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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魔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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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刻还是夕阳垂暮,此时已换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一张黑幕就似一条波澜壮阔的滔滔大洋,在一线天上空拍浪奔涌。

然而在莫辰三人眼中,那条大洋,则是腥红的血海!

山谷内白夜已成。

李云卿只觉这谷中气息变得凝滞无比,狂暴肆虐的魔气盘踞在上空,便如压了千万座大山一般,连空气也为此一窒。他惊骇交加,素来沉稳的面色也变的惨白,颤声道:“魔……怎么可能?魔族怎会干扰仙妖之事?”

莫辰与桐星此时已退到他身边,他们经过在紫微派的修习,自然明白魔族的强大。仙与妖对立,而神与魔相斥,若说神界乃正道之首,魔界定是邪恶之源。要真相较起来,魔族与神族的强大,自然是六界并数第一。如此方才的风咒术与三味真火被轻巧化解想来也理所当然了。不过魔族向来专横无欲,仙妖之争在他们眼中,按理就似蝼蚁相斗,又怎会插手?

可那足以遮天蔽日的能量,分明就是魔气。

洪雷风此刻欣喜若狂,仰天高呼:“高人!哈哈哈,高人你来了,天下还有谁可匹敌?”

那黑幕汩汩涌动,没有半点反应,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那一面无边无疆的黑幕忽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芒,然后一点点消散了。

夕照缓缓地又重新出现,铺在山谷之中。只是此刻阳光,却使人顿生寒意,仿佛那并非阳光,而是金色的漫天大雪。

洪雷风怔怔望着黑幕消殁,哑口无言,喃喃道:“高人……高人……此意何举?我大事只余一步可成,今日虽败,他日自可东山再起,又有什么难处?你当真不管我了么?”

李云卿同样望着魔气消散,心中却半点安稳不下来,魔族高深莫测,他既然先前救了洪雷风一次,又怎会撒手不管?当下嘱咐道:“莫辰、桐星,此地凶险万分,断不可再留连,速速离开才是。”

莫辰点头称是,走到一旁扶起尘木禅师,道:“我们快走,今次就放他一马,免得误了大事。”

桐星目光散乱,她一日之内,再次见到亲人惨死,此刻仇人就在面前,怎会愿意离开?登时大喊一声:“我杀了他再走不迟!”也不理会二人阻拦,凰烛嗡嗡一抖,浑身再轩起数道火浪,挺剑向洪雷风直刺。

李云卿面色一青,失声喊道:“桐星,快回来,否则就迟了!”

终究是迟了一步。

洪雷风身前丈许处,大地陡然痉挛蠕动起来,裂开一条深深的痕坑,岩石一块块塌落深渊,也不知落入何方何界。每落下一块,裂痕内就喷出一团血红的秽气。这气凝而不散,红胜血浆。随着石块崩落的速度加快,大团大团的血气不住升腾而上,弥漫在桐星与洪雷风之间,不住翻滚。

桐星但觉气息一窒,浑身火灵悄然散去,这并非她自主消散,而是在这血气之前,她竟然不敢提起半分灵力!

李云卿远远望着那血气冉冉升起,脸色不由也变了。

莫辰惊愕之极,想抽出殇魂,却发现双手剧烈颤抖,哪里举得起来?

“李大哥,这……这是魔气……真有魔族。”

李云卿额头上的豆大汗珠不停歇的淌下,似乎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而身在前方的桐星,早被那无形的凛威压迫得无法迈步,怔怔站在原地,就连逃跑也不敢。

大地又再震颤!

整个空间的寒气仿佛被人瞬间抽走,阳光的温暖又重新回复,桐星却觉得更冷。

一直冷到心头。

裂痕此刻已停了长势,不再有血气喷出,然而先前的血气已将整个山谷几乎罩了一半,每时每刻都在一点点糅合,逐渐形成一个怪异巨大的圆球。

那圆球虽然还未成型,但桐星只稍稍与其看上一眼,便觉被对方直直看透了身躯,一口血几欲喷了出来。

洪雷风自这血气出现至此,一直**不言,忽然间才放声大笑,高呼:“哈哈哈,今日你们何人还逃得了?”

