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正在写,半小时后上主菜
“青葱少年岁月长,惶惶不知酒中香。醉卧方知真滋味,梦中只手擒苍狼。疏影横剑现青芒,斓花璀璨风长扬。我劝少年莫……”张南今天晚上不在,老东西就显得分外地面目可憎。
“够了!”我不耐烦地吼道,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朝老东西砸去。
老东西不以为意地偏偏头,闹钟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留下一个浅坑。
“人都还没死绝呢,要唱到外面去唱!你是街上的花子啊?”我最见不得老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空没空便唱些几十年前的老歌来装纯情少年。
房间里静了一静,然后歌声再度响起。
“风北吹,人南回,古来剑客几人归?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争光辉。……”
我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走到老东西身边,一把将他从沙发里提了起来,开始没头没脸地猛揍。
老东西用胳膊护住头和肋下,整个人往地上一团,用背和屁股来承受我的怒火,嘴里依然哼哼唧唧地唱着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
本来同为室友,又都是男人,对于彼此的臭毛病一般都是包容再包容的,毕竟现在混口饭吃不容易,谁也不想在自己的栖息地弄得不安生。不过我的原则就是你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让你痛快。既然他今晚发癫,那我也就只有铁青着脸一拳拳揍下去。
张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抱着胳膊倚在一边的墙壁上,看着两个神经病发神经。
“好了,小叶。”张南估计我气出得差不多了,出声阻止道。
总不能把人打死吧?我直起腰来踢了一脚,骂道:“贱骨头,一把年纪了还混个没人样!”
过了四十岁还干我们这行的,可谓少之又少,虽然没有问过,不过老东西显然早就过了不惑之年,那刀刻般的皱纹,浮肿的眼袋以及微微下垂的嘴角,简直就是一个失败老男人最最生动的写照。
他佝偻着慢慢爬起身来,走回到沙发上,继续喝酒。
这次他没有再唱。
不过我知道这只是给张南面子,他被张南救过几次,欠了几条命。
懒得理这个老东西,我抽出根烟叼在嘴里,笑着问张南:“如何?”
身上没有绷带,自然是顺利。张南耸耸肩,竖起一根小拇指:“雇主是这么小的小姑娘。”
我哈的笑了一声:“侠客梦?”
侠客梦,在几十年前的时候,或许还代表着一种美好的憧憬,但是到了现在,就只是笑谈了。当然就像我们青少年的时候也会幻想着自己成为超人、蜘蛛侠什么的,这个年代的青少年自然也有着他们的向往。
坦白说,这种主顾是最容易糊弄的了,只要将手中的刀剑舞出花来,带出风来,搞出响声来,他们就会兴高采烈地拍手叫好,将佣金双手奉上,而想要拜师和献上初夜的也并不少见,当然收与不收,得仔细斟酌——我有过好几个长得还不错的同行,现在就在国外“游历”,躲避着来自国内大家族的追杀。
张南点点手腕:“五百点,而且明天还要去演一场。”
“五百!”老东西喃喃重复了一句,也不知道酔了没有。
“那真不错。”我羡慕地说道,五百并不算高得离谱的价格,不过是一周的生活费用,好就好在不用打打杀杀,只是纯表演性质就能轻轻松松拿到,简直就是我们这行梦寐以求的生活,“我什么时候也能接到这种活就好了。”
“老实说,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小姑娘明天有个小聚会,是几个学校同学,所以她希望我能再带个人去,进行格斗表演。”
“咳咳……”我被自己的烟呛了一口,几年都没听到过这么有趣的笑话了。
“佣金多少?”
“一人一千,如果足够精彩的话,再加奖励。”
“现在的小姑娘真有钱啊!”我叹道,掩饰不住的兴奋。
一千点,省着点花,起码可以大半个月不用出去玩命,而是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发呆。
“那个……你看我可以一起去吗?”老东西果然没醉,一直在支起耳朵听着。
“没听阿南说只要两个人吗?”我没好气的吼道,这老东西看着就让人恶心,平时不烧香,现在有钱赚了,就腆着脸贴上来,真他妈像堆沾在鞋子上的臭狗屎。
我走到自己床前,一伸手,噌的将剑抽了出来,明晃晃的剑尖在灯光下微微颤动,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来来来,老东西,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只要赢得了我,我就让你去。”
老东西理都没有理我,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张南,露出一丝恳求。
张南为难地看着老东西:“老董,你也知道的,雇主其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想看些什么东西,我们就给她看,你年纪大了点。”
张南这个人就是心善,什么话都是点到为止。侠客梦,白衣如雪,来去如风那才是侠客,老东西一张松树皮般的老脸,说是七十都有人相信,走出去会有人愿意花一千国际点看老头耍猴戏?我看他就是诚心想捣乱。
“我已经两个礼拜没有接到活了。”老东西低声说道,开始装可怜。
唰的一声将剑插回剑鞘,我讥笑道:“功夫不到家,自然没人愿意雇你。做什么卖剑人,你还是真的去卖剑好了。”
卖剑人,就是我们这行对自己的称呼,当然,我们不是铁匠,也不是杂货商;就像卖笑其实卖的不是笑,是身体的技术一样,我们这行,卖的也不是剑,是用剑的技术。
2012就是世纪末日,这个谁也没当真的玩笑突然间化为现实的时候,几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癫狂。在这之前,灾难电影的导演们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将火星撞地球、生化危机、臭氧空洞、两极融化这些都搬上了电影,唯独忘记了一件大事,有前车之鉴的大事。
寒武纪大爆炸。
寒武纪大爆炸,又叫寒武纪生命大爆发。距今大约6亿年左右,地质学上称之为寒武纪的历史时期,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动物:节肢、腕足、蠕形、海绵、脊索动物等等一系列与现代动物形态基本相同的动物在地球上来了个“集体亮相”,形成了多种门类动物同时存在的繁荣景象。这简直是对达尔文理论的最大冲击,当然也成为了教派人士的一个有力筹码。而作为一名普通的非学术性的中国人,这个大爆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与我完全无关,姑且当做上帝寂寞了,开的一个玩笑。
