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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探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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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探魏府

文少海一听魏昌南所提之人涉及案情,犹豫了片刻答道:“不错。‘锦绣庄’与案犯有莫大的关系,只不过国主严禁泄露与此案有关的任何事情,恕少海不便向魏督细说。”

魏昌南笑道:“呵呵,文将军误会本督的意思了。只是那高传儒在婺州城经商十数年,为人一向本份,不仅在本地很有影响,与本督也有些私交。本督担心如若就这么抓起来怕会招致民怨,还望文将军体谅一二。”

他明知国主要严查此案,却仍要为涉案之人说情,目的是有意试探文少海的态度。此事越是保密,就越说明干系重大,魏昌南心中的兴趣更大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国主对这些藩镇节度使也有所容忍,文少海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只好答道:“既是魏督提及,少海暂且记下。日后待案情稍有眉目,只要证明此人没有牵涉其中,少海便立刻放人。”

魏昌南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抬出国主来压自己,心中很是满意,举杯道:“文将军如此通情达礼,实乃百姓之福,本督先行谢过!”

文少海淡淡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心中对他的跋扈却很有些不悦。

这位魏节度使官职与自己平级,所住的节度使府却不比皇宫差多少。整座府邸规模宏大,前园内雕栏画廊、亭台水榭应有尽有,后园三层主殿更是气派,飞檐琉瓦露台丹墀,足有十丈之高,宅内所陈列的饰品物件字画古玩无一不是精品。

比之而言,自己在京城的将军府,实在和狗窝差不了多少。

他与魏昌南不熟,时常听一众官员提起此人,俱是称赞之声。但他对这位豁达爽朗的魏节度使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仅凭今日所见,便觉得此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魏昌南亲自为二人斟满酒,接着又与文少海闲谈起了朝中之事。

在廊中潜伏的周五听他们二人并没有提及如何抓捕李玉瑶的事,正待离去,却听魏昌南说道:“早就听说文将军文武双全,乃本朝之中第一勇士,只是本人长年领兵在外,一直没机会与文将军亲近。今日在婺州能与将军共同为朝廷抓捕要犯,本人真是甚感欣喜。来,我与将军再饮一杯!”

文少海虽心情不佳,听对方如此称赞自己,也不好再绷着脸,淡然笑道:“魏督过誉了!少海早就耳闻魏督治国有方,近日见这婺州城内秩序井然,百业兴旺,方知魏帅实乃国之栋梁,这一杯当少海敬你才是。”

魏昌南抚桌笑道:“呵呵,爱民兴业乃是先王定下的国策,本督只不过照办而已,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先王与国主治国有道。我只是平日里借着国主的威名管管兵务钱粮地方商业,顺便捞点油水罢了,算得上是哪门子的栋梁。”他这两句话既捧了两位国主一把,又直言不诲的明说自己贪赃,听起来确是极为直爽之人。

寻常为官者最忌别人说自己收刮民财克扣军饷,在魏昌南嘴里却成了理直气壮之事,说话间丝毫不以为然。文少海闻言一愣,当下举杯道:“时下各国统兵一方的藩镇节度,无一不是鱼肉百姓横行霸道。少海一路南来,眼见武胜军所辖地域在魏督治下繁华如此,魏督功不可没。且水至清则无鱼,魏督存大义而得小利,实是百姓之幸,既是捞点油水又有何妨?少海佩服!”

他这番话却并非刻意吹捧,魏昌南不仅统兵有方,治理政务也井井有条,与其它州府相比,婺、衢等三州确实算得上是繁荣安定。

魏昌南听了这番话,两眼放光:“水至清则无鱼,说的好!还是文将军你懂得道理多,我这粗人就说不出这种文雅的话来。”说话间,他放下酒杯冲门外喝道:“来人呀!”

