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云峰期盼,果儿山峰燧的举义反正,起了良好的示范作用,经过一夜的奔波招抚,除了位于萧关东侧的城东塬烽燧,与数座堡寨,其他堡垒都不战而降。
其实云峰不是不清楚,固然由于他的优抚政策发挥了重要作用,更关键的,还在于赵国人心已乱,一旦潼关再破,这个国家立刻将轰然坍塌!这一切,均是拜石虎的凶名所赐,谁都明白,落到石虎手上,除了一个死字,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云峰有时也怀疑,石虎是不是头脑有问题,或是如现代医学概念中的偏执狂,他有杀人偏执狂!只要手段稍微缓和一点,也不至于每破一城,每掠一地都会遭到激烈的抵抗。否则,关中是属于秦国,还是为羯赵所有,可就难说的很了。不过,这样也好,恰恰给了自已拾麦子的机会。
形势发展到如今地步,赵国已成了无足轻重的一枚棋子,刘曜败亡不出任何意外,关中之战,真正起到决定xìng作用,在于自已于长安城下与石虎的决战!而这一战,将是自已一生中最艰难的战斗,也是年轻的秦国面临的一场生死大考!胜了,羯赵将由进攻态势转为防御态势,败了,秦国将如一颗炫烂的流星转瞬消失。
“云郎,是立刻去招降朱纪,还是收兵回营暂时休整?”张灵芸的发问打断了云峰的思绪。
云峰转头看了看。东方的天际已泛出了鱼腹白。士卒的面sè虽有些疲倦,但更多的还是满脸的兴奋。
这一次的收降,基本上来自于羌氐二族,约有一万五千人,如今正在接受着粗略的整编与甄别,降卒们的脸上,大多透出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神sè。原本他们对赵国就没多少归属感,关中地区的羌氐二族,屡次叛乱,最严重的一次是刘曜杀害当地巴氐首领所产生的恐慌。引发了波及整个关中的羌氐大暴动,还亏得有游子远主持,采绥靖政策,才勉强平息下来。
后来随着游子远远征凉州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匈奴人的力量被严重削弱,刘曜不得不大量征用羌氐百姓来充实关中西部的防御,及至刘岳再败,整片关西大地,除了朱纪领的两万余骑,匈奴人再没能力把更多的兵力投入此地了,虽然这么做很危险,却没办法,刘曜必须把主要力量投向东面的死敌,石勒。
此时。萧关主隘虽立满了匈奴族军士,却只是无奈的看着下方忙成一团的景象,无人敢出寨迎战。
缓缓收回目光,云峰应道:“为夫先瞧瞧朱纪的病好了没有。”随即转头吩咐:“传令,调营中一万步卒与姚将军部前来,把昨夜征战的将士们替换回去。”
“遵命!”一名亲卫快步奔回。
云峰又领着亲卫徐徐向前,顿时,紧张的气息于隘头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屏息凝视,除了旌旗飘扬的猎猎风声。再无半点声音发出。匈奴士卒与羌氐二族不同,连带杀降与正面击溃,死在云峰手上的匈奴丁壮达到十三万之多!匈奴人对云峰的恐惧程度,仅次于石虎,尤其是朱纪的这支残军。很可能更有甚之,毕竟相对而言。石虎只是久闻凶名,而他们却在云峰手中吃了实实在在的大亏。
于床弩的shè程外挥手止住队形,云峰马鞭一指,唤道:“请朱将军出来答话。”
片刻之后,朱纪一脸苦涩的排众而出,探头问道:“秦王何事相唤老夫?”到这个时候,他想躲也没法躲了。
云峰淡淡道:”朱将军身体可有起sè?”
朱纪尴尬道:“多谢秦王关心,老夫略有好转。”
“哦?”云峰嘴角挂出了一丝笑容:“那倒是可喜可贺了。”接着就面sè一肃:“朱将军,如今形势你也清楚,石虎破潼关指rì可待,赵国覆亡在即,孤劝你速速开城出降,关城一应人等,绝不滥杀一人,所有将士皆可按其意愿或入我秦军,或解甲归田,绝不食言!望你勿要拖廷时间!”
“这个....”朱纪一时无言以对,面现挣扎之sè,关头众将也小声的交谈起来。
刘月茹看向了云峰,见云峰朝自已略一点头,便上前两步,大声唤道:“朱纪,可识得本宫?”