桐星怒不可遏,猛然抬头,刹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半空之中,那血气已然聚成形态。一颗径长十丈的巨大眼珠上下悬浮,眼珠上遍布血丝,周围飘浮着一条条不住蠕动的血脉,闪着猩红血光的瞳孔正死死地盯着她。

一时间,她心神激荡,再也承受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刚刚喷出,继而直飞入巨眼瞳孔。巨眼仿佛兴奋莫名,嗡嗡发颤,一摇一晃间,骤然又大了一分。

洪雷风看了一眼,也觉寒毛倒竖,恭声道:“多谢高人相助!”

那巨眼不住蠕动,也不知用何方式发出声音,道:“凡人,我乃魔灵,领主人之命,救你性命。并非我本意要相救,你快滚吧,这几人,我自会处置。”

洪雷风又惊又怕,不敢多言,向魔灵躬身一拜,道:“此恩无言以报,还请转告高人,洪雷风自不会忘了与他的约定。”言罢恨恨瞪了桐星一眼,飞身往云湘姨跃去,喊道:“云儿,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危险,快随我走罢。”

见他转眼便要离开,桐星急不可耐,此刻魔灵目光一转,瞪往李云卿与莫辰二人。她身形得以刹那松懈,登时怒喝一声:“狗贼,你今日哪里也逃不了!”连纵带跃奔往洪雷风。

魔灵骤然转头!

桐星刚刚行到洪雷风身前,顿觉呼吸一窒,似有一座大山迎头压下,魔灵的目光如芒刺在背,使她难受之极,再次僵在原地。

“女娃儿,陪你爹轮回去罢!”洪雷风气她紧追不舍,愤然怒骂,右手曲指为爪,迅疾往桐星心口剜去。

“桐星——”莫辰悲呼一声,欲往前奔,奈何魔灵之威紧紧压迫,是以无法迈步,只能眼睁睁看着。

血花猛地溅开!

一声凄然的痛哼,依然悠扬润耳,却满含了悲苦,在这初秋的山谷中越传越远,仿佛大得无边无际……

“桐星!桐星!”莫辰不住挣扎,反复悲凄嘶吼她的名字,一时间心神荡乱,只觉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

洪雷风得意大笑,凝目看去,脸色刹时变了。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云湘姨不知何时挡在了桐星身前,他那凌厉一爪,洞穿的,却是她的胸膛。

“云儿!”

一切如此突然,洪雷风只来得及狂吼一声。

他甚至不敢收回插入她胸膛的手。

桐星更是惊愕,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想不明,想不透。

云湘姨额上汗滴涔涔,依旧保持着素日里风情万种的微笑,一把握住洪雷风的手,用尽气力,一点点往外拉。每拉一分,她都痛得低哼一声,兀自紧咬下唇忍耐,足将一抹丰润红唇咬破得鲜血淋淋,才将那只手全然拉了出来。

她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般,幽幽长吐了一口气,才勉强一笑,道:“把……把你的……脏手拿开,离……我远些……”

洪雷风脑中一炸,愕然道:“云儿!”他很想冲上去,抱着她离开,可听她一说,双腿如有千钧之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一朵血花在她的胸膛绽开、怒放,转眼之间血色之花就开满了整个山谷!

云湘姨忽然落下泪来,捧着心口,凄凄道:“你说了……不杀桐星的……你说话算……算不算话?洪雷风……我已恨你一生,不……不要让我恨你生生世世……”

洪雷风哑口无言,心中悲切之极,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深爱的女子,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爱意。可她为何还要跟随自己,为何?

为何!

他突然仰天长笑,满目悲愤看着云湘姨,颤声道:“好,好,好,我不杀她!我不杀她!云湘姨,你害得我好苦!”

云湘姨激咳两声,连吐了几口血,凄然道:“我何尝不苦?”

刹那时间,洪雷风已然苍老了数十岁。

他恨恨瞪着桐星,一言不发,终于转过身,飞跃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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