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是不期而至,渭城的这场春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的时后才稍稍的停歇,街边低垂的胡柳上,滴滴晶莹的水珠不断的从新抽的柳叶上滴落。
夜晚由于生意不是太忙,燕嫂便早早的关了店门,熄了大堂的灯火,回到后院日常起居的地方,劳累了一天的她,一沾床边便已沉沉睡去。
漆黑的夜幕下,这个渭城的小酒肆内说不出的安详。
晚风,混合着雨后独有的清新徐徐的吹来,阁楼上,半开的小轩窗,在晚风的轻拂下,发出了声声低沉的声响,在这异常寂静夜晚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习习的晚风透过了那扇半开着的小轩窗吹进了阁楼的房间内,桌案上,微弱的烛光在晚风的轻吹下不停的摇曳着。
烛光明暗不定,那扇半开的小轩窗,镂花图案上,宣白色的窗户纸借着微弱的灯光,映出了燕溪辰有些瘦弱的身形。
窗台前,燕溪辰慵懒的斜靠着,白日里穿着的长袍因为被雨水淋透早已被换下,此时的燕溪辰披着一件青色的长褂,敞开着衣襟,小腹间一道早已结疤的创伤若隐若现。
三年前,咸阳宫发生的一切如同这道伤痕一般,深深的刻在了燕溪辰的心中,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如同梦魇一般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明暗不定的烛光下,燕溪辰左手端着青花酒杯,右手提溜着一个青花酒壶,透过半开的小轩窗感受着窗外习习而来的晚风自斟自饮。
不似昔日那般狂喝滥饮,酗酒如命,今日的燕溪辰对影小酌,到更像是在品酒,晚风轻轻的拂起发丝留下一屋子的清新,酒水下肚,唇齿间丝丝酒香萦绕,久而不散。
“哗哗。”又是一阵疾风吹过,阁楼下,街道的两旁,不知道又有多少的残花因为禁不住晚风的诱惑飘落枝头。
夜,一片漆黑,黑暗包揽着整个苍穹,渭城的街角处,一道黑影缓缓的走在青砖街道上,脚步沉稳,却又像猫一样落地无声。
“来了吗?”酒肆的阁楼上,燕溪辰缓缓的将青花酒杯和酒壶放在了桌案上,右手成爪猛地一引,斜挂在砖墙上的断剑惊鸿铿锵一声,便出现在了他的说中。
小酒肆的后院内,生活起居的厢房之中,早已熄掉的灯火又再一次的亮了起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出来,紧接着酒肆的伙计极不情愿的打开了店门走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这大晚上的,老板娘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这么安静的晚上,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还要我去把帅捕头找来,这不存心不让人睡觉吗?”
伙计虽然嘴上在抱怨着,可是脚下却不含糊,一刻也不敢耽搁,飞快的向着帅捕头日常居住的渭城衙门奔去,他可不想在领教一起老板娘发怒时的凶煞模样。
街角的深处,漆黑的夜幕下,那道黑色的身影逐渐的向着酒肆靠近,慢慢的显出了身形,他五短身材,衣衫破旧,手中提溜着一根漆黑的齐眉长棍,浑身长满了灰褐色的毫毛,赫然便是渭城西城区,如意居前那个招孩童嘲笑,具有灵智的小猴子。
“是他,他这么会来这里。”燕溪辰的眉头不由得又皱紧了几分,心中有些不解,小猴子的突然到来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酒肆的阁楼上,距离燕溪辰的房间一墙之隔的地方,原本一直空着当作酒肆的包厢,自从雨曦来了之后,理所应当的就变成了雨曦的临时闺房。
此时的雨曦身上换了一件鹅黄色的罗衫,百无聊赖的端坐在桌案前,对着桌子上的铜镜,细细的梳理着瀑布般的长发。
铜镜中,雨曦白皙绝美的脸颊上多了一丝哀愁,眼角处那如同一泓秋水般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幽怨,也许是在为三天后的不得不离开而感怀吧。
阁楼下,小猴子提着漆黑的齐眉长棍,缓缓在酒肆的门前站定,小巧的猴鼻子对着空气中使劲的嗅了嗅后,抬头看想了灯光灰暗的阁楼,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阁楼上,燕溪辰微微一愣,看着小猴子,心中有些不解,暗道:“难道说他就是那个留下紫色小花的采花蜂。”
想着燕溪辰手中的断剑惊鸿不由得有握紧了几分,眼神中杀机毕露,只是他并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他在小猴子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憨厚,那并不是奸邪之人所能装的,所以在没弄清楚之前他没有冒然的出手,以免错伤他人。
