们这些日子没见我,你们两人没有想过我一样?唉,难为我时时记得你们。”
尚明始瞅着自已娘亲只是纳纳说:“我想娘亲,想家里人。”江飞扬跟着点头,帮着尚明始说:“我们都想婶婶,想祖父祖母叔叔明子叔。我们半夜给外面哭声吓醒时,始儿最初还吓得哭着叫过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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