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夏尽秋至。
到正德五十一年秋七月,洞天诸般事业已经从无到有地兴建起来——灵田和药圃开垦数万亩,嘉谷药草不知觉已经丰收了两季,每月还陆续不断有大规模的灵脉被开掘出来。
我们的仙宫建筑在一座灵山之上,从灵山峰顶的大殿能望到迁居坠星洞天的华夏百姓建立起来的定居点。灵丘之南,沿着一条西南向入海的大河两畔,是鳞次栉比的屋舍和星罗棋布的灵田。数千头木牛在广袤的田野上耕作和营建、河岸是密密麻麻的水磨与风车。
一派中原太平时候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幼时候和娘亲一道居住的广陵城。大概慕容芷也是按照广陵地带的布局规划洞天里城町的。甚至可能广陵地带的布局都来自修真界,南宫大头目出身星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说不定就在世俗复现了仙山古洞的田园气象。
佃农们望到我多半远远的挥手,我稍微走近他们就一溜烟跑开,只有几个小孩子还能大着胆子跑过来揉揉绯红衣的头。
“大家好像对我又敬又怕嘛?”我嘀咕道。
绯红衣把糖随便分了点给小孩说,
“主人是修真者,比这些人类高等,而且你一直宅仙宫里不出来,他们眼里你就是神灵啦。要知道,妖类对于精类也有天然的威压呐。”
“乱讲,我天天出门——不过是使用阴神他们看不见;另外,王启泰他们也是金丹,怎么没见到他们被百姓敬畏?”
“大概王长老是自小生活在人类的镇中,又一向低调,因此和他亲切的民众对他生出了亵慢。主人本来就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岛上,他们反而觉得你像异类了。”
我哼了一下,看来以后要多和乡下小孩一道踢球之类的,培养下感情。我的经验是:和人玩熟了他们与你的距离感就会拉近。
我和绯红衣不再在山南多作停留,而是尽量捡人少的地方走进山林。
“我们要下地缝去灼夜芝林深处找极品蓝宝石矿,我要为小芷亲手磨一块蓝宝石的项链。”
“仙宫里有的是宝贝,主人为什么还要去地下找一块装饰用的石头呢?”
“仙宫的库存都是按照修真者的需要收集,极少世俗间的奢侈品。只要是女孩子都喜欢珠宝首饰,所以我要找一块品质好点的加工。如果我亲手磨制,那就充满了我的诚意了。”
“主人什么时候学会磨宝石了?”他问。
“现学,不是有你这个连火铳能能锻造的小铁匠教我吗?反正有的是材料,慢慢练手就是。”
一对鹿精在林缘急掠过,是九色鹿的幼崽,一牡一牝,它们似乎在逃避什么人的追赶。
我和绯红衣对望了一眼,原来还有九色鹿的遗种没被食尘虫杀死。
我抱着赤狐跃上五丈高的树冠,看到一彪盔甲鲜亮的人马如风般紧蹑九色鹿崽不放。
如果是成年九色鹿精当然能够轻易甩开这五骑的追踪,但是幼年的鹿精长力不继,反而被机械流马渐渐拉近距离。
“蹬!”
两匹幼鹿一个急转弯,不如活物灵动的流马万般无奈地看着它们进入了密林。
但是我感应到林深处的杀气,嗯了一下。
果然那里还潜伏着另一彪人马,九色鹿崽被后面追赶的猎手诱入了伏击圈。
“我的林子还有人打猎?”我问绯红衣。
“主人不是亲手签署的布告吗?每年的秋季,国民可以去南方的林子打猎,只要向你缴纳一定的物产做入场费就行。死活一概由他们本人承担,被熊打死主人也不负责。”
我想一定是慕容芷发布的号令,我反正是看也不看就签上自己的大名。南宫家的林子也让人在规定的季节捕猎灵兽和瑞兽,修真者放养它们的一大目的就是拿来炼药。慕容芷大概是模仿南宫家管理山林的规矩。
——不过,洞天的九色鹿只剩下这两只,我要拿来作种,不能让这伙猎人杀了。
“嗖!”
还未等我下定决心,一枝冷箭从极刁钻的角度没入小牡鹿的肚子,从背上透了出来。
我的弹指神通把另一枝射向小母鹿的连珠箭反弹回箭手。
林中的锦袍骑手头领“通”地一声狼狈地跌下流马,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我下手还是略微克制,饶而不杀。
其他九骑有三个疾奔向倒地的骑手。
六个霍地拔出刀剑,向我冲来。
他们刀剑俱是下品宝刃,在秋日照耀下加倍灿然。
我心头火起——谁家的野孩子,都是用老子洞天里的宝矿打造的兵器!
我抡起一阵拳风,一下拔掉一个人持兵刃的手臂。
六人扑在地上惨叫起来。
“有什么好叫的!就这么点疼!”
我把被箭透体的牡鹿抱在怀里,虽然我竭力想封住它的伤口,然后渡了我的气维持它的生命,但终究是慢了一步,唯一的一头牡鹿被放箭的骑手取了性命。
我抚摸小母鹿,把神念传递到她心里:“不要怕,我是你的主人,有我在,以后你不会被猎人杀掉了。”
直到我感应到她的心绪宁静下来,我才走向拿着刀剑向我颤抖的另四个骑手。
“你,你……是什么人?你不要恃强凌弱!我们的管领大人可是金丹的绝顶高手,这是我们属国的林苑,小心管领大人惩戒你!”
