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理志》的记载,我们的世界已知有五大部洲,世界的中心当然是天下中土,帝都则是天下中土的中心。自蒙昧时代以后就是华夏王统的所在,几千年来-经历了文明时代、武道时代、修真时代(我们现在的时代),我们华夏的王城从来没有更易。
帝都之外是中原九州,更外围的四大海包裹着天下中土。
天下中土之外的万邦亿国之人被我们统称为蛮夷。
渡过四大海之外的四大洋,就是蛮夷的国度
——东、西、南、北四大荒洲。
大荒的物候地理不能用常识揣度,比如我们在中原熟知的四季更替,五谷生长,在大荒全不管用。
你要在大荒接受并适应任何和你常识相悖的状况。
白云乡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大荒。
海图上说它是东大洋上一个很大的岛,属于大荒的外围,就像四大海是中土的外围那样。
但常识一样不能套用在白云乡的地理气象上。
大岛被一个终年不止的风暴环如同墙壁一般罩住,和外界完全隔绝了开来。
凭人力是不可能泅渡的。
海图作于一百年前,探险者是从天空飞掠而过,并没有实际登岛,只是从空中鸟瞰。
恩,不错,这张海图是修真者绘制的。
而且是能够御剑飞行的仙家弟子。
当年我父亲是抢了一支远洋的船队,从船主手上硬夺过来的传家宝。
——如果有一天在中原混不下去了,他就要带全家躲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图还在我的手中,父亲和母亲已经不在了。
说起来,这一卷羊皮纸的寿命还要比人的寿命长。
不知道我能活过这卷海图的寿命吗?
我已经嗅到了咸湿粘稠的海风,就像滨海城镇的居民提前几天就能观察到龙卷风过境的异常天象。
我们两人驾驶的单桅帆船能撑过去吗?
父亲的原计划是用大楼船硬闯风暴环——他的估算是风暴环最多厚一里,我问过他推算的方法,他告诉我使用是的“拍脑门”这种天才的专利。
我想我们的大楼船或许能抗下一里厚的风暴壁,但单桅帆船通过的几率小之又小。
——不足十分之一吧。
我学着父亲使用了下“拍脑门”的估算方法。
——可我们不能掉转船头,因为资源不够我们的船飘到任何附近的无人岛(如果有,这张海图早就会标出),白云乡是我们所知的唯一一条生路。
我突发奇想:
如果连续几天服食“煮鸡蛋”(丹渣问题暂且不考虑),到时我攒够了精力(就像把机械上足发条,短暂提升到现在三四倍的耐久力),然后撑到帆船被风暴打破前,跳海泅渡,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风暴壁?
我盘算要不要把这个计划告诉慕容芷,或许她能提出更好的补充建议?
但想到最近几天我和她的僵硬关系,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慕容芷和我轮岗的时候,我在后舱的毯子上翻来覆去打滚,睡不老实。
“有什么事说吧,不要做怪样,很吵。”
慕容芷在前舱淡淡道。
“啊,你也嗅到风暴的味道啦,有什么渡过去的方案吗?我们的帆船和风暴相遇后挺不了多久。”
我偏不告诉她我的计划,等她求本少。
“我们还有三天准备时间,这关很难过,有必要互相交下自己的底。你会几种法术?”
——原来慕容芷那天看到了我用法术对付本多。不知道她见的火咒还是雷咒?
这是老子的底牌啊!
我用火咒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否真被蒙汗药迷倒?
我用雷咒的时候她应该看见,但那时她脑子清醒吗?
“什么法术啊?”
能装我就装糊涂。
“那天你扑到本多身上挖他的脸,五指尖冒出来电弧来,像钻子一样抠出血肉骨渣。我应该没记错吧。你没有这种肉体能力,我想属于雷电法术,该是不错的。”
我本来想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你那时吃了药也可能眼花”之类的。但她眼神咄咄逼人,我的脸皮较嫩,终究没有耍赖,
“恩,叫雷咒,我自小就会的,娘胎里带来。”
“原来是宿慧。”慕容芷低头沉思了下,“我的宿慧是方言通和多闻通,慕容王族的血脉里就有,能够快速地流利使用其他族类语言和记忆书本内容。这种情况下倒派不上用场。”
怪不得她能六岁半读完那么多书,不过这些情报对我无用,根本不是和自然灾害战斗的技能。是她故意放出来套我底牌的饵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哈哈。当时救你的时候一时心急,就使上来了。”
“不过我看你射火球的时候倒是刁钻歹毒,要不是本多有了预备,你就突袭成功了。那个叫火咒吧,你倒很熟练。”
她真的对蒙汗药有抗性?我用火咒也看到了!那那天装睡看我被本多扁也是在试探我是否对她有歹意吗?
太阴了!
“好吧,老实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的火咒和雷咒对我们扛过风暴毫无用处。而且使用法术要消耗元气,本来法术是该筑基境的道士用的,我这么浅的内功用起来已经很勉强了。你也看到,我用了一次火咒和一次雷咒后就晕倒了。”
她叹了口气,黯然道,
“看来你的宿慧都是些攻击性的法术,要是有防御性和掌控性的法术我或许还有点办法。到时候我们奋力划水逃生吧,但愿天不亡我大燕。你不是天命所系,你的小命就自求多福吧。”
——你丫的命就高贵了,你这小丫就是天道的私生子了!不过是某个蛮夷的小部落的酋长的破落了一千年的后代嘛!
