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原本议论热烈的平**事淡了许多,几乎便只剩杨勇元胄几个说上两句,不外乎兵分六路,各置总管,等等。杨坚总也不置可否。这一日上朝,元胄又奏平陈,言说军中的辎重粮草筹备状况,杨坚摆手叫停,使裘福宣读一件折子。
这件折子是营州总管罗艺的,折上报说高丽国王王元增兵,已有四万骑军,六万步军渡过辽水,营州边军甚是吃紧,乞圣上援军。
杨坚道:“高丽猖獗,营州兵少,路途又极遥远,这件折子送到朕的手上已耽搁了不少时日。诸位有何话说,快快奏来。”便有人出列,先痛斥高丽贼王之不义,其后颂扬大隋武功之煊赫,说只须遣一员猛将,高丽自然惧我大隋天威,逃之夭夭。
杨坚听罢,点头使那官回列,随即叫孟庆:“孟卿,你便是大隋朝不二猛将,现下又是幽州总管,你可有话说?”
孟庆上朝已有一月余,这一月天天在武班内立正,以眼望天,从不发言。现下见杨坚开口便将自己纠出来,知道躲不过:“陛下,距离太远,粮草运送不便,若慢慢过去,恐怕营州有失。臣只带左御卫四万精锐骑军,每军携三日的食粮,有缺项则逢州过县就地征粮,这样轻甲简装一路驰去营州,或者尚赶的及。余下军伍就由薛世雄将军暂领,随后跟来。陛下但请安坐长安,听臣的捷报就好。”
杨坚大喜:“孟卿果然有心,卿就便宜行事,朕放心得紧。”当即下旨:以左御卫大将军、幽州伯、幽州总管、通直散骑常侍孟庆为平壤道行军总管①,引轻骑四万赶赴营州;营州总管罗艺宜深池高垒谨慎刀兵,待孟庆军至方可出击;令路途各州县供应左御卫骑军粮草,不得耽搁推阻;令孟庆监军速行,节度一切辽东军事。
孟庆接旨,便出长乐宫往军营中擂鼓鸣号集结军士。晚间回去府上,与萧齐话别,说:“这回去了尽快转回,你在家少出头……”一些老话。萧齐诺诺,说保重保重,不要拼命,我现在自保有余,不用挂心了。孟庆又吩咐王安几句:“那个金发碧眼的美人你见过了,与我时时关照,长安不论那个鸟官儿敢和老子抢人,你便使府中府兵拦住,切不可叫他得手,飞马来找老子……”念着列娃张素,少不得又去爬了一次墙,见着列娃搂抱亲狎,只未寻着张素,想是在宫中未曾出来。
第二日天不亮大军开拔,张须陀杨广来护儿等许多重臣前来相送,都说:“早日凯旋。”张须陀将孟庆扯过一边,小声交待:“如今十一月了,北地寒冷,军士的辎重粮草乃是首要重务。你只带了三日的粮食,不要赶的太快,逢州过县的也教兵士好生歇息,否则到了辽东兵士疲乏,想与习于寒冷的高丽人作战便不能了……”又说:“前几日已进宫奏过了皇上娘娘……这个那个……皇上娘娘的意思,只等你从辽东回来,张素……这个那个……”
孟庆喜道:“岳丈大人安心,小将早早便回。替小将照拂好公主,不可教她瘦了。小将聘礼缺少,岳丈大人代为操心则个……”
张速陀笑眯眯道:“自然自然。早去早回。”于是大军起行。
孟庆照着张须陀的意思,白天急行赶路,晚上扎营歇息,叫沿途州县官吏好饭好汤送上给养。走了不到两天,这一晚正扎营生火,王安忽然来了,那匹御赐白马的身上满是尘土。
帐中诸将都在,吴孔任蛮奴认得王安,见他衣破帽歪鼻青脸肿的,不待孟庆开口便问:“王管家怎地这般模样?出了甚么大事?”不是大事,王安哪里敢来军中寻孟庆。
虎座上孟庆便觉不好:“萧齐有事?!”
王安摇头,哭丧着脸道:“府中亲卫叫不动,府兵都被打散了……那个,爷交待下来的事,小人办砸了……”
孟庆急问:“可是杨秀?”自知多此一问,不是他还有谁来?抓了千牛刀便出帐牵马,吩咐将官:“你几个将兵往前先行,不可误了军机,老子去去就来。”跳上乌云盖雪,往长安急回,耳中听的王安在后头叫:“蜀王府!抢去蜀王府了……”
乌云盖雪脚程极快,天色微微发亮便进了长安北开远门。驰至蜀王府,孟庆即便纵马踹门,两个府兵上前阻拦,一刀背一个拍晕了扔在路旁。撞进前院,大吼:“杨秀——”惊得府中奴仆飞跑。
片刻,院中府兵齐聚,数百人将孟庆圈在当中围定——楼牌后转出一个人,却是元胄。这元胄全身披挂,手里持有一副弓箭:“孟庆!你不顾营州大事私返京都,打破蜀王大门,要造反么!”
孟庆看见元胄的盔甲兵器,心中一紧,脑中急转:“原来元郡公早知孟庆要来,早知孟庆要打破王爷大门,连对付老子的弓箭都准备妥了。不过元公还是欠了几分思量,这院中狭窄,孟庆若真个闹将起来,几张弓几百人能将老子如何了!”兜马环顾四周,陡地大喝:“咄!”凑在当面的几十个兵应声倒退。
元胄脸上微微变色,道:“孟庆!你怎敢口出逆言!”
孟庆晒道:“相骂无好口,这是甚么逆言了?元郡公,孟庆既已来了,遂了你的谋划,是否将列娃请出来叫孟庆见一见?”他虽不知元胄为何要害自己,左右已经来了中了这厮的圈套,便抢出女人再说。
元胄尚未说话,楼牌后又转出杨秀:“孟将军果真好威风好煞气,将爷的府上当作了突厥军营么!爷今日便与你说明——列娃国主是不会见你的了,若要见她,须从爷这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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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朝鲜平壤的名称千年不变,就是现在的平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