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小妖狮无名、洪荒宗变钜子、星宗厉无咎前来参见悬圃小圣母,还请放行。”
我又来到城门口的巨大开明兽下,装模作样报了三人的家门。前番城里人已经知道我是昆仑驱邪院差遣过来,如今突兀改了门庭,随便是谁都有了预备。
城中一时没有答复。
“你一介无名之辈,谁会理睬你。”
变钜子催促我报与万里云的渊源,并说是象王遣来的。我心中冷笑,脸上忸怩,又向城里说,“是象王陛下遣我们来的。我授业师傅说,小圣母见了这枚银币,便会让我们进去。”
黑白熊银币抛向城头,一只绿鹦鹉衔回。不久城门开启,青鸟句芒领我们入内。
厉无咎问青鸟,“这位变剑仙带了萧祖师赐下的八转神剑,我们尚在敌国。是否要先寄存在尊驾处。”
变钜子干咳了几下,对厉无咎这般坦率表示不满。
青鸟道,
“悬圃有先圣母布置的法阵,拜访的元婴只能发挥金丹威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反而是你们不必疑虑我们,带法宝入宫就是。”
我们未循旧路往西北宫阙,而是去了正北的宫殿。
我问青鸟,黑白熊的银币与洛神家有什么渊源。
青鸟道:
列国时代的秦国王上、王后没有贤能的后裔,又不愿王统断绝,将王位禅让给昆仑推荐的客卿,遂在白虎神庙忧愤祈求。瑶仙分灵托生为秦王骨肉,继承王位,拜昆仑全祖师为国师,另驱遣鬼门南征蜀中。被剑宗阻击在归魂关外,缔结和约,互不侵犯。银币就成了信物。剑宗的门人遇见白虎一脉,交出一枚古币,瑶仙就饶一次性命。
不过,后来洛神家又与剑宗不谐,洛神,用各种手段大量收入古币,从此世间少见熊猫银币。这个收入熊猫银币的规矩现在还没有废除。
也就是说,这枚银币他们是不会还我了。
厉无咎拊掌道,“这次再有凶险,你这头狮妖是保住性命了。”
我呵呵傻笑。
厉无咎兴致盎然地环顾悬圃,对城中精巧的机械和高瞻远瞩的规划赞不绝口。
变钜子始终静观,不作评论。
宫阙巍峨却冷清,千亩方圆,重重宝殿,不见人影。
青鸟句芒道,“这是万妖朝拜的大殿,闲时极其空旷。洪荒宗与昆仑现是敌国,我等本不宜接待。讲完说辞,速速退去。”
正殿的帷幕后传来冷漠但熟悉的少女声音,
“句芒,宣他们进来。”
青鸟掀开帷幕。
正殿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她戴芙蓉小金冠,头顶换两重元神光环。螓首蛾眉,肤如白瓷,金线釉其上。披着红霞法衣的身形越发的颀长,脚套罗袜,踩云履,踏在冰凉的玉阶上。
眨眼,公主也已经十九岁了。
殿堂里置办好了三席酒宴,都放着一盏金杯。
她双目睁开,两道金光自金冠红衣少女的目中射出,钉在我们三人上。
“圣母,我是否要侍坐?”青鸟问。
“你在,来客的心情不安,退下去吧。”
青鸟的目光掠过众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狮无名、厉道友,你们请入席吧。”
变钜子没有被邀请,也讪讪地坐入席中。
我把玩着鎏金铜杯,每盏杯壁都刻着鸟虫铭文,我的这盏刻着“我姑酌彼金杯,维以不永伤”的箴言。
厉无咎道,“这是赐山河榜前十的金杯。天下总共二百五十盏,都是修真界的真人锻造,铭文由龙虎宗或星宗刻下,杯盏或由剑宗或由昆仑打造。传说都是历劫不坏之物,看来,洛神家收集了不少。”
琳公主颔首,
“这些是服事过我家的金丹贡献的,我挑选了几盏。杯中盛了长生酒。”
我谢过公主,一口饮尽。
变钜子犹自盯着金杯发呆。厉无咎道,“我们光明正大来,哪怕盏中有毒,这位散修小妖都喝了,变剑仙迟疑什么?”