话音刚落,四个小厮抬着两口两尺见方的红木箱子走了进来,放在地上。两人将箱子打开,文少海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周五透过窗缝向里望去,只见第一口箱中码放着整整齐齐金锭,每锭足有十两,另一口箱中分作几格,堆放了珍珠玉石等贵重珠宝。他虽是不问世事之人,却也知这些财物价值不菲,若是让孟小强看见,眼珠子只怕都会掉出来。

魏昌南摆摆手,小厮退了下去,只听他笑道:“你我二人难得一聚,又如此投缘,这点婺州的土产是我的一点见面礼,可不要嫌少呀,哈哈!”

吴越国在诸国中的军力最弱,总兵力十二万,魏昌南的武胜军在吴越七节度中掌管三州地界,其实力仅次于驻防京城的安国锦衣军。经魏昌南几年的经营,武胜军实际上的兵力已超出原部一万有余,达到四万人马。他为官粗中有细,每年回京述职,暗地里都会送出数百万钱的重礼结交中书门、枢密院等部要员,更是和其他几个节度使互通关系,早先虽无谋逆之意,却也在收买人心不断壮大实力。

文少海更没想到他出手竟如此阔绰,顿时显得有些无所适从:“魏督这礼太重了,少海受之有愧……”

魏昌南打断他道:“来我这里办差哪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你在京中为官,远不如我们这些在外带兵的富裕,文将军若当我是自家兄弟,就不必客气了。”文少海官职虽高,却属钱王亲卫,平日接触不到政务,远不如三司和枢密院的油水多,这一点魏昌南早就清楚。

吴越国最大的收入来自于海盐、丝绸和茶叶,经过运河或海路与诸国、外邦交易,所得收入再购买铁器,其中唯铁器一项无法自给。但这些有油水的差使尽属三司及中书省所管,即使在枢密院任职也只有靠其它部门上贡才能贪点便宜。因文少海这位直接听命于钱王,号称三不管的右千牛卫大将军,敬而远之的大有人在,却无人敢与之结交,以免招致诽言。

文少海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进退两难。若是不收礼物,自己刚才那番夸赞魏昌南的话显然就是虚言假意了。若是收下,眼前一箱黄金至少有千两之多,另一箱珠宝也价值不菲,即使是国主赏赐,也从未听说过有如此之巨。

此时,只见一名年约四十许的幕僚从侧门走入厅中,绕过正厅来到魏昌南身边俯耳说了几句话。没等他说完,魏昌南的眉头已皱了起来,抬手示意他等在一旁。

文少海知他有事要办,举杯说道:“今晚多谢魏督盛情款待,少海明日还要继续查案,先行告辞了。”

魏昌南并不挽留,痛快地点了点头起身送客。他命人将两箱财物送到他临时住的驿馆,顺便还送去了两名妩媚动人的舞妓,文少海推辞不过,只好任其安排。

一众亲将侍卫随着魏昌南一起起身送客,躲在走廊之上的周五看着廊下人影绰约,不敢立时离开,只有乖乖呆在原处。

魏昌南带着众人将文少海送至大门外,待这位钱王的亲信离去之后,立即回到厅中,令左右侍卫全都退下,扫眼看着厅中的幕僚问道:“来人现在何处?”

幕僚躬身答道:“卑职安排她暂在听竹轩等候,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魏昌南略一沉吟,道:“她有没有说所为何事?”

幕僚小声答道:“她带来了天策府楚王马希广的亲笔书信。”魏昌南闻言目光一凛,并未说话,转身向后堂走去。

那幕僚说话虽微不可闻,周五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今晚才从李玉瑶处得知一些南北各国之事,此刻听见那人说出“楚王”二字,随即明白这位节度使魏大人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五如幽灵般暗随魏昌南之后,只见他虽是龙行虎步,脚下却没有半点声息,足见其功夫超卓。

魏昌南穿过后花园的一片竹林来到一处精致的房舍,此处静宓悠雅,竹林中只有一条小道通往这里,十分隐蔽。隔着数根修竹,房中一道婀娜的身影映着烛火投在窗前,魏昌南怔了怔,显然没料到来人竟是一名女子。