于是上帝在2012年的时候又开了一次玩笑。
如果说凭借着主场优势,大量前所未闻的生物出现在世界各地还不算太大问题的话,那么人类自身的变异就让人措手不及了:更快、更高、更强,奥运会激动人心的口号突然间就全民化了——上班族百米跑进十秒,芭蕾舞演员一跃五米高,卖菜的大婶只手拎起一百斤的袋子,这些有违常识的事情突然间就变成了身边司空见惯的常识,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然后就是*武器几乎沦落为打狗棒般的尴尬存在,瞄也瞄不到人,瞄到了也打不死的情况下,各国政府当机立断,开始给军队配备冷兵器。人类社会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封建社会。
当然核武器依然威力巨大,但是显然易见的是,没有谁会用这种东西来进行国内日常的治安管理,或者是国境上的小规模冲突。
卖剑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
保镖、护卫、巡逻、暗杀,当然,也包括为小姑娘表演格斗。
说归说,第二天黄昏的时候,老东西还是跟着我和张南来到了卡摩纳酒店的门口。
“我跟着看看。”老董腆着脸说。
他打的什么算盘我当然知道,无非是到时候也露一小脸,混口饭吃。
张南叹了口气,没有阻止。
其实我觉得张南这种人就不适合干我们这行。
心太软。
卡摩纳酒店是风神市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店,当地名流小聚会的时候都喜欢挑这种地方,一来服务周到,二来不像风神酒店那么惹人注目。换句话说,张南口中的小姑娘既然能够在这里选择聚会,我们今晚的收获必然不止那一千国际点。
“512,我们是周璐小姐邀请而来的舞者。”张南一边向虎视眈眈的门卫伸出手去,一边不亢不卑的自我介绍。
他的做派就像一名真正的世家子弟,难怪生意那么好。
顺带一提的是,国家明令禁止卖剑人的存在,我们对外都是自称舞者、健美教练什么的,算是稍微和职业挂点勾。
有点类似于浴室里敲背的小姐,属于灰色的存在。
酒店门口有四名门卫,手上提着一米多长的钢棒站得笔直,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较大一些的貌似队长,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们,然后慢慢伸出手来用指尖触摸了一下张南的手掌,确认了身份说道:“进去吧,舞者。”
我能听出他嘲笑的口吻。
卖剑人、青皮混混、妓女,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跟在张南身后,打量着卡摩纳酒店内部豪华的装潢,我小声地抱怨:“我讨厌高级酒店,这让我觉得自己活得像条狗一般卑贱。”
尽管卡摩纳酒店的装潢已经足够低调了,但还是让我觉得不舒服。
老东西在我边上笑出声来,龇着一口黄牙:“我们难道比狗过得好了?”
张南按下电梯的按钮,同时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将怒目相向的我和老董隔了开来。
512房间,正式名字叫荷花亭还是莲花亭,匆匆一瞥的我完全没有在意,目光却是立即被雇主吸引了。
。
这个叫荷花亭还是莲花亭的房间是个半开放式的大房间,四下摆放着长条桌和凳子,供人饮酒休憩,中间则是空了片场地,一个小屁孩正抱着话筒站在那里对着晶屏声嘶力竭的唱着歌,虽然在我听来是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挺受同学们欢迎的样子,有几个人还在边上打着拍子。这种待遇至少我在卡拉ok里唱歌的时候从来没有享受过,大家都是在我唱歌的时候去解手、喝酒、掷骰子,自得其乐。
目光一扫之下,我立即确定了雇主,被女生包围住的一名肤色白皙的女孩子,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在兴致勃勃的和周围人讨论着什么,看她面色沁出一丝红晕的样子,显得很是兴奋。
张南理了一下衣领,轻轻咳嗽了一声。
见到雇主的眼神向这边望来,张南一抱拳,扬声说道:“张南!”
我和老东西也跟着抱拳:“叶飞!”“董其昌!”
“见过周小姐!”
立即有惊叹声响起:“哇,侠客!”
前面说过,雇主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这些懵懂的少男少女对于侠客梦满怀憧憬,我们也就相应地做了些打扮:张南一袭白衫风度翩翩,标准的侠客范儿;我套一件淡青色的短衫,将半截古铜色的健壮胳膊露在外面,是影视作品中常见的刀客模样;至于老东西,则是罩着黑衣长袍扮作不世出的老一辈高手。
少女们立即围拢了过来,好奇的看着我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人一阵头晕。
至于少男们,虽然眼中有着羡慕、好奇和向往,但显然青春期的小屁孩是最奇怪的生物,一个个站在原地摆出各种不屑的姿态。
张南卖相极好,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就那么站在原地让少女们看了几秒钟的时间,然后朝雇主一欠身:“周小姐?”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羡慕万分,同是卖剑人,张南混得好不是没有道理,看看人家这从容不迫的气度,再看看这不动声色间就给足对方面子的做法,我就是再干一百年也学不来。
帅哥的杀伤力还是颇为强大的,周家小妞脸上红了一红,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唱歌的小男生,说道:“三位大侠远道而来,还请先休息片刻,吃些东西。”
“恭敬不如从命。”张南直起身来,带着我们到一个角落,找到三张凳子后便正襟危坐,将藏着剑匣的黑色包裹搁在自己的腿上,眼观鼻鼻观心地打起坐来。
好在我今天的“角色”是粗豪汉子,虽然也坐着,却不需要向张南那样做出名门大侠的不食人间烟火味来,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开始大嚼,还要故意掉些渣屑在地上,以符合我放荡不羁的性格。
“前辈高人”老东西则是目无表情的拿起一瓶酒,也不去取杯子,就这么一仰头往脖子里灌。
唱歌的小屁孩还在嚎着,但是大家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都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三人,窃窃私语。
好不容易等这一首歌结束,周家小姐立即轻轻鼓掌:“林云唱得好棒!”
