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日重,秋风渐凉。
秋雨之后,一日凉过一日。
浓密幽暗的山林,树叶飘落近半,愈发萧瑟的同时,又让道路敞亮许多。
车队迅速穿过山林,沿着盐泽之畔,在大道飞驰前进,道路微曲平坦,两丈多宽,行走极为便利。
城卫军重车,质量极可靠,哪怕巨大鬼爪,重达数万斤,也没影响队伍快速前进。
青阳轻拍重车轩辕,遥指前方,轻笑道:“多亏当日左师公,督促吉氏修出此路,不然哪里会有这样顺畅!”
众人顿时想起,那日吉单的悲惨状,意图谋算青氏不成,反又为青氏重修新路,都不由一阵大笑。
不过青阳、钟伯、烈穆阳等人,一想到吉氏内斗之事,很快都没有了笑意,身为国家柱石的封爵领臣,绝不该是这样。
邢国自八百年前,受天子册封,立国于北荒。
先后两次灭国教训,皆因封爵贵族内斗不止,外战接连失败,最终导致北荒异族大举南下。
城池毁灭,良田荒芜,宗庙社稷,毁于一旦,数百万国人百姓,死于战乱瘟疫,惨烈非常。
三百年来,历代邢候励精图治,人丁繁衍数百万,国力日渐鼎盛,名列北荒强国,但若封爵又沉迷于内斗,只怕难免覆亡旧事。
青阳熟读史书,对当时事迹,耳熟能详,是一段极惨烈的历史。
他神色沉重,口中轻喃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
可烛龙说的也没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君早就颁布诸多律法,严厉禁止封爵私斗,违者惩戒极为严厉。
如今自己能做的,就是不断加强青氏实力,努力修行,尽快强大起来。
车轮飞转,队伍很快绕过盐泽,沿大道再度路经吉氏封土。
此时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吉氏封土外,激烈战斗早已结束,费氏一系众封爵,却还在打扫战场。
只见众人神色阴沉,无一人有喜色,青阳立刻清楚,他们伏击战果,绝对不够理想。
仔细打量四周,就见上百具尸体,覆盖麻布,摆成一排,血腥浓郁。
众封爵私军,竟战死一百二十多人,而斩杀青鬼部众,却不过四十多具尸体。
再看这些战果,仅有几名初级图腾武士,连一名中级图腾武士都没有。
看来其他五十多名青鬼部众,都在青鬼宜章、鬼面魈带领下,杀出重围。
赤鬼辛夷,轻声冷哼道:“看来这些人,也没有捡到便宜嘛!”
“不想是诸位在此,在下有礼了!”
青阳好似在路途,遇到旧识友人,温声和气,拱手作揖。
脸上挂满关切,朗声道:“昨夜,我青氏遭青鬼部强袭,幸好众家臣、私兵效命死战,才得以击退强敌。
听闻昨夜,吉氏封土,同样兵戈四起,厮杀不绝,我还为之担忧,却又无能支援友邻。
没想到是众位,在此伏击青鬼部,也是为我青氏报得大仇,还要多多感谢才是!请受我一礼!”
闵行、俞芳、寇锐等,依附费氏的十五名士爵,顿时面面相觑,感情我们这番厮杀,还是为青氏报仇。
麾下私军,死伤惨重,战果又不够分配,众人本就心情抑郁,此时听闻这番话,一个个神色不虞,看向青阳。
可他们眼睛余光,扫视到青氏车队,顿时骇然不已。
“那车上是什么?”
闵行目瞪口呆,指着重车上巨大鬼爪,只说了一句,就震惊的嘴巴张大,无法合拢。
“好~好像是~是一只爪子~”
一名下士封爵,感受到鬼爪上,残余的青鬼气息,心中猛然一悸,竟然哆哆嗦嗦,几乎说不出话来。
“莫非~莫非就是昨晚,那巨吼不断的怪物?”
俞芳神色惊惧不已,看了一眼,就不敢多观望。
他低声与身边众人道,“光是一只爪子,就足有数丈大小,这样说来,那怪物岂不是,足有三五十丈高~”
说出这个推测,包括俞芳自己在内,闵行等十几名封爵,全都被吓住。
三五十丈高啊!
这样强大的怪物,仿佛小山一般,不说战斗力多强,光是站在面前,就足以将他们吓死,竟被青氏生生斩杀。
青氏不仅杀死怪物,还砍下怪物巨爪,割下来两只巨大耳朵。
究竟有多么强大实力,才能做到这样恐怖的事?
不对,昨晚出现的怪物,不仅仅是这只巨爪主人,那浮现在高空中,方圆十余里的乌云鬼面,他们也远远看到。
即便相隔数十里,有山林、盐泽相隔,众封爵依然能感受到,那仿佛发自骨髓的深刻恐惧。
面对这样恐怖存在,青氏不仅没有丝毫损失,竟然还将巨大鬼面,硬生生击破消灭。
那冲天而起的数百道银色光柱,方圆数里大小的玄龟法相,高空中神魔太古战场一般的激烈战斗。
当时都令众人惊惧非常,此时回想起来,分明都是青氏手笔,毕竟青阳精通阵法,早已传遍北疆。
在这强大刺激下,这群士爵对青阳的不忿情绪,瞬间化为无边恐惧,自己竟然愚蠢的,和这样强大的青氏作对。
再看到重车上,近百具青鬼部野民尸体,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哪怕见其中,有十余名初级图腾武士,一名中级图腾武士,也不能再让他们觉得惊讶。
连那乌云鬼面都能击溃,如此巨大怪物,都能斩杀,区区二百多名青鬼部众,还不是轻易斩杀?
俞芳、闵行等人,看向青阳神色,竟不自觉变得谄媚,脊背微微躬下,争先恐后抬手作揖。
一个个口中赔笑道:“上士客气,诸侯之士,合为一家,青鬼部竟敢强袭青氏,我等恨不得食肉寝皮,这点事情算得什么?”
十几名士爵,连看费伯祥一眼都没有,就自顾主动示好,简直没有将宗主费氏,放在他们眼里。
身为费氏代表,昨晚伏击战的主持人,费伯祥面色无比难堪,却不得不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拱手笑道:“青阳上士客气了,我等同为诸侯之士,对青鬼野民,自当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