“喂,既然我要死了,那我们最后做一次吧。我临死前想摸下女人,你也没尝过男人吧——这是我老实话。”
我想到自己可能以处男之身死在风暴或者鱼嘴里,情不自禁地嚷出了自己本能的心声。
不过我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胆气越来越怯,因为我看到她开始摸下金目鲷,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小得只能自己听出。
“我也有考虑过,”慕容芷耍了下匕首,又插了回去,“如果我是男的,不妨让你干几把。这样你有几率怀上我们大燕的后代。如果我们任一生还,大燕还有复兴的希望。遗憾的是,性别不能改变。和你做一次,对我延续大燕毫无帮助,我何必浪费三天后游泳的体力让你这个小强盗过瘾呢?”
——妈的,你太讲原则了!
我回到后舱去准备自我撸管解决下,忽然福至心灵,
“你说我要有防御性和掌控性的法术,你能想出过风暴壁的办法?”
慕容芷眼睛发亮。
“我没有开玩笑的习惯。”
她当然从小就没有幽默感。
“我还有一个风咒!这是我最后的宿慧法术了!”
我两掌相抵。一个风轮围绕我合十的双掌旋转起来。
我可以把这个风轮继续放大,甚至能让这风轮推动我们的船满帆前进。
但是我需要大量的元气补充。
不然我只能把这个风轮维持到车轱辘的大小,存在时间六十个呼吸。
“你能塑造这个风轮的形状吗?比如把它做成一个罩子,一个能把人罩起来的风罩?”
“试试看。”
……
《搜神记》里有讲(我自小习武,没有学仙。以下从野史上读来的,说错我不负责任),
施展法术消耗的是元气,有越多的元气消耗,法术的效果会持续越长时间,效果会越强烈和越不可思议。
而法术由三环组成的:一曰念、二曰言、三曰发。
“念”是第一环。
人的阴神由三魂六魄聚合,而魂魄是由万千个小念头聚合。施术者通过存想,把一些小念头特意组合成一个大念头,就能使用“名”来沟通“有”(“有”是仙道对世界万物、想象和实有的一切的总称,这个名词来自《道德经》,请读者自行温习,传说每一个世界都流传着《道德经》,你们也应该人手一本。)
“言”是第二环。
言包括符文、音咒、手印、旗语、灯语等等符号系统,是塑造“名”的工具。就像人类用语言文字以及其他符号赋予世界万物的名字那样,施术者会用特定的“言”来赋予他要创造或者组合的“有”一个“名”。比如炼符派施术者“言”的载体就是符箓上的符文,而内丹派施术者偏好用自己吐纳的音节作为“言”的载体。
“发”是第三环。
顾名思义,就是把“言”塑形后的“念”释放出来的动作。
我的宿慧三咒也同样包含了这三个构件。
雷、火、风的念头需要我自己存想,而“言”是已经烙印在我神魂中的三个符文,所以在外人看来,我压根不需要费时间就能直接发出法术。其实施术者念咒、画符、做手印等“言”的过程我并没有跳过。
只是在这三个限定的法术上,我的第二环“言”相当高级,有瞬发的效果。
……
我的念头中出现了“风”,随即否定了它轮状的样子,而把它想成一个覆盖全身的罩子,这个念头被我神魂中的风咒烙印塑形,接着我完成了最后合掌的“发”环节。
把我全身盖住的风罩出现了,它持续了三十个呼吸。
“太棒了!”
慕容芷的赞美让我心中得意,我让她小崇拜了一次。
“把你烙印中的风咒写出来,我有办法了。”
我狐疑地在甲板上画出脑海里的咒文
——这是个非常非常复杂的符文图像(很遗憾,我不能用文字表述,毕竟语言有局限,不能提供视觉经验。)
慕容芷目不转瞬地看我画完——我照着脑中的烙印,也足足画了一个时辰才把所有细节都描出来——《搜神记》上说,画符文是要有如履薄冰的态度的,一点点小纰漏就可能让咒彻底失灵,乃至变成另一种对施术者危险的不明咒而逆风反噬。
“是要存想罩子形状的风吗?就像我们练内功时候一样的存想方法?然后合掌发出?”
我点首,道门的法术和我们内功同源,确实是一个存想方法。
慕容芷确定后,后退数步,眼神变得迷离,她大概保持了这种状态三百个呼吸(我一度失去耐心,怀疑她傻了),突然合掌。
一个把她全身罩住的风罩出现,持续了二十七个呼吸。
“从现在开始我们每天用筑基丹速成内功,在食物耗尽和丹渣积累到危险程度前,我们就能塑造更厚的风罩,或许能冲过暴风壁。”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惊呼起来。
难道她在看我画符的时候,偷师完了我的风咒。
才一个时辰呐!
我是天生的,可以不论。《搜神记》上讲,一般道士需要苦学三年才能掌握这种地煞法术啊!
“这是我祖传小无相功的功效。如果我们能登上白云乡的土地,我可以传授你,算对你风咒的答谢。”
——早知道还是让你和我打一炮做答谢吧。
我后悔地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