这小丫头毛没长齐,心思倒是活络,给了唱歌的小子一个台阶下。
我砰的一下将手拍在桌子上:“承蒙周家小姐看得起,今天表演一套秘传刀法给大家欣赏一下。”
我是名剑手,但是今天本来就是做戏,粗豪汉子不用刀怎么行?
纵身一跳,人已经到了房间中央,将刀仓啷一下抽了出来,也不多话,直接舞个刀花便开始打套路。
房间极大,中间留下的空当就很宽敞,表演刀法倒是极为适合,单刀看手,我欺负这帮少年不懂,尽管将刀势放大了来打,一套八门金锁刀虽使得破绽百出,但却虎虎生风寒光闪闪煞是好看。当即赢得掌声一片。
“嗤!”人群中一声轻笑传来。
我一边舞刀,一边趁暇扭头看去,一名身形高挑面色苍白的少年,正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倨傲的人到处都是,做卖剑人这行的,遇见的雇主几乎十个里倒有八个是这样的货色,但是眉眼飞扬中将倨傲的姿态摆在脸上还让你心中一凌,觉得对方天生就是对的,自己就是错的,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嗤笑声极轻,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但是张南和老东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在外面,卖剑人就是一个整体,丢面子肯定是一起的。
“一人舞刀不热闹,在下也来助兴。”张南立即拔剑进场,不动声色间停止了我的个人表演。
本来按计划,应该是我表演趟刀法,老东西上来用他的“独门兵器”和我单挑,最后由张南上场来点剑法,将打败了老东西的我解决掉,算是掀起一个*,以花费最小的力气谋求最多的满意,以及最多的赏钱。
但是卖剑人和卖笑人一样,客官有懂行的在,不满意了,就要立即换花样,上真功夫,不然别说挣钱了,名声一旦臭了,那就真的很难混下去。
张南上场就是一招仙人指路,剑光直奔着我胸前而来。
小时候看连环画,仙人指路这种招数简直就是烂大街的垃圾招数,只能是下三滥的采花贼用。
事实上这种直刺类的招数是威力最大的剑招,用得好的话,一招定胜负完全不是没有可能。
张南上来就用行动告诉我要动真格的了。
我一个左挂刀卸开刺来的剑,又惊又怒:“你疯啦!”
张南不吭声,剑尖一挑,一招苍龙出水,一柄长剑仿佛毒蛇般突然自胸口蹿到了我的鼻尖。
张南是什么来历我不知道,但是一手龙华剑的确精湛无比,已经是登堂入室的造诣,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我不高兴说打不过他,但是也绝对不会说能够赢他。
不过匆忙间一个仰身上推刀的功夫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张南没有出全力。
不然就这两剑,事先没有防备的我就得挂彩。
打还是假打,但是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踩着八卦步,我一扭身自老东西的桌前晃过,右手在电光火时间就抽出了他的刀。
老东西本来今天准备表演独门兵器“金环铁手”的,金环就直接套在手腕上呢,不过他拿惯了兵器在手上,就将自己的刀也一并带了过来。
双刀在手,胆气立即一壮。
单刀和双刀完全不是一回事,不是说拿两把单刀就是双刀了,当然这里的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楚,简单来说,对于武艺驳杂但是都属于庄稼把式的我来说,双刀比单刀好用多了。
右手刀往外一磕,张南剑走轻盈,不敢和我硬碰,剑势一沾即走。
趁着这个机会,我急忙一个上步七星,走到了中间位,赢得了闪挪的空间。
刀光剑影,两人重新战成一团。
偷眼瞄向那个面容苍白的少年,虽然依然是一副人憎鬼厌的讨厌嘴脸,不过总算没有再有嗤笑声发出。
卖剑人,混口饭吃真难。
我暗暗松了口气,抖擞精神,开始认真的和张南对练起来。
按说原本还要让我挂点彩,博取点同情的,现在也完全没有必要了。虽然都只出了六七分力气,但是刀剑无眼,又不是事先排练过的京剧,收势不住的情况时有发生,我已经被张南的剑刃割出了三道口子,全在右边膀子上,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剧烈的运动下,不出片刻已经是半身鲜血淋漓了。
今天真不该穿短袖。
衣服上的血迹很难洗掉,让财政状况捉襟见肘的我恨得牙痒痒,对于那个白面少年真是深恶痛绝。
有钱人了不起啊?装内行!
一群少年显然看得呆了,也没有一个喊停的,我日!