对方似乎觉察到魏昌南的脚步略有停滞,隔窗轻笑道:“节度使大人是否因奴家是个女子,便不愿进来了吗?”此女声音绵软动听,充满****之意。辍在魏昌南身后的周五虽相隔较远,却听出此女声音甚是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见过,一时间偏又想不起来。

魏昌南见对方竟能听出自己如此细微的脚步声,显然并非泛泛之辈,站在门外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楚国竟派一个女流之辈来见本督,不会是国中无人气数将尽了吧?”说着便推开精舍房门走了进去。

周五远远见他进了房,这才悄悄潜到墙边花丛,找了个隐蔽之所伏下身来。

只听房内女子不温不火的答道:“妾身徐青素,见过节度使大人!妾身虽是女流之辈,却受先王册封为昭宁郡主,如此身份还不配与魏督说上几句话吗?”

周五听见此女报上这个名字,顿时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料到这名青楼名妓不仅是楚国秘使,身份还是什么昭宁郡主。

徐青素虽堪称绝色,可惜魏昌南对美色的兴趣远不如对权势热衷。初见惊艳之后,目光虽是紧盯着眼前这位妖媚动人的女子,却像是在审视一件器物,看不出半分**。

魏昌南仔细打量了这位昭宁郡主一番,沉声道:“不知郡主来见本督有何要事?”

楚国乃武穆王马殷所建,至今已有三世。

唐末朝廷形同虚设,各地藩镇互相攻占地盘,都想打败别人自己当皇帝。马殷和钱镠的出身不同,这位仁兄原来是个木匠,经常为人干活却拿不到工钱,便觉得这行当没啥前途。考虑再三之后改行当兵,参加了一个名叫孙儒的军阀的队伍,没过两年混成了孙儒部将刘建锋的先锋官。

说起这位孙儒,当初也是威镇豫、皖、苏等地的人物,唐末时期朱全忠、李克用等藩王争天下,算是较有实力的藩镇之一。因此人喜欢烧杀抢掠,又比较爱好钱财美色,不怎么得民心。

公元**一年,孙儒干掉几个小势力,手下兵强马壮,自我感觉良好,于是北渡长江在江淮一带与杨行密决战。没曾想杨行密为了对抗他,已和朱全忠勾结在一起,仅一年时间孙儒就被朱杨联军合伙打得惨败,还丢了小命。手下部将树倒猢狲散,不少带兵的将领便另起炉灶,刘建锋自领本部兵马混迹于江西湖南一带。

马殷能征善战,为刘军打下不少地盘,不久之后风头便盖过了自己的老大刘建锋。这位刘建锋可能是跟着孙儒混得太久,行军打仗的能耐不怎么样,却学了一身贪酒好色的本事,为人更是不讲道义,一向是有福他来享、有难你来当。

且说老刘某日喝多了酒,心情大好,一不留神奸污了自己亲兵队长陈瞻的老婆,酒还没醒就被陈瞻操起铁锤把脑袋砸成了柿饼。一众部将为刘老大报仇,干掉了陈瞻,随后推举马殷为将军,这位马兄弟便顺理成章接管了部队。

马殷随后带兵打下了湖南及两广一带的地盘,也成了一方老大,唐廷册封其为武安军节度使。朱全忠灭唐当了梁国皇帝后,改封他为楚武穆王,又经历唐、晋、汉三朝,一直向北国称臣,以楚王自居。

魏昌南不仅熟悉马家的历史,对这位昭宁郡主也是早已有所耳闻。

此女是马殷的儿子——马希范在衡阳游玩时遇到的一名歌妓。第二任武穆王马希范本就是一好色之徒,两个人一见如故,打得火热。马希范带着徐青素回了长沙天策府,原本打算将她召入宫中纳为妃子,却遭至手下众臣及其生母林太后的坚决反对。无奈之下,马希范只好将她封为昭宁郡主,自此经常隔三差五便跑去偷会徐青素,一直与她保持着暧昧关系。

可惜马希范却是个短命鬼,去年不晓得因何病死,二弟马希广继位,世袭武穆王。老四马希萼却不服,与其争王位,在与长沙隔着洞庭湖的朗州(湖南常德)自立为王,楚国自此处于分裂的边缘,而这位昭宁郡主看好马希广,随后成了他的榻上之人。

徐青素此刻目光如水波般盈盈流转,眉眼轻挑道:“妾身的来意,魏督何必装作不知。若魏督愿意起兵助我楚国攻南唐,事后必有重酬!”

