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上篮球场，陆森仿佛换了一个人，自信心膨胀到无以复加。坚实粗糙的水泥地面，地上白色的线，透明的有机玻璃篮板，都仿佛是陆森自己的领域。陆森仍然把先攻的机会让给了薛瑶，只是此时的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沉默，在篮球场上，陆森的垃圾话总能把对手推向失败的深渊。
“你也许能在其他运动上赢过我，但在篮球场上你一点机会都没有，不如直接认输好了。”
薛瑶置若罔闻，拿起篮球，轻轻地拍着，起初看上去很笨拙，但很快便找到了感觉，接着是跨下运球、背后运球，甚至一些在街球和花式篮球中才能见到的杂耍式运球动作，都一一演示了出来。
杨林在一旁赞叹道：“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个运动天才，我现在开始觉得小森不一定能赢了。”
叶幽宁在一旁不解地问：“她真的从来没打过篮球吗？我怎么觉得她的运球比你还好呢？”
杨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哈哈，怎么可能比我还好……不过她之前来体育部帮忙的时候，确实说没打过篮球的。”
陆森仍然在喋喋不休地用垃圾话干扰着薛瑶：“你知道吗，看了你运球我想起了我刚学打篮球那时，你运球的水平快跟我小时候差不多少了，我推荐你去参加儿童篮球夏令营。”
薛瑶问道：“真的？你小时候就经常打篮球么？”动作却丝毫没有放缓，说话间已经在陆森面前做了两次跨下运球变向和一次转身运球。
陆森及时移动脚步占据位置，防住了薛瑶的突破，继续说：“生活就像一个篮球，你沿着上面的纹路走到尽头，会发现自己回到了起点。”
“那你为什么不从一条纹路跳到另一条纹路上？”薛瑶躲开了陆森试探性的抄球，不停地变向，试图晃开陆森的重心，并进行了数次快速启动，但都被陆森恰到好处地拦住了行进路线。
“很精彩的突破攻防，你注意看两人的重心和脚步变化，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交锋了十几个回合了。”杨林对叶幽宁说道。
“啊？有那么多次？我只能看出几次。”
“薛瑶虽然很快就掌握了篮球的运球突破技巧，但是人球结合上还是有点瑕疵，比不上小森的老辣防守。”杨林中肯地评价道。
薛瑶的身形时高时低，忽左忽右，像鲤鱼一样灵动，身后的长发波浪般飘舞着，但陆森像一道坚固的大坝，无论水流怎样湍急，都无法冲破。薛瑶有些灰心地直接向陆森靠了过去，哪知陆森突然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身体接触。
杨林一拍脑门，笑道：“哈哈，原来这样，小森输定了。”
“怎么了？陆森怎么躲开了？”叶幽宁不解道。
“他不想跟薛瑶有身体接触。”杨林乐得捧腹。
“为什么不想有身体接触？他害羞了么？”叶幽宁问话一出，杨林更是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这个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猜可能跟他身上那件负重背心有关系，你想啊，那件背心里全是铁块啊铅块啊之类的，要是让薛瑶靠上去了，说不定会受伤。这小子居然也会怜香惜玉了。”杨林猜测说，“如果这样，进攻都很难打，防守就更别提了。”
薛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一丝狡黠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逝，她护住球，一步一步地向内线靠，而陆森则是不断退让，最后不得不孤注一掷地上前抢断，薛瑶灵巧地闪过陆森，上篮得手。
“怎么，你怕我弄脏了你的衣服吗？”薛瑶故意问道。
“你赢了。”陆森也不解释，直接放弃了比赛。
“你还没进攻呢。”薛瑶把球抛给陆森。
“不用进攻了，我认输。你的运动天赋确实比我好。”陆森苦笑道。
“我知道你让我了，但即使如此，也要遵守赌约哦，别忘了！”薛瑶对这一结果似乎很开心。
陆森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
段老师面色凝重地坐在会议桌旁，十指交叉紧握着，有些拘束地看着坐在桌子末端的刘副校长。这场会议的主题是新学年里学校体育项目的发展规划，在座的除了段老师，还有负责田径、足球、排球等项目的众位体育老师。刘副校长总结了去年的成绩之后，有人欢喜有人愁，段老师显然属于后者。
“老段，上一学年校篮球队的成绩可不令人满意啊！”刘副校长板着脸说。
段老师抬手擦了擦光秃秃的脑门，解释道：“这个……因为钟玮受伤……”