其实也很容易理解,电视电影上看到的东西再惨烈,坐在沙发里喝着可乐嚼着薯片的观众也能够云淡风轻的说上一句“不过如此”,只有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搏杀,才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太极双刀的套路我还用得磕磕撞撞呢,更别提实战了,一招双刀蝴蝶戏水使到一半的时候,张南又在我的右臂上留下道口子。
手下留情了已经。张南那略带歉意的眼神明白无误的告诉我,如果真的生死搏杀的话,这一剑直接就可以卸下我的膀子来。
左撇子的我有苦说不出,有心也在张南身上留下点记号,又怕收不住手,毕竟刀势沉猛,一不留神就将人劈成两半了。
难道要一直这么打下去,旁观的小年轻们早就看呆了,是决计不会喊停的,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热血沸腾的顶峰,恨不得出点人命才好,出去了也算多一份吹嘘的资本。
我估计这场尴尬的切磋会持续到我失血过多晕倒为止。
张南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趁着双方体力还好,彼此配合“默契”,手上也是加紧,在我胳膊上刷刷又开了两个口子,打着长痛不如短痛的主意,让我的血液加速外流。
还是老东西看不过去了,突然长啸一声跳入场内,用手臂上套着的金环格开了我们的武器。
“点到为止!”老东西半阖着眼睛,沉声说道。
要说武艺,老东西是我们三人中最差的一个,不过扮扮前辈高人什么的还是没问题。
我的左手刀和张南的剑砍在老东西的左右双臂上静止不动,等待着雇主的发话。
偷眼瞄了下白脸少年,依然是一副讥笑,仿佛正准备说些什么,不过看到我近乎恳求的眼神,终于只是嘴巴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来。
“啊!啊!!”周家小姐仿佛才反应过来,不过好像只会说感叹了。
“快打电话叫医生,有人受伤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刚才嚎歌的少年。
“周家小姐觉得还要继续吗?”张南白衣翩翩,挺直着着身体,左手捏着剑诀放在腰后,温言问道。
表演侠客范儿,自然就得时刻注意形象。
反观我则是气喘如牛,半身鲜血滴滴答答掉落地上,又被身上的汗冲晕开来。
我保证我不是累的,我体质比张南还要好些,不过失血的情况下,如果不显得狼狈些,我怕雇主还要我继续打下去。
“你凭什么出剑伤人!”周家小姐一张小脸气得通红,看起来居然别有一股令人心动的感觉。
说实话,打死我也不能理解这小妞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拐弯的,居然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是不用打下去了,我们三个人也都是暗暗松了口气,老东西连忙搀扶着我走到桌边坐下。
张南也是一愣,不过立即恢复了侠客范,舞了个极为漂亮的剑花,潇洒的收剑入鞘:“比武之中刀剑无眼……”
“那也不能伤人!”小丫头一根筋的不依不饶。
见多识广的张南也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你朋友呢!”周家小姐继续连击,身边的一群小姑娘连连点头,显然极为支持这狗屁逻辑。
却不想想,要不是想混口饭吃,有谁愿意在一群小屁孩面前打来打去的?
张南站在场地中央,勉强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我突然感觉一阵庆幸,幸亏自己是受伤的那个。
周小姐转身向我走来:“你没事吧?”
“没事……”说实话,心里有点慌,吃不准这些年轻人的心思。
撕拉一声,却是这小妞将自己的裙摆撕下一截来,半蹲在我面前,开始帮我绑伤口。
我也不敢挣扎,心中哀嚎一声:这没消过毒的裙摆就直接绑到伤口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不过看着低头忙碌的小妞,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脑残小说害死人啊,大伤口没办法的情况下直接绑布条还情有可原,这剑刃割除的伤口如此整齐,我身体又壮,静静等几分钟就能止住血了啊,就算要绑,袖口的布条不行吗?裙摆就在脚边拖来拖去,要是不小心就拖到地上了,这等于直接抓了把土往伤口上抹啊!农村可以用土抹伤口,城市里你试试?更别说基因大爆炸的现在了……
胡思乱想着明天起来会不会多长出条胳膊来,周家小姐已经在一群女同学的叽叽喳喳指导中将我的几道剑伤全部绑了起来,然后立起身来柔声柔气的对我说:“你动动胳膊试一下?”
我缓慢的弯了下胳膊肘,不得不说的确绑得挺好,血止住了,也不妨碍动作,虽然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在上面有些搞笑,不过这完全不必在意。
竖起大拇指,“不错!”我粗声粗气的说道。
我可一直没忘来此的目的。
……………………………………………………………………………………
深深的吸了口烟,云雾在肺中过了一圈,吐出来时便淡得好像雨后的薄云,又被鼻腔吸回了肚中。
“真享受啊。”我快活地*了一声,还了五百点的债,还剩下一千点。能够不用烦恼吃饭的问题,躺在床上随意休息,这种放肆的生活简直就是神仙才能裹上的日子,连带着在沙发上喝酒看肥皂剧的老东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我说,你真不打算去见见那位周家小姐?”张南坐在桌边,仔细擦拭着他的兵刃,不是呵上口气,通过倒影来判断剑刃部分的状况,一边和我随意闲聊着。
谁也没有想到前几天最大的受益人反而是我,一群小毛孩纷纷给我打赏,反倒将“白衣大侠客”张南晾在了边上,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回来用自己的独门秘方疗伤,那帮傻瓜可能直接就将我送医院去了。
最后除了每人一千点的酬劳外,老东西得到了两百点的打赏,我得到了六百点之多,而张南,则得到了小妹妹们的怒目相向。
周家小姐还给了我一张名片,邀请我过去玩,算是对我受伤的小小歉意。
“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和那些富家千金有什么瓜葛,虽然是个没胸没屁股的青瓜蛋。”我下床端起床头的水杯,走到沙发边上伸出手去,老东西瞪了我一眼,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倒给我小半杯酒。
张南显然也知道这些富人有多么难缠,你靠近,她的长辈会让你消失;你远离,她的朋友会让你消失,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不多接触,不过他还是说:“就见个一两次面应该没问题吧?我看那位小姐出手很是大方,如果再能混点钱,你就可以休息个半年了。”
“我当然也这么想过,不过你还记得那个白面小子吗?我心虚。”
张南沉默不语,半晌才说:“你说得对,在外面混饭吃是没办法,上门混饭,那就是骗了。”
对于我来说,行骗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对方既然有个武术行家,那万一在周家遇上了,估计不会再像卡摩纳酒店那么好说话了。
