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弄完,两人都不说话。张素拿了头盔去河里清洗完毕,在地上捡拾些硬枝穿了十数条烤,又用头盔盛水,当真架在火上煮起鱼汤来。
尴尬了些时间,香味渐渐浓郁,孟庆舌底唾液随之涌出,看着张素将手中枝条转来转去,那顶头穿的小鱼慢慢变成金黄,冒出油来。不觉说道:“好了。可以吃了。”
张素左右只不开口,见他说“好了”,便将手中枝条递过去。孟庆接住,一口一个,刹时吞了六个,又看张素另一只手上枝条,道:“那边几条也好了罢。”
张素便递给他。孟庆又吃了,抬眼再寻,才发觉张素手中空空,烤食的鱼儿一条也不剩,都进了自己的肚肠。顿感郝然,小声道:“公主喝汤。”
张素闻言,“哼”地一声,伸手就去端铁盔。
孟庆尚来不及喝止,就听一声尖叫,铁盔“咚”地跌在火堆里的声响,盔中鱼汤泼洒出来“呲——”浇熄火焰的声响,她蹦起来身上锁甲“哗”的声响,站立不稳又跌坐在地“扑”的声响顺序而来,接着,这丫头鼻子里“呼呼”抽了两抽,眼见的要哭出来。
“公主殿下大将军!”孟庆乱叫。“不要怕!鱼儿不听话,待小将来将它吃了!”
张素“咯”地一下破涕为笑,扭头瞪孟庆一眼,道:“小将只许吃五条,给本大将军留五条……呜呜……”终是忍不住手掌上灼痛,呜咽起来。
“遵命。小将只吃四条,给大将军留六条。”孟庆赶紧答应,忍着背上疼痛,三脚并用挣到火边,拿枝条去将鱼拨出来。他心中有数,经此一烫,这丫头的两个手是不能用了,只不知两脚会不会也肿胀起来?倒是个麻烦事。
火堆中的鱼拨出来,都沾满了灰尘,黑不留求的,孟庆将之分作两堆,小的四个,大些的六个。再看张素,已不哭了,将两只手伸在身前,撮着个嘴“胡胡”地吹——连手背处也肿了老高。便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待张素斜过眼来,续道:“红肿之处,艳若桃李。”
张素又是“咯”地一声,旋即瞪眼:“现下胆量当真不小。回去本大将军定将你洗白。”想到什么,又笑:“唔,别处也不用洗,只洗白了嘴脸——那叫甚么?”见孟庆茫然,道:“本大将军府中有一只狗儿,浑身都是黑的,便如你一般,极黑,只是四个脚却是白的。本大将军叫他乌云盖雪。将你的嘴脸洗白了么……”
“小将就叫雪盖乌云。”孟庆连忙讨好。“公主也不用将小将洗白了,只要剃了小将头发胡须,那也是雪盖乌云么。”心想若是一只白猪,有没有四个蹄子是黑的?
张素哈哈大笑,憋了半晌道:“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雪盖呵呵乌云。”嘿嘿地看孟庆,只觉甚是有趣。
孟庆得了机会,道:“公主来吃饭。”十条鱼搁在草上,再不吃怕就凉了。
“恩,好。小鱼不听话,看本大将军吃了它。”站起身却又坐下,眉头皱将起来。
孟庆便知是腿上发作了,暗暗叹口气,道:“坐着莫动,小将过来。”
却见张素吭吭吃吃地又站起来,咬牙走到孟庆身边,“扑”地一下坐了,眼睛看看地上的鱼,又看看孟庆。
这却是无法。孟庆伸两指轻轻捏了鱼尾,进贡一般举过头顶:“雪盖乌云服侍公主进膳。”
“唔。”张素忍了笑意,张嘴在那鱼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吹了多时,才衔过去,一口吞下。孟庆在底下瞄,倒觉得这般衔法,才有些象乌云盖雪呢。见她吃的欢快,自己也伸嘴去地上叼起一只来吞下。
这般你一只我一只,没一会十条鱼便没了。两人一个坐一个趴,都尽量离火堆近些,却都没了话说。孟庆想了半晌,问:“那只羊……”
“往那边走,”张素抬手指去,“很远,有一个极大的帐篷。比安定大寨的中军帐还大。那个帐篷里的蛮子奇怪的紧,放羊不着人看护的。几个佩刀的人隔了帐篷老远,不知做甚么用。”又补一句:“喂的羊又大又肥,烤来滋味定然不错。”
孟庆道:“公主说不错,那一定不错。再过一天,小将便能起身走动,那时捉它两三只肥羊烤给公主吃。如何?”心中倒是奇怪,比中军大帐还大的牧羊帐篷?岂非住了五六十人不止?
“好。”张素道。“咱们明日便睡一日,到你能走动了,便去偷羊,饱餐一顿。”咂咂嘴,又说:“你吃饱了再去偷匹马儿,咱们就可以回去啦。”
孟庆唔唔答应。
张素看他一会,忽地扑哧一笑:“本将军回去后,立刻叫下人将乌云盖雪送来安定,让你哥俩团圆,可好?”说罢,也不待孟庆回话,自顾自转过身子,喃喃道:“困啦。”
孟庆忙往后倒爬几步,将草垫让了出来。张素也不客气,便望上面倒了,张嘴打个哈欠,闭上眼睛。
孟庆趴在地上,半日睡不着。看看张素,在想想自己趴在她身边,倒真有些象雪盖乌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