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尽染地平线上过来两匹骏马,马上俩人皆是满面尘土,一人身形高瘦,五官俊秀,灰蒙蒙右边脸上隐隐可见一块小儿巴掌大小的黑红伤口。另一人身形较瘦,满脸尘土之下只有一双黑幽幽眸子可以看见原先神采。
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在晚霞中泛着莹莹微波。身形较瘦那人黑幽幽眸子突然一亮,指了那小河说道:“萧帧,那边有条河,咱们过去洗一把脸。”两人驱马过来,将马系在河边一棵老树上。方墨洗了一把脸,见那河水清澈无比,一时口中饥渴,手捧了河水,连喝几口,心中这才觉得舒坦许多,长长松了一口气。
听到身边萧帧突然吸气声音,方墨回过头来。萧帧正在洗脸,他右边脸上有一处烧伤已经脱皮,因是看不见,一捧冷水浮上面,立时疼得他吸口冷气。方墨走过去,说道:“我来吧。”萧帧伸了脖子过去,让方墨撕了衣角沾了河水替他清洗。
两人十分近距离,彼此呼吸可闻,红灿灿晚霞之中,女孩光洁肌肤上细小绒毛似镀了一层淡淡晕红,眉头轻皱,一双黑幽幽眸子中倒出一人温柔样子。方墨一边小心翼翼清理萧帧脸上伤口,一边皱着眉头说道:“萧帧,你脸上这伤需得用些药才好,若是晚了,只怕以后会留下疤痕。”
萧帧只屏着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方墨声音落了一阵后,他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不要紧的,留疤就留疤的。”这时候寻医问药并不妥当,若是被人发觉,他们也就走不了多远了。
方墨摇着头说道:“咱们至出燕京就跟在那姓何的身边一路上不敢停留,只绕着周围平原地逃命,现在摆脱他们了,只有咱们两个,进城了混在人群堆里反而安全一些。萧帧,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人认不出你的。再说咱们跟着姓何的绕了这么一大圈路,也该转到正道上去了。”
萧帧想了想,说道:“今晚上赶宜城怕是来不及了,咱们先找一户人家歇一歇脚。”方墨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两人将身上简单收拾一番,牵着马沿着河流往上走,天蒙蒙黑时,就来到了一处小村子里。
村头那户人家茅草屋里有灯火透窗而出。方墨先上前叩了门,一老人家端了油灯过来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两个面目和蔼少年人,问了来历,知道是路过借宿的。这里荒凉,常有人路过借宿。这老人家不疑有他,将方墨萧帧两人让了进来。
方墨笑着说道:“老人家,我兄弟两个人赶了一日的路,尚未进食,能否请老人家帮忙做点吃食?”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摸出碎银来递了过去。那老人家连忙推辞,只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也不是老汉小气,实在是家中艰难,平日里也就吃些番薯野菜,怕你们俩嫌弃,也就不敢拿出罢。”
方墨笑着说道:“老人家太客气了,出门在外,能有一顿热食就不错,哪会挑剔?这点银钱也算不得什么,您只管拿去,就当我们兄弟的一份心意。”那老汉见推辞不过,只好接过了,将他们两人领到右边厢房里头,说道:“这房原是我家那小子住的,他如今不在家中,你们兄弟两人暂凑合一宿罢。”
方墨连忙说了多谢。那老人家点了屋里油灯,唤了老伴烧水做饭。萧帧见房里没有人了,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四周一圈,说道:“这家倒是贫寒。”方墨笑着说道:“如今的日子谁都不好过。你一路回漠北自会见识到的。”
不大会,那老人家就端了两碗煮稀烂番薯进来,讪讪说道:“我家那老婆子说了,就这些东西实在当不得你们两位这么大谢意,一定要我还银钱才好。”
方墨连忙站起身来,推辞说道:“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您若是不收了,咱们兄弟也就不好再留了。”那老人家还要说话,听得对面厢房中有人轻咳一声,只得收回了手,脸红出去。
萧帧方墨两人将两碗番薯吃得精光,又洗了一回热水手脸,方墨睡于床上,萧帧歇在地上,荒凉村里安静,只听得屋外窸窣风声吹过,两人一路亡命逃来,只这夜里方得了一回睡好,。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方墨突然睁开眼睛,寂静夜里细微诡异声响入得耳来,她悄无声息叫醒萧帧,两人贴着门听外面动静。
寒冬夜里,万簌寂静,门闩被拨动声响于是显得无比清晰。萧帧与方墨两人纷纷拔了刀在手中。大门轻微咯吱一声被打开来,一黑影鬼鬼祟祟进来,探到萧帧方墨两人歇息屋里,一推屋门,见不动,凑了耳朵过来听了动静。一门之隔,方墨萧帧两人也都竖起耳朵,黑暗中两双眸子里都是阴狠神色,静静守着门边,就等那人进来。
却不想那人见推门不动,听了一阵也就作罢,又摸到对面去,轻叩一声门响,压低声音说道:“爹,娘。”
对面厢房中床板咯吱一声响动,那老人家声音就响起了,“虎子?”
