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水龙头落下一滴又一滴地水珠,红砖墙下一滩水迹漫延,顺流向这狭巷子的下水道裂口,鼻子下面环绕着一股腐臭的馊味,秦鲤站在巷中一间民房的门槛,仔细辨别着这里出现过的每一道气息。
民房里的哀声不时传来,声音里头反反复复出现几个词汇,儿子啊,做主啊,没啦,淳朴而又盲目哀求,秦鲤没跟着晋渔一起进去房里,里面的气氛让他很不舒服。
转过眼看向巷子口,那儿蹲着一只老黄狗,很瘦,身上还长着癞痢,那只狗的一只爪子上有一道如火灼烧的伤口。
它也是孩童失踪事件的目击者,相比起其他人无力地述,它身上的伤痕,却是最直接的证据。
刚来这那会儿,晋渔在看到狗爪上的伤口后露出的杀机,让秦鲤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同其他的狗一样,这只老黄狗对秦鲤也没给予任何善意,一见面就要扑上来咬,要不是它的主人叫住,秦鲤就真尴尬了。
这只是一只流浪狗,只是因为这家人经常给它些冷饭残羹,所以在数天前的一个晚上,它扑向一只役鬼试图偿还它欠下的。
你蹲在巷子口又有什么用?
你不吃饭又有什么用?
看开吧。
你只是狗。
没人会因为一顿饭拼命。
所以你只能是狗。
“傻狗。”低声骂了一声,秦鲤刚想回院子里去拿那个盛着冷饭的狗盆时,巷子口却来了一道让人无法愿意错过的美景。
那是一个浑身都陷在黑暗中的女人,若白玉雕琢的手上拿着盛满食物的碗,如血液鲜红的唇轻启。
“吃吧。”
那低身抬眼的一抹绝艳风情,让秦鲤不自觉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站在门槛上的我在看着巷子口的你,你微扬嘴角,笑着这看痴了的人。
该死!没见过女人吗!秦鲤悄悄伸手在大腿上狠狠一拧,疼痛让他的面孔有些扭曲。
“呵!”那巷子口的女人被秦鲤的反应逗得笑出了声,她的手正轻轻地抚摸着那只老黄狗的脑袋,没有一丝做作的感觉,似乎,她真不介意这头癞痢狗的皮毛会弄脏了她的手,“能帮我弄水来吗?”
“我?”
“还有其他人吗?”
“哦。”
到民房的院子里取出一只不太干净的碗,秦鲤在生锈的水龙头前接了些水,他拿着碗走向巷子口。
“你拿去吧。”秦鲤可不想再被狗扑一次,他伸着手将碗递出。
“你怕狗?”那女子仍旧蹲在那儿,一站起来的意思都无,“狗很好,你不要怕。”
“我不讨狗喜欢。”秦鲤心翼翼地靠近,轻轻地放下水碗,碗底接触地面的时候,那头老黄狗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那双浑浊的狗眼里没了之前的敌意与凶狠。
“你看,它没咬你。”女人微笑地对着秦鲤道,“狗不会随便咬人的。”
可惜我不是人。
“你倒是挺有办法的,听这狗好几天不吃东西了。”很美,美得惊心动魄,但秦鲤知道,美成这样的女人往往不是他这种人能接触的,只是感慨似的赞了一声,却换来那美丽女子的一声可怜。
“怪可怜的,如果它没这么老,如果它长的漂亮些,它就不会这么可怜了。”
没等秦鲤接话,那个女人忽然笑了来,不同方才的浅笑微笑,这次,她笑得如同一朵摇曳风中花朵。
“希望它吃了我的东西之后能变漂亮些,它变漂亮了一定很讨人喜欢!”
真幼稚呢!
秦鲤第一次感觉别人幼稚,正要些什么,却忽然感受到一阵恶意,出于僵尸的敏锐,秦鲤偏过头,他看到一辆黑色悍马,黑色的车窗里是一张男人的脸,有些模糊,但秦鲤却仍旧在那张脸上感受到了一丝怨毒。
美丽女子顺着秦鲤的视线看向那辆悍马,她的眼底露出一股子欢愉。
“我叫梦三生,你呢?”
“秦鲤。”秦鲤笑笑回答,他朝着悍马车的方向偏偏脑袋,“你男朋友?”
“男性朋友。”梦三生拍拍老黄狗的脑袋站了起来,她望着秦鲤道,“你也和我交个朋友吧。”
“我是很乐意,不过你那位‘男性朋友’似乎会不高兴。”我只对没有向我释出恶意的人保持善意,秦鲤瞥了那车中的男子一眼,他的眼神有些挑衅,“不过我乐意就好。”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孩子气?”梦三生笑着问道。
孩子气?