厉无咎也一口饮尽。
变钜子只好无奈喝了。
然后,他开始说辞,
“登天梯无关世俗的纷争,星宗任祖师也允诺我家祖师莅临,既能光大妖族道统,也可以澄清修真界风气。
萧祖师并非要诱小圣母背叛昆仑。母子生隙的痛楚我家祖师深知之,让他人父女反目绝非祖师的意愿。只是期盼小圣母尽妖族领袖的责任,上登天梯一番。
据在下所知,小圣母的部众大多对登天梯有所求期待,小圣母不至,也断了他人的门路。此外,我家祖师的海经颇能补贵脉山经之所缺,小圣母若往,我家祖师一定倾囊相授。”
“如果群妖要切磋,到山河榜来便是,我不去乌云城的。另外,上官翩翩你,家萧祖师何时释放?”
王座上的女子问。
我心里觉得不妥,如何能把心中关切袒露给敌人?
变钜子道,
“萧祖师和上官先生自有约定,非我所知。但翩翩小姐目前安好无恙,另有高人指导翩翩小姐道术,无须小圣母担忧。如果小圣母想来乌云城,探望上官姑娘,萧祖师自会允诺。”
翩翩绝不会投靠妖邪。但是萧龙渊既然和上官有约定,怎么会自食其言让她服食迷乱心神的丹药?我大惑不解。
“我知道了,你们自便。如果想在悬圃多游览数日,也自便。”
衣裳响起了环佩玎珰,琳公主起身,向屏风后走去。
变钜子忽地拔身而起,快步趋上阶梯,
“圣母慢行,变钜子还有一个请求。”
琳公主回眸漠然望他,不置可否。
“先圣母用招魂幡辖制西荒众妖元神,这种邪魔手段,修真者耻之。即便小圣母无法赴登天梯之会,也请撤去招妖幡对西荒众妖的禁制。”
“你倒有一番仁爱之心,不似做出杀同门行径的人。我家驾驭之法,宽猛相济,外人不必置喙。”
她的冷冷一句,满是讥讽。
变钜子脸上阴晴不定了几次,终于按捺下来,恭敬施展一礼,退了下去。
厉无咎高声呼道,
“圣母三思,如果在登天梯上就能化解五宗恩怨,天下就可以消弭战争,何必一定要在山河榜后血流天下呢?您就是左右天下众生性命的人物呀!”
琳公主的身形滞了一下,然后退入了屏风之后,再不出现。
青鸟将我们领入使馆,金盔绿甲的猪妖将使馆围个水泄不通。使馆中,只剩下我们孤零零三人。
变钜子一怒拔剑,把面前的酒席斩个粉碎,
“我宗的剑是与无数高人生死拼杀磨砺的。二代真人每个都是蹀血红尘,会遍天下高手。偏独孤蠢才,一团和气,谈禅般的讲狗屁无剑,维持一个红尘不死不活,剑道堕落到极点,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我神念说,
“变剑仙,我们没有机会了。”
所谓的机会,就是变钜子刺杀琳公主的计划。这个疯狂的谋划,厉无咎还一无所知。
“什么机会?”厉无咎神念问,“谈判的事情并非一蹴而就,按照计划,我们还是回去煽动金翅鸟王和敖钦的叛乱吧,让这位圣母瞧下她部众的心声。”
他又一次实诚地告知了我变钜子下一步的行动。
变钜子嗅了下金杯里的酒味,神念道,“厉道友,我们先要去做一件好事。象王告诉了我们悬圃的布置,你助我一臂之力,去偷那个招妖幡。这是不违背修真界道义的事情。”
厉无咎点首。
我问,
“可是,看起来这位圣母已经跻身元婴中层,悬圃也有阵法布置。”
变钜子不以为意道,
“每个金丹证道元婴,天地必有无法掩盖的异象。我们来西荒有一阵,日夜望气,从没有见到。白虎脉又一向张狂,明明是欺诈之术。我偏要走一走。你怕了?”
如果琳公主并没有证得元婴,变钜子又不怀好意。我自然要紧紧盯着他。
“不怕。”
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