那人也低声说道:“爹,是我。”
窸窣衣响之后,对面厢房门咯吱一声响打开来了,那人一闪而进到里面。萧帧方墨两人都不敢大意,对看一眼,方墨点了点头,萧帧轻手轻脚开了门去,这时对面厢房里面点了灯,可以看见那屋里除了那对老夫妇外,还有一个高壮年轻人,约莫十**岁样子,眉黑眼大,正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大口大口吃着碗**薯,一边吃,一边嘴里还含糊不清说道:“爹,我那房里是不是住了人?”
老人家将角落里油灯挑暗一些,说道:“哦,是两人过路留宿年轻人。”老妇人也起身,坐在灯下,看儿子狼吞虎咽样子,不由得说道:“虎啊,你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那年轻人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笑一声,说道:“娘,我都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了,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还不许我吃快些?”那妇人抹了一把眼角泪水,说道:“你这孩子……”
那老人家对那老妇人说道:“你尽抹泪做啥?还不给儿子烧点水去,好让他洗个脚。”那老妇人连忙站起身来,一连声说道:“是啊,我都忘了这茬,虎啊,你等会啊。”萧帧见她要出门,立时闪回自己房里,轻手轻脚掩了门。
对面门开了,灯火透出来,那老人家在低声问儿子:“虎子,你刚才进村时可有被人看见?”
年轻人这时已经吃完了,抹了一把嘴巴,说道:“爹,你放心,这深更半夜的,谁还在村里晃荡?”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说道:“没被人看见就好,前日夜里与你要好的丁大牛也是偷偷摸了回来,可不巧被村里人看见了,半夜里,村正就带着乡里人捆了他,送大牢里,说是再交不出粮食,就要将人送矿上做苦力顶粮食。唉,这人送进矿里,谁知道几时能出来?”
那年轻人一时也不说话,皱着浓眉,若有所思。他娘端了烧好热水进来,要替儿子洗脚,那年轻人唬得一下收了脚,笑着说道:“娘,我如今多大了?怎么还要您替我洗?要洗也是我来替你俩老洗。”
那老妇人直起身,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娘只求你平平安安的,谁要你做哪些了?”年轻人将双足泡热水里,笑着说道:“娘,您放心,总有一日我会让您享清福的。”老妇人脸上笑成了菊花,于儿子对面坐了下来,说道:“你这孩子,就会哄娘。”
“娘,儿子几时哄过您?我陆虎说到就做到,您且等那一日就是。到那时候,我啊就给置一处大宅子,带了花园子的那种,还买上五六个手巧小丫头专门伺候您!您什么都不用做了,有闲工夫就逛一逛自己园子,累了就歇着,让那些小丫头给您捏肩捏腿……”
那老妇人听儿子说,直乐得直不起腰来。这时她老伴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声一些笑。”
老妇人捂了嘴巴,说道:“咋了?”
老人家将窗子开了一道细小缝隙,左右张望一番,又将窗子关住了,回头皱着眉头说道:“我方才好像看见咱这窗子前有人走过了。”
老妇人脸色一下子变了,慌慌忙忙站起身来,说道:“你可看明白了?”
老人家想了想说道:“许是我眼花了。不过,虎子,你今日若是无事,还是不要留家里了。”那年轻人站起身来,点头说道:“我这回回家也就看看你二来,现在也该走了。”
老妇人拉了儿子手,只抹眼泪说道:“虎啊,你爹定是眼花了,你还是留一夜再走。娘明日一大早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你吃了再走。”老伴过来扯开她手,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婆娘还不松手?你忘了大牛的事了?难道你想儿子也跟他一样,被人抓进不见天日的矿里一辈子回不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