我们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张南继续擦拭着兵器,我则是坐到沙发上,开始心不在焉的看肥皂剧。
门被敲响了。
“收房租的?不是交过了嘛?”我懒洋洋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穿黑西服戴墨镜的男子。
“找你的。”我直接转身走回沙发。
张南坐的位置就面对着门,也不起身,直接点点头。
墨镜男一脸严肃的样子走进来,显然也都熟悉我和老东西的存在,毫不在意的坐在张南对面脏兮兮的椅子上,说道:“后天。”
张南没说话,默默点头。
那墨镜男来仿佛就为了说这两个字,看到张南点头,就直接出去了。
“你又有活了啊?”我打趣道。
干这行,想不涉及黑道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不过张南显然更绝,和他合租一起半年后,才知道他居然是“蜡笔”的成员。
“蜡笔”可就超出黑道的范畴了,是一股由激进派精英组建的反政府势力,在民间也很有号召力,属于半公开的组织,你可以把它想象成白莲教、明教一类的东西。口号宗旨什么的也听张南说过几次,大约就是基因突变是老天爷安排的,俺们就接受吧,顺势而为吧,让这个世界变得绚烂多姿吧。
我倒是觉得这想法不错,就像春天里毛茸茸的小熊,既然已经在山坡上跌倒了,那就顺着满是青草的斜坡翻滚好了,多舒服。
反政府什么的和我们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不过看到张南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不菲的资金,着实让我羡慕不已。
“明天我就搬走了。”张南说。
“啊?为什么?”我诧异的扭过头去看着他,他面上平静的表情仿佛刚刚说的不是搬家,而是要买双袜子。
虽然三个人住这小房子是有点挤,但是好在房租分摊开来就很便宜,再说要我和老东西两个人住在一块,我可不乐意。
“没什么,要有大行动了,怕动静太大,连累到你们。”
“哦,那你去吧。”我回过头来继续看电视。
“走之前我会多交半年房租的,这段时间足够你们找个新同伴了。”
我叹了口气:“那我明天去周家碰碰运气吧。”
老实说,在认识张南以前,我一直混得很潦倒,如果不是他经常接到活的时候捎上我,现在我应该还住在贫民区的某个桥洞里,整天为了面包发愁。
现在能住在这间公寓里,其实全是托他的福。
做人贵有自知之明,与其接下来又要回到原本的状态,还不如去周家搏一搏,起码那小妞对我印象不错,如果能够混个保镖什么的,夹起尾巴做人,总能够有口饭吃。
白面小子顾不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南笑了起来:“我早就劝你这么做了。”
于是我开始发愁明天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周家小妞面前。
第一次见面我是以江湖豪客的身份登场的,不过那得益于化妆,我本人虽然可以说得上健壮,但却并不是十分魁梧的身材,手脚修长是有的,膀大腰圆却算不上;兼之皮肤也不是彰显豪侠气概的古铜色,反而是有点带着女气的白皙,看上去反而要比实际岁数还小些;脸孔也不是浓眉大眼,为了那浓密的胡须和眉毛还剪了些头发来粘上……总之,其实我与莽撞汉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那天为了赚点赏钱,光是化妆就用去了半个小时,难不成以后见面都要这么弄?
“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老东西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年代,房租可不便宜,以前三人分摊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张南和我都决定要离开的话,老东西显然不会一个人租这么一间房。
“爱死哪就死哪!”我不假思索的一摆手,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张南带来的,又有他常常居中调和,我和老东西在一起一天也呆不下去。
互相捅刀子倒是有可能。
张南笑笑,不说话,老东西这话只是牢骚,没和我们合租之前,他不也是活得好好的?
果然没过两分钟,老东西就开口了:“那我也走吧,上次有个人请我去武馆教拳,我还没给回复呢。”
“去吧去吧,我说你一把年纪了跟着我们年轻人混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我闷闷的吸了口烟,为虚无缥缈的前途烦恼着。
卖剑人就像浪子,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武馆教拳的日子,无异于坐牢般难以忍受,如果换成我,宁可回到桥洞也不会去教拳的。
“别这么说。老董,你年纪大了,也该安定下来了。”张南走过来,拍拍老董的肩膀。
我没料到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安慰竟然让老东西突然间嚎啕大哭。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董哭,他就端着酒瓶坐在沙发上,像只鸵鸟一样将头埋下,鼻涕口水流的长长的拖到地上,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阿南,你不知道,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俊俏,功夫又好,同门师兄弟都崇拜我,以为我能够成大器,师傅有个女儿是我的小师妹,他老人家想要收我做女婿继承衣钵,我心高气傲没有答应,一心想要出来闯个名头……二十年过去了,我那些师兄弟们都功成名就了……只有我,像条狗一样的活着,我不敢回家乡,怕被人笑,又爬不上去……”
我难得的没有出声嘲笑老董,就这么蹲坐在沙发上,双臂抱在胸前支住下巴,叼着烟,静静听着一个老男人在我身边述说着内心最为悔恨的往事。
卖剑人,卖的不是剑,是短暂的生命。
我百无聊赖地站在江南大学演讲厅的一角,听着讲台上的二公子侃侃而谈。
出乎我的意料,周家小姐早就忘记了我这个卖剑人的存在,作为基因大爆炸后崛起的新贵,即使是尚未成年的富二代,每天也有无数的聚会要参加,抱着不同的目的接近不同的人,或者被不同的人接近自己,像我这样的小子,她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会注意一下,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放在脑后了。
好在有着名片做敲门砖,虽然周家小姐对我印象并不深刻,还是温言相向,得知我来意后便吩咐管家给我一份工作。于是我被安排做了名日常助理,也就是� ��这些富二代出行的时候跟在身后,负责搬搬东西、提提箱子,以及会场维护一下秩序什么的。
周老板周元昌有三位夫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仆人少说也有百来号人,我就浑浑噩噩的跟着混,茫然不知前途。
不得不说那天晚上老东西的一番话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一名卖剑人,卖的其实不是剑,而是生命,如果有一天卖不动了,我会不会像老东西那样涕泪滂沱悔恨不已?