被我射穿肩胛骨的骑手摘下面甲,他是个白面俊俏少年,有内功下层修为,看起来是十人中的领袖。众人里也是他最快恢复了镇定,脸上不再冒虚汗。他从怀里取出一枚金牌,上面刻着颁发者的名字:“原剑空”。
——这他妈是刻上我名字的入苑金牌!
我狠抽了他一下耳光,少年的半边脸肿成了蒸糕。
然后我把他的这枚金牌捏弯,用指力抹掉上面我的名字。
“我就是白云属国的管领,讨逆将军原剑空。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再不许你到林子——不,不许你进入我的洞天里来了!”
少年的脸色阴晴不定,其他九人怔怔地望着我,脸如死灰。
“在下的姓名不重要。请原将军先为你的百姓疗伤!”
少年突然顶起我嘴。
——他说的是被我拔掉手的六个纨绔子吗?世界上居然有诸侯要为拿着诸侯的兵器向诸侯挥刀的百姓疗伤!
呸。
“好啊!”
我把他们的六条断臂统统捏碎。
“你看,我医好了。从今以后他们不必担心自己的手了。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哈哈。”
“想不到原剑空是一个昏君!昂山妖人已除,又多出一尊残虐百姓的恶虎!”
少年一发狠拔出插在肩胛骨的箭,抽出他的佩刀玩具般在我眼前晃。
两个侍从死命把他架起来,一个中年侍从在我的脚下叩首不止。
“启禀原将军……我家少主是素学仁长老唯一的嫡玄孙素锦年,年方十五岁,不识将军金面。念在学仁长老是执事长老之一,请您千万手下留情。我们误伤了将军的宝鹿,日后一定重重赔偿……少主也会闭门思过,再不滋事了。”
“海盗子!”少年向我破口大骂,“不要得志猖狂!你的发迹全是运气,其实长老们没一个稀罕你!”
全场寂静。
“主人杀了他吧。”绯红衣冷冷道。
我深吸一口气,我小时候虽然也是小恶霸,从来不会拿道理做自己的挡箭牌,把自己打扮成好人。说我残虐百姓——哼,残虐你和你小弟吧!
“滚。”
我把素锦年的两条腿打折,
“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下次再看到你,就把你杀掉!”
——今天扫兴死了!
我给被射死的公鹿做了一个坟包,带着唯一幸存的九色幼鹿回到道场养育。
虽然后来我和绯红衣在灼夜芝林的深处还是采到了几把鸽子蛋大小的极品蓝宝石,但那天的射鹿事情始终堵在我的胸口,让我念头不能通达。
……
我和慕容芷在她生日饮宴的时候说起那天的事情,愤愤不平。
“实在太操蛋了!如果我爹还活着,直接把那小崽子蛋黄打出来!我平生从没有受到那样的侮辱。要是厉害的人物用拳头把我打个半死,我脑浆出来也服帖他有本事。可是,这小毛孩只有嘴炮!明明杀掉唯一的九色公鹿的是他,反倒成了我是恶人了!”
我控制不住地拍案,一下一个手印。
“轻点,上好的木案呢……”
慕容芷问,“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杀掉素锦年?”
“因为规矩是用我名义定的……我哪里想到会有九色鹿存世的情况。既然放他们进林苑来,我就不能禁止他们捕杀里面的灵兽。那样的话,等于在打颁发围猎许可的小芷你脸。还有,我爹以前教导我当帮主不能滥杀,所以我就只折掉了他们的手和腿。反正这些阔少以后装义肢,又不影响生活。”
“小空你心真是直率不过”,她笑道,
“其实你当时把他们杀了,然后推说是山林野兽咬死的,不就了结事情了吗?谁还能说出什么异论来?”
我摇了下头,
“不行,我是金丹,杀这些弱者可不想耍赖。”
慕容芷掩口笑了,
“傻得可爱。——你送我的蓝宝石链子我喜欢极了。”
她的脖子围着我花了三天整时间磨制的宝石链。我是用中品的小刀切割,好几次把自己的手指都削出伤痕,现在手指还用绷带盖住上面的疮痍。
我把葡萄酒斟满夜光杯,祝贺慕容芷,
“五福入命,诸事顺遂。”
到了初秋她的身体全复,境界也到了筑基中层。我们的洞天也经营地有声有色,只愿天长地久下去。
“同祝!”
慕容芷一口饮尽,脸色酡红。
“可喜欢我?”
“恩。”
“喜欢什么?”
“全部,无论好坏。”
她揉进我怀里,蚊声说,
“那就全部让你喜欢……”
我们两人的肉体纠缠在一起,她如同酒一样醇美滚烫。在寝房里我和她不能自持地呻吟,少女初夜的疼痛过后,是欲仙欲死的狂欢,我品尝着她粉红色的蓓蕾,酒和我的液体流遍她的身体。
初入十八岁的慕容芷成了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