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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蒙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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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那拉提旅游开发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场席卷全国的政治风暴来临了。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波及到每个角角落落,连远在祖国边陲的天山脚下也未能幸免。到处是红海洋似的大字报,到处是闹闹哄哄的造反人群,大学、中学,连小学都停课闹革命了,还有许多的革命小将到处去搞革命串联,列车上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交通处于瘫痪,工厂停工停产。那拉提农场也处于半停顿状态。

叶柱在他家门前玩着弹珠。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上初中三年级。

苏秀秀收拾好屋子,正准备去上班。她自从来到部队后,就被马光安排在军人服务社工作。她人又勤快,又温和,很快,服务社的其他同志对她刮目相看。

能在这里上班的人,大多数是首长们的家属,谁的丈夫是什么官,谁的丈夫快要升什么级别的干部,就是她们每天议论的重要话题。购物的人们来了,她们唧唧喳喳的声音才会暂时打住,每天如此。时间长了,免不了发生一些争议和口角,相互伤了和气。而往往在这种场合,苏秀秀就扮演了调和的角色。人都是这样的嘛,一口气上来总要争个输赢,有人来调和,给个台阶下,彼此又都好了。毕竟大家都是干部的家属,有点思想觉悟,总得给对方一些面子的。说不定,人家老公什么时候又窜到你家那个上头了呢。

秀秀去上班,原因是好多家属现在没有去上班了。她们的那个或者停职,或者靠边,或者被送到五七干校学习,或者就地被打倒了。反正服务社里没有几个人去了。秀秀不去不行的,她现在是服务社的主任了。是领导了!别人不去可以,她不去就没有人顶班了,服务社还不能关门呀,还得为干部职工服务呢。现在到处造反是叫的凶,可你造反派也得每天吃三顿饭吧,不吃饭,你还能有气力造反吗?所以,服务社不能停摆,出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不能少,大家每天总要吃的。

她出门看到柱子在玩,就问道:“学校今天没有活动吗?”

“有呀,好多学生要去外面串联,今天在学校革委会开证明呢。”柱子回答道。

“你没有约几个同学出去呀?”秀秀问道。

“没有。我不想去,到处乱哄哄的,有什么好看的。”柱子是个乖巧的孩子,平日里就不喜欢张扬,不喜欢到处乱跑。

“那你在家好好看点书,对你今后有好处的。”苏秀秀从小没有上过学,读过书,不识字多难堪哟!人家嘲笑你说,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个‘一’字。现在孩子们有这个条件了,有这个机会了,就得好好学习哟。她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读点书,有点知识多好!叶子龙比她多认得几个字,就经常教她。那用树枝在地上学写字的情景,至今还深深地留在她的脑海里。

“我现在手上没有什么书可看了,那几本书都翻烂了。”柱子说道。

是呀,苏秀秀知道,前段时间里,柱子一直迷着看《红岩》,吃饭时喊都喊不应。后来,又借了本《艳阳天》,是浩然写的,描写农村题材的,他又是痴迷的很,一连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把它读完了。柱子爱看书,真是感谢马光,是马光从柱子上小学起,就给他订《红领巾》杂志,《小学生报》等,在上初中时,又给他订了《中学生》杂志。培养他养成了从小爱学习读书的好习惯。马光完全把柱子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看待。想到这,秀秀从心里感谢马光、夏云这俩口子对她们母子俩的关心和照顾。

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苏秀秀急忙出门去看,一大群人在张杰的带领下,朝场部武装部跑去。

只见张杰站在武装部的台阶上,手握一个纸喇叭喊道:“同志们!现在全国的红卫兵小将都联合起来了,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第四次接见了红卫兵,这是我们红卫兵至高无上的光荣!我们要誓死捍卫毛主席,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捍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但是,资产阶级司令部的反动势力还想卷土重来,他们已经武装起来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也要武装起来,我们要求武装部把武器发给我们。他们不答应,我们就采取革命行动。是不是呀,同志们!”人群中一阵骚动,李六跳出来说道:“坚决拥护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坚决支持造反派的革命行动!”人流在李六的鼓动下,向武装部门内涌去。

此时的行动已经无法控制了。守护人员根本没有办法制止他们。

他们打开武器库,一人抢到一支武器,然后跑到街上,举行武装游行示威。一些人根本不会玩枪,拉开枪栓,压进子弹,不管眼前有没有人,就扣动扳机。陈西举起一支步枪,朝天上开枪。“砰”的一声,子弹飞了出去。没有想到,这一枪把动力电线打断了,“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场区停电了。

