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差不多也能琢磨出裴宽的想法,裴氏是关中本地大族,虽然第一个降了自已,也受到了厚待,但与来自于秦凉二州的老人相比,显然要疏远了些。
如今秦国的军政大权基本上都掌在秦凉系的手中,裴氏如果想走的更远,在政治上更有建树,必须要独辟蹊径,俗话说,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出使拓跋部如能成功,将会使裴氏挤入秦国的权力中枢,因此担点风险也是值得。
云峰微微笑道:“裴公学识渊博,冷静沉着,既愿往,自是再好不过,这样罢,元月十六日,孤当亲为裴公于长安西门践行,同时再带给拓跋贺傉一句话,孤出河洛,取中原、河北,他取并州,如能取下,可任他为并州刺史!”
“大王,万万使不得啊!”这话一出,谯秀连忙摇起了双手,急劝道:“并州虽为石氏暂时据有,不过,以我秦**力,取回只是早晚间事,又何必借力于拓跋贺傉?臣虽不明大王出于何因,请拓跋氏出兵并州,但厚赐金帛即可,何须裂土予之?任他为并州刺史,这与把并州送他有何区别?只怕不用数年,并州将尽为索头之辈!断山,你可不能糊涂啊!”
说到最后,谯秀激动的直呼起了云峰的表字,其他众人也是目中泛出不解,直直望了过来。
云峰阴恻恻的笑道:“老师莫要着急,弟子怎会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说着,笑容一敛。转头喝道:“韩勇!”
“末将在!”韩勇出列。来到殿心施了一礼。
云峰吩咐道:“待裴公出使归来。你领军出潼关,料来洛阳已是一座空城,你暂不必理会,全力攻打虎牢、荥阳一线,然后攻取淮北、下邳,而孤亲自领军入并州,与你会师于襄国!”
“末将领命!”韩勇浑身热血沸腾,大声应道。
谯秀倒是听出了几分不寻常意味。老眉一皱,问道:“大王,你刚刚不是允了拓跋贺傉刺并州?为何要带兵进入?”
云峰摆了摆手:“弟子说给他就给他了?他拓跋贺傉哪来那么大的脸面?”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谯秀目瞪口呆的望向云峰,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如此施为,岂不是不讲信义?断山,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否则必将为天下人不齿啊!”
“诶~~”诸葛显却不屑的轻笑一声,接过来道:“老夫子,你迂腐了!讲信义也要看是与何人,与蛮夷有何信义可讲?蛮夷不知礼数。唯利是图,你与他讲信义。他可与你讲?自后汉以降,历曹魏,本朝,允匈奴南迁居于并州,可有半分亏待于它?而它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终至酿成大祸,即便是拓跋氏与慕容氏,早年也时常寇边,因与晋军作战败多胜少,得不偿失,只得遣使求和,但当朝庭势衰国微,立刻便趁火打劫!
所以,蛮夷根本不识信义二字,你与他讲信义,他反笑你愚蠢,大王此举,可将拓跋氏主力诱入并州,聚而歼之,岂不胜过劳师远征?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谯秀一阵无语,却也无从反驳,毕竟在当时,虽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民族观念,但种族本位思想还是挺严重的,华夷之辩深入人心,异族人,那都是下等人,下等人与他有什么好讲的?即便如刘石,一旦建立政权,匈奴、羯人随之鸡犬升天,地位被生生拨到了最高等。
而在秦国,除了羯人,虽然羌、氐、巴氐、匈奴各族混杂,但他们都自视为秦人,秦人之外,除了江东的晋人,河北中原的赵人,其余人等在他们眼里皆为蛮夷。
云峰跟着赞道:“老师,诸葛门主说的在理啊!中土之患,历来来自于北方,拓跋氏虽暂时势弱,但他人口众多,足有百万之巨,一旦有英主出现,结束分裂局面,仅十余年,必将一跃而为一庞然大物,不得不防啊!
弟子若发兵征讨,耗资巨大不说,关键还在于东木根山的地形,春秋战国后期,秦、赵两国相继向北扩张,赵国自北沿阴山黄河间向西推进,于阴山下设云中郡(今呼和浩特市西南托克托县),并数次从北面渡河进攻河套中楼烦与林胡,而秦国在灭掉义渠国后由南向北拓展,在云中郡西南设立上郡与北地郡。
但楼烦人,甚至也包括一些林胡人并未离开该地,而是被压缩至三郡以西,因此秦昭襄王,将秦国北部长城向东北延伸,沿当时上郡奢延县(今陕西靖边)修至上郡最北端十二连城,形成了一条斜贯三郡的防御线。
而始皇帝在灭六国之后,开始对北方匈奴用兵,于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蒙恬北击匈奴,占据黄河南地,将整个三郡以西纳入秦国版图,也由此发现了东木根山的特殊地形。
它山势复杂,利于隐匿,在山的西麓沿河地带及山中的沟谷是一条南北通道,马队可经此间往来奔突,山谷北端出口外隔黄河,向北可经狼山各山口退向阴山以北的广袤草原,向南可西渡黄河至河套,或沿河南下避走河西,至冬季黄河封冻后,更是往来无阻,因此,由秦及汉均把这十二连城视为国之北门,蒙恬更是在山谷北端设置了两座类似于当路塞的烽燧。
同理,东木根山中谷地及沿河地带,作为军事上退守避难之地,或是作为一条重要的通道,对于拓跋氏极为重要,我秦国大军既便劳师远征,他却可以躲入茫茫草原,令我追无可追,这也是汉武帝耗尽全国之力而不能尽灭匈奴的原因。
有鉴于此,弟子不得以才出此下策,把拓跋部主力诱入并州一举歼之,令拓跋部诸大人有能力争夺代王之位,使其陷入混战当中,将来腾出手再慢慢收拾!其实弟子明白,此举或会被人唾骂,在史书中留下不义之名,但弟子坑过俘、起过京观、屠灭过蒲氏氐族,又四处抓人开河修路,在某些人眼里,早已恶行累累,那么,多此一桩又有何妨?弟子何惧之有?”
这话一落,殿内众人均是浑身剧震,他们都感受到了云峰为天下安宁而不惜牺牲一切的决心,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情怀啊!
谯秀更是满面羞愧拱了拱手,摇头叹道:“哎~~断山,是为师错怪你了。”
云峰回了一礼:“老师无须如此,但能明白弟子的苦衷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