魏昌南冷哼一声道:“姓马的家务事至今尚未弄清,却整日想着招惹南唐,真是不自量力!”

除却北国不谈,楚国的军力在其它诸国之中仅次于南唐,比之西边的蜀国尤为强大,马步军十五万,洞庭水师战舰八百艘,号称“天策水军”。魏昌南故意如此奚落对方,是因为马氏兄弟自家的那些破事还没料理好,与马希广合作仍是要冒风险的。

徐青素已感觉到自己的媚功对这位魏昌南大人竟丝毫不起作用,只好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来,一反平素的媚态,正色道:“魏督何出此言?想那马希萼只不过占据朗州一隅,武穆王若非念其乃是一母同胞,早已发兵踏平常德。况且魏督若与我国共同攻打南唐,亦是百利而无一害,为此武穆王亲笔修书一封命我转呈魏督,请大人过目。”说着她从贴身的罗衫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魏昌南接过书信仔细查验了火漆封印,随后打开细看。马老二在信中无非还是老一套说辞,只不过最后说了几句像点样子的话。他承诺只要魏昌南出兵扯住南唐的后腿,待楚国攻下江州(江西九江)之后,立刻便分兵由长江水路至吴越国,助魏昌南夺下西都杭州,干掉吴越王钱元灌取而代之。

这个条件对于魏昌南确极具诱惑。武胜军节度使的权利再大,上面仍有吴越王管着自己,他魏昌南虽在婺、衢、睦三州是个土霸王,又哪能比得上登上国主宝座来得痛快?且吴越王钱元灌和他钱镠老爹一样,根本没有进取之心,死心踏地在两浙混饭吃,从不敢和别国一较高下,这便是魏昌南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魏昌南时常想着若是由自己来做这吴越王,首先要南灭北汉,再北平南唐,然后徐图楚国,进而占据整个南方,为日后逐鹿中原打下基础。可惜自己不是国主,这种宏图构想只能藏在心中,却无法得以实施。

魏昌南紧盯着手中的密信道:“这只不过是一纸空文,楚王如何保证他到时会出兵助我?”

徐青素答道:“武穆王愿将亲子及胞弟马希崇秘密送至婺州交与魏督,作为质子。”

魏昌南冷哼道:“马家兄弟为争王位反目成仇,显见不是什么顾及骨肉之情的人,他到时若背信弃义,他儿子兄弟的两颗脑袋就是白送给本督,我要来又有何用?”

徐青素见他虽有意合作,却总推三推四,说话亦是毫不客气,显然想要更大的便宜,不悦道:“魏督若有合作之意,尽可开出条件,妾身定一字不差地转告武穆王。”

魏昌南淡然道:“若无国主钦命,我擅自起兵助你等同叛国,其结果便是我武胜军腹背遭至南唐大军和吴越王的夹攻。武穆王与郡主可曾为我考虑过?”

徐青素目光中寒光一闪道:“自古成大事者,又有哪一个不是冒天下之大险?魏督如此谨小慎微,实是让妾身失望。”

魏昌南知她这句话是变着法子在骂自己胆小鬼,却并不计较,沉吟片刻道:“眼下右千牛卫大将军文少海正在婺州抓捕要犯,诸事皆不方便,待过了这几日本督再与你商讨此事。”他自知如何在此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当然不愿就此轻易答应对方。

谈到此处,阅人无数的徐青素完全清楚对方乃大奸之人,当下答道:“魏督……”

她的话尚未出口,忽听屋外竹林中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节度使大人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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