于是我捏着鼻子准备谋求出路,周家这种新贵,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管家周元春是周老板的表弟,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支使起人手来倒是非常效率,除了几位公子小姐日常用惯的固定人手外,我们这些人每天都被日程排得满满的,比如我,上午还在帮大公子送资料到公司,下午就在演讲厅给二公子看守秩序了,虽然忙得像狗一样,但是不得不佩服这个老家伙,硬是将百来号人支撑起一个大家世族的形象——其实这种新贵除了钱,权利、门路方面都非常的浅薄,和那种数百年来屹立不倒的权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是中国?”二公子还在凯凯而谈。
“中国是诗书礼易、唐诗宋词、高宗孝武、仓颉玄奘、解县关云长、常山赵子龙。”
“不过,中国也是夏桀殷纣、赵高秦桧、酷吏来俊臣、阉竖魏忠贤;口蜜腹剑李林甫、焚书坑儒秦始皇;还有专食人肝赵思绾、屠尽四川张献忠,扶不起的刘阿斗,贪不完的清和珅,跳梁小丑袁世凯、虎头蛇尾汪精卫。”
……
不得不说,二公子的口才甚是了得,周老大跟着周老板熟悉公司,周老二就整日在文人中厮混,似乎周老板准备两手抓,以谋求家族事业的突破。
连我都听得有些入神了,当然因为站在角落的我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什么是中国?
“中国,是惟一从未中断过的古文明。”
“诞生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立国于公元前3000年,为人类带来汉漠拉比法典、楔形文字和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空中花园,文明史延续2000多年。”
“诞生尼罗河畔的古埃及立国于公元前32世纪,历经31个王朝,文明史全长2500多年,领土涵盖埃及、苏丹、阿尔及利亚、以色列、耶路撒冷、土耳其、约旦和沙特,为人类带来象形文字、金字塔、几何学和历法。没有古埃及文明,就不会有后来的古希腊罗马文明。”
“诞生恒河流域的古印度立国于公元前3500年,疆土包括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不丹、尼泊尔和阿富汗。阿拉伯数字即源于古印度,只是通过阿拉伯传播到西方。文明史全长1500年。”
“因此,古印度并非印度,古埃及也并非埃及。至于古巴比伦,今已不存。”
“所有的古文明都已灭绝。古巴比伦公元前729年灭于亚述帝国。古埃及公元前343年灭于波斯帝国。古印度公元前2000年灭于雅利安蛮族,古印度人沦为第四种姓,即今之贱民。”
“它们灭绝至今均已超过2000年,所以在史书上,它们前面都要加一个“古”字。”
“中国文明公元前2800年发源于黄河岸边。”
“四大古文明中惟一从未灭绝的文明。”
“所以,史书上并无‘古中国文明’。”
“它从来都叫‘中国文明’!”
……
今天是一场所谓中国性格的演讲,周老二一直致力于这种纯文化向的讨论,从而让学者们抛开他的新贵身份,重视起他在文化方面的东西。
在中国,新贵只是个好听的说法,更通俗的说法是暴发户,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的。
一百个新贵里也不见得有一个能够变成老牌贵族。
周老二正在努力,而台下应邀而来的嘉宾们坐在前排目无表情的喝着茶。
“说得好,不过,如果想要让中国文明在这个时代延续下去的话,必然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才行。”突然有人在入口处扬声说道。
“请注意会场秩序!”守在门口的两名保安横跨一步,伸手拦住了来人。
我掐掉烟头,往门口走去。
“周公子觉得我说的话有没有一点道理?”来人一身黑西服,虽然是在室内,却仍然戴着墨镜。
装逼,我一边在心中呸了一口,一边加快脚步,五百人的演讲厅,从角落走到入口不过几步的距离。
台下已经有人轻笑起来,来人嘴上说得客气,但是明显在捣乱。
周老二在讲台上皱皱眉头,不说话,显然心中极为不快。
“这位先生,我们出去说话。”两名保安是这家大学里做熟了的老手,嘴上客气,手上却是暗暗用力开始将人往外推。
我敢保证,这两个保安会将人带到看不见的地方死揍一顿。
下一刻,血花满天!
黑西服已经在尖叫声中穿过两名捂着喉咙软软倒地的保安,闪电般跃上讲台,没有持剑的左手直接往周老二的衣领上抓去!
“王八蛋!”我猛然间发足狂奔,希图追上,同时左手一扬,将一直把玩的打火机砸了过去。
一场毫无疑问的绑架。
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带着呼啸直奔黑西服而去。
楼顶乳白色的灯光照下,打火机的外壳上反射出属于金属特有的冷色光泽。
黑西服在仓促间来不及辨认,只能一偏头闪开袭击。
毕竟如果是把飞刀的话,扎在脑袋上个感觉一定很不好。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我已经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不少,直接手腕一抖抽出剑来,同时大喊:“跑!”