就在他这一愣之间,小猴子忽然纵身跃起,一跃几丈,十分灵敏的跃到了阁楼上,然后趴在了雨曦房间的窗户外面。
燕溪辰心中的想法又确定了几分,当下再不迟疑,一抖惊鸿的剑身,娩出几朵剑花,从半开的窗户飞身而出,袭向小猴子。
“嘘。”可谁知小猴子却并不闪躲,反而伸出手指学着人的样子,对着燕溪辰作出了一个示意他不要出声的手势。
燕溪辰慌忙收剑,有些茫然看着小猴子,此时的他完全搞不清楚小猴子的意图,不过至少他否决了原本心中对小猴子的猜疑。
天下所有的灵兽无论凶狠或是善良,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心计,他们并不会向人那样虚伪,善于去伪装自己,一般他们想要做什么都会直接表现在脸上,所以现在燕溪辰已经基本上确定小猴子对雨曦没有丝毫的恶意。
“呼。”燕溪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小猴子虽然天真无邪,但是它的身上从始至终流露出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让燕溪辰忌惮不已。
虚惊过后,燕溪辰退回了房间中,将断剑惊鸿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以便随时应对突发的情况,之后他便如同之前一样依旧斜靠在窗台上。
反正离采花蜂一贯出没的子时还有一段时间,闲来无事,索性喝着小酒,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猴子,看他究竟是想搞什么名堂。
雨曦的窗前,小猴子咧开大嘴冲着燕溪辰笑了笑,表示对他的好感后,便转过头一只手扒在窗台上,另一只手学着人敲门的样子毛手毛脚在窗户上“咚咚咚”的敲了几下,样子十分的滑稽。
“噗”燕溪辰忍俊不禁,将刚喝道嘴里的一口酒捧了出来,这小猴子太有意思了,他第一次见过有人这么敲门的。
房间内,雨曦正对着铜镜发呆,忽然窗外传来了几声“咚咚咚”的声响,打乱了她的思绪,回头看去,只见窗户上宣白的窗户纸上映出了一道模糊的声影,心下一阵疑惑,忙问道:“谁呀,谁在敲窗户,燕哥哥是你吗?”
“咚咚咚。”窗外没有任何人回答,只是又一连串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窗户的声音。
雨曦有些茫然的走到了窗户前,轻轻的打开了窗户,向外看去,猛然间只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眼前直晃。
“啊,鬼呀。”乍一看到这样的情景,雨曦不禁吓的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那个脑袋的主人就顺势翻进了屋子里,站在雨曦的身前,一只手摸着毛茸茸的脑袋,咧着嘴憨厚的笑着。
借着灯光,雨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小猴子打量了一遍,刚才还一脸忧愁的她,烦心事仿佛一下飞到了九霄云外。
“是你,小猴子,告诉我你是这么找到这里的。”雨曦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只顾着憨笑的小猴子,好奇的问道。
小猴子闻言,咧着嘴巴笑着更加的灿烂了,接着他的两只毛手在身上那件破旧的衣衫上使劲的,摸索着,再废了好半天的工夫,才从口袋里取出两个不知名的野果,在身上擦了擦递给了雨曦。
雨曦愣了愣,结果了其中一个,张开殷桃小口,轻轻的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甘甜从嘴里的果肉上,一下子传遍了全身每一处神经。
“哇,好好吃哦,对了小猴子,你叫什么名字。”雨曦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果子,脱口问道,只是片刻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色黯然,接着说道:“可惜,你不会说话。”
小猴子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似在犹豫什么,良久,他缓缓的张开了嘴巴,一声稚嫩的童音传到了雨曦的耳中:“我叫卓兴。”
一墙之隔外的燕溪辰大惊失色,他原以为小猴子只不过初具灵智,却不成想它已经能口吐人言,要知道没有五百年以上的道行,妖兽是更本无法口吐人言的,显然灵猴卓信的道行已经满了五百年,难怪之前会在他的身上会发现那股可怕的气势。
想着燕溪辰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庆幸刚才及时收剑,自己虽然自负,但超越五百年的道行可不是吃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