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唇枪舌剑的结局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起先是温峤与云峰一方的对垒,当陆晔跳出来,以强硬姿态表明了非要分一杯羹的态度之后,温峤选择了退让。就在众人以为接下来将是云峰与陆晔进行争夺的时候,郗鉴又从天而降!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没想到桓彝提出的建议起了关键xìng作用,三方均选择了妥协,各自成立一支水军。
他们都清楚,建康朝上的斗争将随着这三支水军的陆续建立变得愈发尖锐,政局有朝着不可测方向发展的趋势,从表面上看,这三方都是受益者,都将从中取利。其实云峰自已有数,他的形势最为不利,将来不但要与羯赵在水面上争锋,还要防备来自于背后的偷袭,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无论是陆晔还是郗鉴都不是好鸟,趁着两军激战正酣时,完全可以干的出来。
不过云峰明白,目前只能如此了,当时如果硬着脖子拧到底,不但会得罪更多的人,更有可能落得个三败俱伤,到时候又有第四方冒头捡了便宜。其实,关键还在于壮大海门水军,必须要具有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能力,好在这都是未来两三年以后的事情,有充足的时间筹备,如今最迫在眉睫的,还是王敦的行代禅之举。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一转眼已出了司马睿的丧期,全城仿如一个沉睡已久的巨兽骤然苏醒了一般。街面上到处都是数不清的人。商铺里的货物根本留不住,一摆出来立刻就被一扫而空!没办法,足足三十六天的丧期,大家都憋坏了。
而在新年前的倒数第三天清早,天空略显得有些yīn沉,云峰一如往常的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之后,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碗碟锅釜,满意的拍了拍塞不下任何食物的肚皮,转向张灵芸道:“灵芸,为夫要出门一趟。你与师尊几个就在府里呆着罢。”
“嗯?”张灵芸放下筷子,不解道:“云郎你要上哪去?快过年了又有什么事吗?”
云峰迸出来三个字:“送温暧!”
张灵芸更加不解了,再次问道:“什么意思?送什么温暖?给谁送温暧?”
云峰解释道:“所谓送温暧,就是给瓦官寺佃户依然贫困的那部分人家送些新年慰问年货。为夫已命人准备好了鸡、肉、米、布和一些钱财,每家都送上一点。”
庚文君顿时现出了不齿之sè,语重心长的劝道:“将军,文君知道您钱财来的容易,但收买人心用不着总是这样吧?前一阵子不是才给他们发下许多财货吗?只要不大手大脚花钱,应该是够用了,怎可能还有人贫困?要知道,给成习惯了他们以后都全指着您过rì子!”
云峰暗自气结,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不禁狠狠一眼瞪了过去,才耐着xìng子解释道:“造成贫困的原因有很多。并不是给些财物再出台些优惠措施就可以解决的,比如说疾病,这是普通百姓致贫的不容忽视原因,前些rì子着人统计了下,佃户里的生活困难者计有四十二户,他们是真正的弱势群体,需要关心与帮助。”
荀灌娘脸上现出了欣赏之sè,忍不住道:“断山说的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为师也和你一起过去。”
张灵芸很隐秘的瞄了眼荀灌娘。暗暗叹了口气,或许荀灌娘自已都没意识到,可是张灵芸却能感觉出来,她这个师尊总是在找着各种理由呆在她的夫郎身边。她明白,荀灌娘并不是天生薄情的女人。反而是感情丰富,她没来由的把自已的感情压抑了半辈子。压的越凶,将来爆发出的力量也越大。当然了,荀灌娘还远没到爆发的地步,仅只是渗透出了些涓涓细流罢了,但总有一天会彻底溃决开来,驱使荀灌娘情不自禁的投入到她的夫郎怀里。
张灵芸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荀灌娘究竟陷到了哪一个地步,当即也附合道:“云郎,那妾也去看看好了。”
“文君也要去送温暧!”庾文君自是不会落下。
其实,云峰原打算只带苏绮贞前往,留张灵芸看家,随着开的临近,云峰半点也轻忽不得,这两个女人必须得有一人呆在府里,以保护诸葛菲主仆与宋袆。这些天,云峰也没让宋袆再去首饰铺了,毕竟安全第一,万一被人绑架了他哭都没地方哭,何况顾淳那一票已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做人当知足!