是啊,是有人和我过。
秦鲤忽然没了谈话的兴致
“看来是有。”梦三生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我得走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见。”
“好啊!”秦鲤头,嘴里着场面话,“求之不得。”
“你求什么?”好像刚从冰箱里端出来的话忽然介入两人之间,秦鲤回头正是晋渔那张臭脸。
“要走了吗?”秦鲤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好蠢。
“你可以留下。”工作的时候还有心情泡妞,晋渔不免心底叹息不靠谱的僵尸!
冲着身旁的美女尴尬地笑笑,秦鲤挥挥手,也不再见,偶遇能调节身心,艳遇会招来麻烦。
目送着秦鲤与晋渔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三生脸上的笑容渐渐失了暖意,但她仍然笑得美丽。
“乖狗儿,一定要变得很漂亮才行啊。”再次蹲下身子,三生的手掌上凭空出现了一块指甲大的青色石片,“吃下它,吃下了就能把丢掉的找回来。”
梦三生迷人的眼中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一幽绿色的光芒闪烁着,而那只老黄狗却如同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它的舌头舔起那块青石
把人找回来。
“真乖。”轻声夸奖一句,梦三生起身走向那辆黑色的悍马,她轻轻地打开了车门。
“为什么不杀了他,你能杀了他的!”车子里的男人低声喝问着。
“李锦秋先生,没人教过你什么叫做风度吗?”梦三生坐进了驾驶位,她语带几分讽意地道,“不要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和我话,你的能力能让很多人听你的话,但不包括我。”
“我自己”
“也不包括比你强大的人,至少,那条鲤鱼现在比你来得强大。”有些重手地关上车门,梦三生适时地警告李锦秋,“不要对无私帮助你的人抱有恶意,不然,你会失去一切的。”
美丽的花朵,通常都带着利刺,李锦秋被这根毒刺轻轻扎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这个女人,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人。
“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看在你太太的份上”梦三生的脸上又再次出现笑容,“照样不原谅你!”
“这次又要怎样?”李锦秋松了口气,他没见过这女人真的发火是什么样,但他绝对不想尝试惹动这个妖异女子的怒火。
“我想吃樱桃,你去那个水果摊子给我买些樱桃来。”冷艳中的一暖意,三生指着道路旁的一个水果摊子,“要挑好的。”
“我没钱。”
李锦秋发现自己正出一件很蠢的事,他摇摇头开了车门,如果可以,他不想这样。
“老板,来一斤樱桃,挑最好的。”李锦秋有些尴尬地走到水果摊前对着坐在店里头的老板喊道。
那老板不发一言地走到摊子前,一颗一颗,仔仔细细地挑起樱桃来
“印石琴,少了那面最麻烦的镜子真好!”三生靠在方向盘上,她嘴里呢喃着难懂的话语,微转头,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仍旧在巷子口的黄狗,黄狗仍旧是那头黄狗,只是那狗眼中,似是多了一丝灵动与智慧,三生转过头看着它,它也看着三生。
双爪向前,老黄狗垂下了脑袋,就好像人类跪拜神佛一样,它用这种方式,表达它身为狗的感激。
老黄狗跪拜的样子让三生忍不住摇头
“狗啊,却是比人忠诚呢。”
三生再不看那黄狗一眼,她又将视线转回那个水果摊子前,刚巧,对上一双无奈的脸。
樱桃挑好了,李锦秋拿着樱桃就走,而那水果摊的老板却没一反应,就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就好像,他刚刚完成了一件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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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管制刀具,黄符以及黑色大水桶,一切准备就绪,晋渔靠在座椅上看着窗户外的天色,还有一会儿,太阳就该下山了。
“这次可以下杀手。”晋渔边边抬手伸掌示意秦鲤闭嘴,“从巷那家人的,还有那只狗腿上的伤来看,这次要对付的人估计养了邪鬼,甚至有可能是鬼仔,没必要留手,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就是要救两个了?”秦鲤已经有杀人的准备了,万事都有第一次,不要紧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他一再这样告诉自己,渐渐的,他对杀人这件事也没那么排斥了。
“可能一个都救不回来。”晋渔阴着脸道,“养鬼是要喂食的。”
话不用得太明白,关于鬼术的书秦鲤也看过,鬼可不是吃饭的,有些邪术里头,婴儿或是童男童女,都是鬼类第一序列的食物选择。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
“先好一件事。”晋渔敲着茶几道,“控制你的情绪,不想在对付役鬼者的同时再对付一只半‘蓝眼’。”
负面情绪让僵尸更容易发挥实力同时,也能刺激僵尸发狂,晋渔不得不警告一下这只感情丰富的僵尸控制自己。
“我知道!”话间,秦鲤已经半尸化,一白一蓝的眼,白茫茫的那只眼里,好似覆上了一层蓝雾。
拿孩喂鬼,天杀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