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却被他说了个准——第二天午后两人再来,被王安在门前接住:“我家公子爷醒来啦,要见二位大人呢。”二人行进卧房,只见萧齐脸色如常,倚在榻上甚是平静,倒有些疑惑。张衡便问:“萧郎身子无恙罢?”
“托二位大人的福。”萧齐略欠了欠身子。“下官数日于梦中思得一策,要请二位大人均鉴。”
“哦?”张王二人坐下,对望一眼。
“洛阳有户十一万八千,有口六十四万,市易场所多达一千三白余处,又散乱不堪,不利国家税课。尤其那诸多胡人倭人,货多价贵且课税不清——不若于人口聚居之地修建专门的市易所,以墙围之,既能清国家税收,又能便利各地商贾,于升斗小民亦是颇为有益,卫府衙门也好管理,实是一大善策……”
“果然是好。”张衡笑道。“萧侍郎公而忘私,真忠臣也。只是病体初愈,且修养些时日罢。我等就不打扰了,改日……”
“且慢。”萧齐道。“下官闻得文献皇后不喜男子多有姬妾,而太子杨勇房内宠幸甚众……”
“咳!”张衡陡然呛了一下,又回身坐定。王世充按着配剑走将出去,返身闭了房门。
“下官以为,可于市内建立酒肆茶楼,多置美女。市易所当耗时五六月时光,建成之日,太子必然前来……张大人……”
张衡在座上沉思半晌,道:“也是一策。”忽然笑道:“文林郎可知否,此语一出……”
“下官知道了。”
张衡放声大笑:“美女尽多,只怕他挑花了眼哪。萧大人就安心养病罢,张衡今日便回长安,将一切都办的妥妥当当,定不负了萧郎苦心。”笑声中,开门去了。
……
萧齐无恙的消息令得洛阳城大小官吏安下心来。卫府将军明克让更是如释重负,这几日他搜索麦铁杖不得,便是指望萧齐身子安好,现下得了确实消息,心中大叫万幸,头上这顶将军铁盔是掉不了啦。望着桌上的请罪文书,思索片刻,叫进一个军士道:“这件文,汝先呈于晋王爷府上罢。”待军士执文出门,即呼伴当牵马引弓,自出城行猎去了。
卫府副将军宇文智及就没有这样闲心,他的罪己文书二日前便着人送去了长安,交在老父宇文述的手上。想必已是奏于圣上,只在这数日间,当有回音到来。担心的只是那麦铁杖,这厮殴打朝廷命官也就罢了,怎地又不知进退去调戏官眷!如今惹出了人命来,却又不见踪影,不知逃去了何方。宇文智及在房内来回踱步,心中又悔又恨,只盼麦铁杖逃的越远越好,最好能上天入地,远离人世;又盼那八品小官快快坐府理事,一了百了,便实在挡不过,送他十个八个貌美女子,也是无妨。
他想得简单,这边萧齐却大门不出,卧床不起。另一头,长安城暗流汹涌,因着这件事,连计议平陈这般大事都暂且搁了下来。
洛阳刺史段文振的请罪文书最早到达杨广的手中,杨广压了一日,待尉卫寺秘文上来才择了个时辰——杨坚和独孤皇后用膳之时呈上去,一并奏道:“两样文书一同到来,儿臣不敢耽搁……宇文将军亦不好裁处……”
杨坚看了奏文,一把将折子摔在地下,默默无语。独孤皇后却问:“那文林郎无恙否?”
杨广:“此时尚未得知。”
独孤后:“你去宣了宇文述进宫。”
不用半日工夫,这事自然传的众文武尽皆知晓,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话,等待皇上旨意。
宇文述伏在地上,浑身发抖。杨坚发了会脾气,见他这般模样,又有些不忍:“爱卿倒不需惧怕。卿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朕是明白的……”
宇文述连连叩首:“皇上的宠爱,老臣受之有愧,皇上即便重责老臣,老臣也是罪有应得。只是那逆子,唉,屡教不改……”
独孤皇后道:“你那屡教不改的逆子如何处置?”
宇文述:“若萧侍郎不起,则斩逆子之首;若萧侍郎无恙,当按皇上新颁《开皇律》绳之。”又奏:“此次如不严峻律法,百官万民效仿,何以当之……”一席话说的杨坚不住点头。
洛阳城。宇文智及怎么也料不到他等的消息竟然是太子杨勇与内监总管裘公公一同带到。
“……着削去宇文智及洛阳卫府副将军职,削去宇文智及武陵县公爵,即日擒拿庶民宇文智及下狱,发往长安。着护架亲卫、晋王僚属王世充加洛阳卫府副将军职,钦此。”
太子杨勇气不打一处来,绑定宇文智及,也不理他,自己回去驿馆歇息。裘公公带了几个随从一名医官,去萧齐府上探访——这却是文献皇后的意思。
第二日,萧齐病愈,开门见客,升堂议事。太子杨勇带着人犯宇文智及,裘公公带着萧齐写得歪歪扭扭的奏折回京。至于那奏折上的字迹何以如此难看,自然是病体初愈,手脚不便所致。
一切皆如平常。萧齐唤来慕容三藏,一连五六日在城内勘察,划下四处适宜修建市易所的位置,其中之一便是城北的市场。又依着自己的记忆在纸上涂划,画出市易场所的图形,都以砖土构结房屋,上下二层,后置货仓,以墙壁围之。场地方圆四亩,中间栽置石柱木桩,以便拴系牲畜马匹,又有水槽、小摊档,等等。慕容三藏一一记下,自去筹算所需人丁砖石,钱粮杂物。
待到筹划计算完毕,杨坚的批复也到了:“文林郎所奏甚合朕意,着工部办了罢。”又发下一个人来——将作大匠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