楞了神的周老二转身就往讲台下跑去,台下的来宾开始往门外挤。
黑西服咧嘴一笑,也不急着追,手中短剑一翻,却是和我战成一团。
这是一柄赤红的短剑,仿佛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原以为仗着兵器长度上的差距,我可以和这个眨眼睛杀掉两名门卫的绑架者周旋一二,不过一交手就知道自己错了。
不过小臂长短的一柄短剑,却让我有着面对炙热熔岩般的窒息感,锵锵锵几剑过后,我发现连气都已经喘不过来了。
挡住上面,短剑鬼魅般出现在小腹的位置,挡住右边,红色的光芒又在心口处盘旋。
“小叶,你总觉得时代不同了,现在是凭身体吃饭的世界,我倒觉得不管什么时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依靠技巧多些。你看,政治家、金融家、企业家,都是靠头脑的技巧,而卖剑人,靠的是用剑的技巧,至于身体方面的要求,并不重要。”我突然完全明白了张南平时常常对我说的那句话。
黑西服身材中等,手中用着一把短剑,我手上一柄宝剑比对方短剑长上一倍,可以说攻击范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但是居然一个照面间,就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可能?霍霍两剑搏命式的打法稍稍逼开了黑西服,我一脚挑起身边的凳子,踢向对手。
轰的一声大响中,黑西服混不在意地穿过漫天飞舞的木屑,继续用赤红短剑在我周身要害游走,嘴角挑起一丝戏谑的笑容。
左手持剑,右手已经掏出枪来,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黑西服。
“邦!”演讲厅的收音效果非常好,枪声好似一道惊雷。
如此近的距离下,这一枪几乎是顶着黑西服额头扣下的扳机。
黑西服仿佛被一柄大锤迎面砸了一记,猛然向后仰倒。
我的剑直接跟了上去,点住了他的咽喉。
“呵呵……”黑西服躺在地上,用力的晃着头,想把晕眩感甩开的样子。
“你很不错。”他喘着气说道,刚才的一枪在他脑门上留下一团乌黑的印记,此时正在慢慢肿起来,将已经挤成一团的扁扁的子弹推开,掉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基因大爆炸后,人类普遍获得了身体素质上的强化,简单来说可以认为穿着一身真皮铠甲,不过结实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近距离的开枪,居然连血都没有出。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那一瞬间为什么会冲上去,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黑西服松开手中的短剑,缓缓摘下墨镜。
这是一张英俊的脸,当他露出一口光洁的牙齿朝你微笑的时候,那温暖的感觉连冰雪也可以融化。
“顾好你自己吧!”我冷冷说道,同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周老二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人过来接应?
“我当然不会一个人来。”黑西服替我答疑解惑,同时用目光示意我往后看。
窗外有人敲敲玻璃,周老二哭丧着脸站在那里,身后站着几个人,穿着同样的黑西服。
“蜡笔?”我突然想到,一山不容二虎,本地有如此实力的组织应该只有一个。
“不错。”
“为什么?”
“筹钱。”
“军费?”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们毁了老子的生活。”
“我很同情。不过为了大多数人的福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黑西服一摊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王八蛋!”我遽然起脚,将黑西服的脑袋踢得一歪,然后收剑往讲台走去。
“考虑一下吧?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黑西服捂着脸躺在地上,在身后喊道。
“王八蛋!”俯身捡起打火机,我一边给自己点上根烟一边往门外去。
“那么回去后请通知周先生,蜡笔恭候他的大驾光临,让我们谈谈合作的事情。”
“我只是一名小助理,说不上话的。”
“只是带个话的事情,省的我写纸条了。”黑西服显然心情很好,开始不着边际的聊天。
“自己打电话吧。”我阴沉着脸,走出门外。
门外的几名黑西服谨慎的看着我,我自然没那么高的觉悟,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飞蛾扑火般的救人。
那个使短剑的显然是他们的头目,在没有得到明确指示的情况下,几个人就这么虎视眈眈的放我离开了。
九月的阳光明媚灿烂,走在阳光中的感觉仿佛在泡温泉般,舒服得让人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虽然我这辈子都没有泡过温泉。
这份工作看来是做到头了,虽然和黑西服打嘴仗,不过还得先回去交代一下,算是仁至义尽。至于周老板会拿出什么样的对策来,就和我完全无关了。
周家和蜡笔其实半斤八两,一个有钱没人,一个有人没钱,说是最后走到一起也不奇怪,新贵总是很难挤进真正的统治阶层的,只能无奈的在边缘徘徊,投靠一个蜡笔这样有着明确纲领的组织,如果成功了的话,立刻就是开国元勋的身份,不失为一条捷径,风险大,收益也大。
如果说周老板不肯妥协,坚持对着干,胜负其实也未可知,暴发户没人是相对于老牌世家来说的,发起狠来的话,钱可以买人,人可以赚钱,在这种高度的人眼中,估计不过是数据换算之类的事情,短时间买上一批打手和蜡笔扳扳手腕,一局定胜负之类的事情,周元昌完全干得出来,毕竟赢了的话,在政治上其实就有了很大一笔财富。
反而是乖乖缴纳一笔赎金这样的事情最不可能发生,蜡笔可不是下三滥的流氓团伙……
当然和我无关。
不管周元昌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家里的这些仆人肯定都不会得到多大的好处,风险却是摆在眼前的。难道要我这种还没上过几天班的人为周家卖命?算了吧。
周老二的白色奥迪就停在演讲厅外,江南大学的好处就是处处可以停车,反正有车的学生不多,地方又极为宽敞。
司机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跑了,车上空无一人。
我钻进驾驶位,车上的感应器辨认出我的身份,自动解锁。
油门轰鸣声中,奥迪缓缓发动。