云峰叮嘱道:“绮贞,府里的防卫交给你了,注意点安全。”
苏绮贞明白云峰所指,点点头道:“末将明白,将军你放心罢。”
没多久,云峰四人领着数十名亲卫,赶上了好几辆大车向着瓦官寺佃户区行进,刚刚来到地头,立刻给眼尖的佃户们认了出来,均是热情的涌上前向云峰道喜拜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与发自内心的感激。
云峰也满面的笑容的打着招呼,嘘寒问暧不厌其烦。荀灌娘能看出来,这人并不是在敷衍了事,而是真正在关心佃户们,这让她心里泛出了丝涟漪,微微点着头,盯着云峰的眼神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些。
庾文君拉了拉张灵芸衣角,轻声唤道:“大师姊!”并以目光示意荀灌娘的异常举动。
张灵芸转头一看,心里不禁一个格登!荀灌娘的变化,自从前次与云峰回了一趟家之后,愈发的明显起来。
‘难道他俩单独在一起时发生了什么?’张灵芸起了几分猜测,可是任由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荀崧会有许婚这一举动,揣着这份疑惑,张灵芸跟着队伍缓缓向前。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第一户人家,亲卫们正在向车下搬着年货,一名老妇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跪下就要磕头!
云峰连忙扶住道:“阿婆,无须多礼,再有三天就是新年了,给您送些年货过来,表表心意而已。”
老妇人连忙道:“将军,这可如何使得啊?前次您发给的岁钱咱们已是感激不尽了,哪能再要您破费啊!”
云峰转头示意亲卫把年货搬入屋里,又微微笑道:“阿婆,外面天寒地冻,咱们还是进屋里说话,如何?”
“这个....您是贵人,哪能进咱们这种地方,这可如何使得!”老妇人现出了惊愕之sè,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絮叨着。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听说老丈身体不大好,本将略通两手岐黄之术,刚好趁着空给瞧瞧,再不让进咱们立刻就走!”云峰摇了摇头,佯作不悦。
“是老婆子失礼了,将军快请!”老妇人猛一咬牙,手忙脚乱把这一行人迎入了屋子,显然,老伴的病情她还是非常在意的。
云峰却莫名的生出了种怪怪的感觉,他觉得他的这幅派头与前世新闻联播上放的国家领导人下基层送温暧挺像的,美中不足的是少了记者啪啪啪按快门。暗暗摇了摇头,云峰收起荒诞的想法,举目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内cháo湿yīn暗,墙壁上有好几处都透着亮光,霉sāo味直往鼻子里钻,摆设几乎没有,仅在屋角有一张床塌,上面躺着名老翁,盖着乌黑的被子,正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已一行人。
“老头子,将军来看望咱们了!还给咱们带了些年货!”老妇人大声唤道,接着又转向云峰尴尬道:“将军,您看,这....家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
云峰摆了摆手:“没事,阿婆不要介意。”说着,快步上前制止住正在挣扎起身的老翁,微笑道:“老丈您躺好,不要说话,本将给您把把脉。”并伸手搭上了老翁的脉门,渐渐地,眉头越拧越紧。
老妇人看着云峰的神sè,紧张的都喘不过气来了。
荀灌娘不由得问道:“断山,阿伯要不要紧,身体如何?”
云峰沉吟道:“老丈并无大碍,却积劳成病,而且年龄也大了,已经伤了身体本源,想要治愈极难,只能平rì多注意调理身体,或许能慢慢养好。”说完,顺手开了张滋补方子,命亲卫出去抓药。这名老人的病类似于现代社会的慢xìng病,不过触发机制不同,现代人是富贵病,而古人却是穷出来的。
云峰心里有些不大好受,又接着问道:“阿婆,家里怎不见有其他人?还是就您和老丈两个?”
不问还好,这一问老妇人的眼圈迅速红了起来,抹着眼泪道:“老婆子原本是谯城人氏,家里有两子,但都于战乱中身亡,只剩咱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呜呜呜”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屋内众人的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外面围观的佃户们有的也偷偷擦拭着眼角。乱世中,如这一家般的情况比比皆是,并不是个别现象,云峰暗叹一声,点了几名亲卫吩咐道:“传令,凡年满五旬的孤寡老人不必交租,且每月领一千钱及两石米作为生活补助,自明年开始实施,你们几个现在就去统计人数!”
“将军!呜呜呜”老妇人哆嗦着干瘪的嘴唇,却不知该如何把心里的感激表达出来,忍不住的反身抱上她的老伴大声哭泣着,而屋外的佃户们也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之sè,激动的看向了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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