“呃?”朱纪再次下看,正见一名俏丽女将,面容虽陌生,却与记忆中的某人较像。顿时一双老眼连眨,渐渐地,这张陌生面容与另两张令他由衷敬畏的面孔不自觉的对照比较,突然浑身一个哆嗦,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你是长公主殿下?”也难怪他惊诧,刘月茹与靳月华成功脱逃的消息并未广泛传播,当年平阳的大多数人都不知情,而知情者,如刘曜、羊献容之辈也不会四处宣扬,毕竟刘月茹的身份挺让他们忌讳的,匈奴女人常常要参与征战,因而有一定的地位,尤其是贵族女人,地位更高,在族中拥有相当话语权。
这话一出,关头的嗡嗡声立刻放大,将士们纷纷探头下望。
“将军,正是长公主,末将早年于平阳曾有幸得见!”
“长公主竟然没死在靳准老贼手里,真是老天开眼啊!”
“这下好了,没想到光文皇帝还有血脉传下!”
关头的嗡嗡声飘向了关下,云峰与刘月茹不由相视一眼,均是信心大增!
刘月茹正sè道:“朱纪,亏你还没忘本,本宫甚为欣悦,如今情况紧急,秦王时间有限,没可能与你耗在萧关,你莫要存侥幸心理。你如果以为潼关能挡住石虎,那你就错了,石虎必遣一师由蒲坂津强渡黄河夹击潼关,如此潼关必破!另外再提醒你们,石虎可是口出狂言,要以关中百万头颅堆筑京观!”
说着,刘月茹凤目一一掠过城头众人,见他们或多或少的现出了意动之sè,又开口道:“本宫知道你们顾忌什么,秦王既已答应放你们一条生路,必不会食言,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撕杀征战怎能不死人?何况近两年,秦王破汉中、下益州,可有滥杀?于江东行仁德,施恩于当地百姓,你们应有所耳闻,有什么好担心的?话又说回来,当年刘岳能率众而逃,也是秦王下令不必追击的结果,你们那时就没发现蹊跷之处么?本宫敢以汉国邑安长公主的名义作保,你们当中每一个人皆能得到妥善安置!有功有才者,秦王自当重用!”
关头的嗡嗡声更大,出奇的,众人虽有意动,却又面现挣扎,正当云峰诸人暗自不解的时候,朱纪与城头众将相视一眼,为难道:“老夫也曾为汉国一员,按理说,大赵已落得如今田地,确是无力回天,而长公主您为光文皇帝唯一血脉,既然开口,我等本应应下才是,可是....包括老夫在内,萧关众将亲眷皆在长安,若陛下得知,恐一怒之下横生不测啊,我等实是难以抉择啊!”
刘月茹颇为头疼,下意识的看向了云峰。
云峰却略一摇头,微微笑道:“朱将军无须顾虑,你家陛下如今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再顾及其余?退一步说,赵国已陷入绝境,他不是不知,如何敢触犯众怒行此倒行逆施之举?何况即便你等与我秦军力战而亡,家眷暂时得以优恤,莫非石虎就破不了长安?诸位别忘了,石虎虽凶残嗜杀,却攻必胜,战必克!一旦长安城破,莫非以为你等亲族便能逃得一劫?
本将奉劝诸位,莫要与我秦国多做纠缠,否则耽搁的越久,长安被破的危险就越大!到时候,悔之晚矣,言尽于此,请朱将军与诸位好自为之!”
随着云峰的话语落下,城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都在暗自斟酌。
云峰会否食言,他们倒不担心,近两年,云峰的手段趋于温和,其实也好理解,打不个恰当的比喻,正如小狗,弱小的时候汪汪乱叫,见谁咬谁,示之以獠牙保护自已,可是狗长大了,有了实力,就不会逮谁都咬了,而是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来俯视曾经的威胁,云峰前后的表现差异与此类似。
何况还有刘月茹这个刘渊唯一血脉作保,可以说,在南迁内附的匈奴人中,以她的身份最为尊贵,就连刘曜都远远不如。
“将军,请您速下定夺!”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阵哗啦啦,城头士卒跪倒了一片,齐齐望向了朱纪。
朱纪心知已别无选择,否则很可能会有兵变发生,只能赌一把!深深看了眼云峰,猛一挥手:“开城,放吊桥!”
关下众人纷纷暗松了口气,这是个最好的结果,否则,挥军强攻的话,死伤至少要达到数千人,庾文君忍不住道:“将军,文君现在是越来越钦佩您了,您看看,自从汉中出发,有多少地方是说降得来的?首先是阳平关,接着是涪城,然后又是益州与梁州,江东将来很可能也被您说降过来,这么一算,只有秦州是您打下来的,您的口才,当真令文君钦佩之极!”
云峰刚开始还满脸自得,听着听着,怎么不是个滋味呢?当即面现不悦,正要反驳,张灵芸却抢先道:“师妹,你师姊夫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又行仁义之举,天下间有谁敢不望风而降?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接着,生怕两人再斗嘴,张灵芸连忙看向云峰:“云郎,朱纪快出来了,你赶紧与月茹妹妹过去罢。”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