基因大爆炸后,很多生活中的细节就变得不同了。例如住宅,在人类社会中的作用是提供休息和收藏财富的地方,遮风挡雨抵御外来者的窥视是最基本的功能,如果依照以前的标准来建的话,就显得过于单薄。
周家的住宅墙壁厚半米,有些重要的房间据说中间夹着钢板,整套宅子采用的是古代式样,座北朝南,按照功能分为几个区域,从大门开始依次是前院、会客区、餐厅、住宅区和书房、储藏区、后院,中间见缝插针的夹杂着花园、回廊、假山、凉亭作为过渡,这么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占地面积便极为庞大,显得气势恢宏。
周老二有一次自嘲地说过,政治上没有资本的新贵,只能时刻提醒别人自己在财富上的显赫,以期在某种时候获得优势。
门口已经是人头攒动,纹着花里胡哨纹身的壮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烟吐痰聊天,乱得仿佛八点半的菜场。一些戴着金项链看起来像头目般的人则是拎着手机猛打,声音洞彻云霄。
“小胡,怎么还不到?他妈让你平时悠着点,总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野猪你人呢?在看场子?看你妈!快来周家,有大事。来了就知道了。”
“刘哥,我是蝰蛇,这里有活干……”
看来周元昌准备大干一场了。
将车缓缓开过去,这些青皮眼神好得很,直接给闪开了一条路。
谁要认为混混都是没脑子的货色,才是真的没脑子。欺软怕硬的首要条件就是眼神认人要准,这一点和交警上岗前先背熟“本地不能管车辆牌照名单”其实一个道理。
“老板在不在?”我下了车,看到过来泊车的是老头李清,也算是认识的熟人,于是就顺口问道。
“在,大公子和小姐都在客厅。”李清据说已经在周家干了十几年了,从周元昌未发家的时候就跟着,如今年纪大了,按说应该退下来颐养天年了,不过他又没有什么去处,闲着难受,便主动要求来当门房。
甩甩手,我长吁口气,往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作为周家会客宴宾的场所,装饰上也是煞费苦心,入门便是一道百鸟朝凤的画屏,转过画屏,水磨石铺地,边角八个青铜宫人手托灯盏半跪在地,雪白的墙壁上左边绘着韩熙载夜宴,右边绘着清明上河图,俱是出自当代名家手笔,大厅正中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几个大字,不过我勉强只能猜出其中两个字是“客迎”,狂草么,对于我这种只完成了素质教育的人来说和外语也差不了多少。
周元昌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在匾额下方的主位上,左右两边依次坐着管家周元春、周老大和周小姐,以及几名我不认识、但是一看穿着气度便是上流的家伙。
“周总。”周老板只是私下叫叫,当面喊得这么土气绝对是脑子里有包。
“你回来了,很好。”周元昌点点头,阴沉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显然他已经知道情况了,不过对我还赶回来感到有些意外罢了。
“将情况和我们详细说说吧,小叶。”周家大公子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话,看来我来之前他应该还查了下我的资料,起码知道我叫什么。
家主周元昌,两个儿子老大周武阳,老二周文强,女儿周璐,这些都是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的事情,不过我不喜欢这么叫,我在自己心里固执的叫他们周老板、周老大、周老二、周家小妞,也许是出于某种嫉妒?
“是,小周先生下午在江南大学有一场演讲,于是就叫了大刘和我一起跟去……”大刘就是那名司机,也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跑掉了。
听众面色各异,周家小妞惴惴不安,周武阳一脸沉思,周元昌则是目无表情,左手食指在硬红木座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着。
“等一下!”我正说到将黑西服制服,但是周老二也落入蜡笔手中的时候,周武阳突然开口打断道,“你确定那是一柄赤红色的短剑?”
“是,大概五十厘米长,剑脊较厚,有些像刺剑。”我毫不停滞的回道,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绝对是第一时间就会注意到的目标。
“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周武阳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切的追问道。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笑起来很好看。”说到认人对我来说就有些困难了,我曾经有过一个学期还没有将班级上同学认全的记录,不过时间尚短,所以对黑西服的形象还算牢记于心。
“每一个电影明星都是这样的。”周家小妞气道,其余人脸上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这种含糊的描述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最多不过知道对方是个帅哥而已。
“是不是他?”周武阳却已经扭头开始操作起来,他身边的案几上就摆着一台手提电脑,敲击了几下键盘后将屏幕转过来朝着我。
一名年轻人低着头吸着饮料匆匆赶路的照片,虽然只有侧脸,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
“他怎么会来这里……”周武阳哀叹一声,整个人仿佛瞬间没了力气软倒下去,在座椅里缩成一团。
“是谁?”管家周元春看不见屏幕,但是周武阳的表现让他意识到周家有了*烦。
周元昌左手手指停止了小动作,看着他的大儿子,周家的接班人。
“楚星河。”
“什么!”其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元昌就大声喊了起来。
与其说是咆哮,倒是更像尖叫。
被十七八个壮汉盯上了的水灵灵小姑娘,仓皇间跑到死胡同时的尖叫。
其余人楞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然后……
接着发愣。
“楚星河是谁?”周小妞问,她还是个学生,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蜡笔这种组织能够混到现在,不但没有被政府消灭取缔掉,反而日益壮大,在南方几大城市中成为一股半公开的势力,双星功不可没。
楚星河就是双星之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