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身处一个混沌的世界,四周白茫空无一物,若馨静静地向前走着,却一直也找不到出路。
这是她的未来吗?没有色彩的人生,所有她关心和在意的人都不在了,天地间只留下她唯一一人。脚步渐渐放慢了下来,若馨慢慢蹲下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用小小的空间保护着自己。
四周无限地放大,依旧一片虚无的空茫,只有一个小小的她辗转在诡秘的梦魇之中。空中飘荡着似有若无的轻浅吟唱,听不清是什么,却像是安眠曲一般,让她慢慢陷入更深的沉睡,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那些轻吟,远远的传来,一声声焦急而担忧,“若儿,若儿......”
是在呼唤她吗?
本已涣散的意识又渐渐凝聚,若馨抬起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不见人影,却听到那声音不停地呼唤着她,“若儿,你有没有事,你醒醒啊。”
焦虑的声音传递到她的脑海,慢慢清晰,清泠若泉的声音曾经是她最温暖于心的眷恋,尽管也曾令她心伤,却始终占据着心中的一处。
是风华么?
慢慢站了起来,若馨向着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风华的声音像是一条绳索牵引着她,越是向前走,他的声音便越是靠近,四周的白茫迷雾也渐渐淡去,而后便是突然的一片光明,若馨身子微微一震,从沉沉的梦魇中清醒。
鼻间萦绕着浓郁的炉香气味,若馨的眼睑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先前睡梦中听到的低声吟唱此刻听来更加清晰,若馨听出是东衡国祭祀时那些司巫会在祭前吟诵的祭神辞。
祭祀?看来她还在贤王府。
手指蜷了蜷,万分吃力,身子依旧不能动弹,然不可错辨的酸痛感弥漫全身,让她意识到先前那一场比噩梦更加让她惊怖的经历是真真发生的。
他已经不是师父了,是坠入魔道的魔,为了一己目的,嗜血残性。曾经以为他是深爱白若因的,如今看来,难道都是假的吗?
“若儿......”风华的声音在她的侧方响起。
风华真的在。
若馨诧异地转头,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巨大的圆形祭坛,四块对角成方的石桌,她躺于其一,而其他三块的中心,则分别放着镇魂石、御鬼黑木与无念珠。祭坛四周高高耸立着四根巨大的圆柱,上面雕刻满远古的图腾。风华便被绑缚在她对角方向圆柱上。他脸上并无恐惧,只是望着她的眼中,满是焦灼和担忧。
“风华,你怎么会在这里?”若馨语音微颤,脑海中闪过师父无情的面容。
绝对又是师父的阴谋。
“他是来贤王府寻你的,如此正好,就不用我浪费时间再相邀一聚了。”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慢慢响起,带着些微的遗憾之意。“不过,乖徒儿,你醒的可真不是时候,若再迟些,也可免了后面的痛苦了。”
修长的身形从幽暗中隐现,皇甫贤慢慢地踱到若馨的身前,如画俊雅清逸的面容微微带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然若馨却知在这张温和笑脸的背后隐藏着多少的狠绝与无情。
若馨没有出声,夹杂了悲愤与防备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皇甫贤。
“皇甫贤,若儿是与你相处十载的徒弟,你怎能这般对她。”风华对着皇甫贤开口说道,虽然被绑缚在圆柱上,风华却无任何惊慌之意,依旧如雍容尔雅的贵公子,沉着而冷静。
皇甫贤挑挑眉,慢慢转过身去。风华平静地望着皇甫贤的眼睛,那双暗灰的眸瞳慢慢地流光宛转,渐渐的暗沉的眸色开始变淡,迷幻的眸瞳由暗灰变成了浅色的银灰。
若馨呼吸一顿,幻惑术!
风华在对皇甫贤用幻惑术。
与他对视的皇甫贤,目光中有一瞬痛苦闪现,不知勾起了什么记忆,皇甫贤身侧的拳头紧紧地握起。
“她第一个依赖信任的人是你,下山七年,她心中对你的怀念没有减少分毫,你如何忍心这样伤害她?”风华慢慢地说着,眼睛始终凝神注视着皇甫贤,潋潋流光让若馨也无法直视。
一滴两滴,皇甫贤紧握的拳头中,鲜红的液体慢慢滴落,而与此同时,他也轻笑了两声,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他慢慢走到风华的面前,幽深的眼眸寒意森森,皇甫贤一字一句慢慢说道:“秦真华,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你的幻惑术对我没用。”淡淡瞥过手心长长的血痕,皇甫贤薄唇冷漠地勾起。靠近那张清绝的俊颜,他将手抵在风华颈侧的脉动处,带着些讽意地说道:“你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救她么?”
风华的冷淡地回视着皇甫贤,银灰的眸瞳慢慢变回暗色。
若馨的心一沉,开口道:“你要得到的都已得到,如今为何还将他牵扯进来?”
皇甫贤看着风华微微一笑,长挑的凤眸意味深沉,“你对他还是如此维护,忘记他曾经如何欺骗过你了?”
风华清癯淡漠的面庞微微一变。
“即便有过欺骗,他心中的感情却是真的。我从未怪责过他。”躺在冰冷的石桌,若馨深深凝视着风华,平静地说道。
风华慢慢抬眸,注视着她的眼神柔和而温暖。
若馨心中一酸,是她将风华牵扯进来的。本来,他可以在柯蓝拥有一切,如今却要为她失去一切。
她想活下去,她一直很努力地寻找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法,却没想到她的坚持,会被师父利用,成为伤害她身边最亲近之人的匕刃。
皇甫贤放下抵在风华颈侧的手,慢慢走回若馨身边,他轻轻俯下身,望着若馨的眼睛,唇边的微笑似有若无,“怪也罢不怪也罢,都与为师无关,反正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若馨心一凉,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
师父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想再伤害风华吗?
“为师可真不喜欢你这眼神。”略带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皇甫贤语气柔和地说道:“只余一步了,若儿。待得四件神器祭天成功,只要今日一过,你便不会再感到任何痛苦了。”
“爷,他们来了。”回春不知从何处出现,停在皇甫贤身后,低声说了声。
皇甫贤没有回头,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未过多久,便听见外面一片喧杂的脚步声,一列人马从大门进入,门外无数的火把点燃,让深沉的夜幕照如白昼,也让晦暗的祀堂顿时明亮起来。
一身锦袍,气势逼人的应宁王从那列人马后走了出来,他的视线扫过祭坛,在若馨身上顿了一顿,而后望向背对着他而立的皇甫贤,冷漠肃然的声音在祭坛中响起,“皇叔,停止您的一切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