“钟玮已经毕业了！你不会是想说，这个学年校篮球队还是小组赛就淘汰吧？”刘副校长打断段老师的辩白，厉声道：“老段，你自己数数，学校的篮球工作交给你干了几年了？有几次小组赛出线了？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学校么？‘华浦中学什么都行，就是篮球很次！’你能丢得起这人，我可丢不起！我今天给你把话搁这儿了，你要是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新来的几个年轻老师就对你负责的这部分很感兴趣。要是这学年仍然出不了成绩，你还是主动让贤吧！”
段老师闻言眼角一抽，急忙保证道：“刘校您放心，这学年我一定让篮球队出成绩！”
刘副校长神色稍缓，点了点头，说：“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再强调一遍，必须出成绩！”
段老师暗自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出成绩，钟玮毕业后校队青黄不接，三年级里无大将之材，二年级又缺乏锻炼不堪大任，一年级的新生也没听说有什么天才球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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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森按照赌约，填好篮球部的入部申请表后，随手丢给杨林，没想到杨林却丢了回来，一脸贱笑地说：“对不起，这个表要先交社团办签字盖章，然后我才可以收。”
“你不是部长么？收个人入部还这么麻烦？”
“部长也归学生会管，‘学生撒泡尿，会长批个条’，这就是咱们的民主。真把我逼急了，我也去竞选学生会长，把丫挤下台。”杨林怨气冲天地发着牢骚。
牢骚归牢骚，事还得按规定办。陆森揣着入部申请表，沿着空旷的走廊向社团办公室踱去。
社团办公室紧邻学生会办公室，是学生会下属的一个分支部门。陆森刚想推门进入，门却忽然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人差点跟陆森撞了个满怀。
“陆森学长？”来人面罩寒霜，右眼紧闭，樱唇微张，轻盈的体态，乌黑的长发，不是薛瑶还能是谁。
“薛瑶？是你啊，怎么一脸郁闷的样子？”
薛瑶晃了晃手中的材料，气呼呼的说：“我去申请成立一个新社团，没想到那个学生会副会长故意刁难我，说一年级学生不允许建立社团！”
“这个……一年级学生不允许建立社团，好像是有这么条规定。”
“这是什么破规定呀，太不合理了！一年级学生好欺负是吧？”薛瑶不满地说。
“你想建立的是什么社团？要不我帮你吧，这样上次的赌约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陆森提议道。
薛瑶眨了眨左眼，纤细的手指卷着一缕发梢，似乎在考虑什么，很快嘴角便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你真要帮我？要帮就一帮到底，可不准反悔哦！”
“帮你建立个社团还不简单，正好我是二年级的，符合建立社团的条件。话说回来，你要建立的到底是什么社团？”陆森一口答应。
“医学社。”薛瑶见陆森应允，开心地答道。
陆森不由一怔，虽然华浦中学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组织，但很多都是地下组织，真正的“合法组织”仍然要通过学校的审批，都是中规中矩的。医学社听起来还蛮正常，不过放眼全市，还没有一所中学有这种社团，要让学校开这个先例，想必不是太容易的事。
“你怎么会想成立医学社？申请表呢？给我看看。”
接过申请表，陆森发现薛瑶其实还是费了不少功夫的，社团成立必需的顾问教师和最少五名成员，都已经填好，成立社团的目的和宗旨等一系列的栏目也填得无懈可击。于是陆森进入社团办公室，先将自己的入部申请表递给了副会长张佳，这是个胖乎乎的三年级男生，肤色白净得赛过女生，陆森进门时他正在看一本古龙的小说。他接过表格瞅了标题一眼，就盖上了章。陆森接过表格，又把薛瑶的申请表递了过去，张佳眉头一皱，扔回给陆森，冷冷地说道：“医学社？你是负责人？你的个人材料呢？”
“需要什么个人材料？”陆森话出口后，似乎明白了对方要的是什么，但他并不想往那个方向想。一个学生会副会长而已，竟然还来这套？
“你懂不懂规矩？不懂就别来递申请了，不会给你通过的。”张佳见状把脸一板，冷哼道。
陆森这才肯定对方是想索贿了，不过他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规矩？这申请表没有哪个地方不符合规定吧？”
“我跟你谈规矩，你给我讲规定，你是不想办了还是怎么着？”张佳拍了一下桌子，嗓音提高了几度。
“敢情是你制订的规矩？”陆森冷笑道。
“学校没有建立医学社的计划，不会给你通过的，你走吧。”张佳埋头继续看书，不再理睬陆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