枪声惊动了马光,他正在屋子里和陆政委下棋。他举棋的手还没有放下,就又听见了一声巨响。他马上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出门一看,是队伍里的陈西开的枪,闯下这样的大祸,陈西好像没有事一样,马光不由地怒火中起,指着陈西吼道:“你犯罪了,你知道吗?你这样做,给国家,给农场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真是我们农场里的败类!”骂了个陈西狗血淋头,陈西一阵子地尴尬,队伍也开始静了下来,然后,人们渐渐地散去。

张杰几个垂头丧气地回到造反司令部里,明明一次好戏,硬让马光给搅和了。看来这个马光在这农场里的威望是太高了,就几句话,就把刚刚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革命热情打了下去了。不整倒他,我们几个恐怕是站不稳脚跟的。“也怨陈西,你不打断电线,马光也找不到我们的茬。”张杰在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一把勃朗宁式的小手枪。陈西听到张杰这番话,气得跳了起来,他奔到张杰面前,要和张杰理论一番。张杰头都没有抬,继续玩他的枪。子弹卡壳了,拉不开枪栓,他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嗡”的一声飞出去,没有想到这颗子弹正中陈西太阳穴。陈西倒地,眼一翻,死了。

顿时,在场的几个都傻了眼。陈西死了,怎么办?张杰也慌了神,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的枪把陈西击中的呀!人都搞死了,还造什么反?几个人捂着头,蹲在地上,苦苦思索着如何收局的办法。

还是李六的脑袋转的快,心眼儿毒,他说道,我们对外就说是陈西对马光的批评想不开,自己开枪自杀了。众人一想,对,只有这样才能糊弄过关,把脏水泼到马光身上去。是个不赖的主意。既掩盖了张杰的过失开枪,又抓住了马光的把柄,借此机会整他,不怕整不住他!这个该死的马光!张杰在心里恨死了他。张杰至今记得多年前给他的处分。

陈西自杀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全农场的人们都知道了。

李六装模作样地请农场派出所的人前来现场查勘。派出所派来的人是一个刚刚毕业分配到公安系统的大学生,没有一点实际经验。来到陈西死亡的屋子里,见了尸体都有点害怕。基本上是听听李六他们几个的讲述,取了几个人的旁证,看了看死者的伤口。没有各自单独取证,也没有测量距离,收集弹壳等,就草草收场完事。

在传播陈西自杀消息的同时,另一些小道消息也在盛传。有的说是马光拿着枪逼着陈西自杀的。还有的说马光指责陈西是小题大做,不就是打断一根电线吗,还上纲上线呢。还有的说是马光在打击报复,前些年里有人见过陈西顶撞过他,等等。当然,也有人说,马光是看不惯这些人的胡作非为,农场的损失是明摆在那儿,不能抹了良心说话。更多的人说,马光是个好领导,是决不会逼陈西的,更不会拿着枪去的。不管是何种猜测,就是没有一个人朝李六和张杰身上想,想不到会是他们自己人在一起,枪走火把陈西打死了。这就为下一步事态的发展,提供了温床和时机,李六、张杰心里暗暗自喜。

一时间,那拉提农场的上空弥漫着一股不祥的乌云。

第二天一大早,李六、张杰就集合了造反派数十人,拿着派出所出具的陈西死亡原因证明,来找陆政委。

陆政委看了证明,顺手朝桌上一扔,说道:“这能证明什么呀,是证明陈西为革命而死,还是证明他死有余辜?”

李六说道:“我们找你,是要说明,马光在这件事情上脱不了干系。我们要问他几个为什么。他迫害革命小将,在政治上是反对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你是站在无产阶级一边,还是站在资产阶级一边?这是个大是大非的政治问题。你不能耍滑,老家伙!”

“你们少在我面前耍威风!滚一边去!我就能证明马光昨天一直和我在一起,他哪儿都没有去。昨天他骂陈西,我就在旁边。骂得好,骂得对!”陆政委大为光火,狠狠地把李六几个人训了一顿。他们几个恹恹而去。

在回来的路上,张杰说道:“我们不能和这个老家伙硬来,他是王震的老部下,我们惹不起的。”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李六问道。

“怎么会呢?我们明天开个群众大会,让马光来参加。会上让他说清楚。”

“你说得倒好,马光他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的。他如果不来,我们就说他害怕革命群众,心里必定有鬼。是在抵制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个帽子他是受不了的。”

“还是你有鬼主意。行,听你的。”李六称赞道。

革命群众造反大会在场部礼堂举行。马光接到通知果然如期而至。

是啊,他在接到通知时就想,哪有领导怕群众的,我就在大会上讲清楚,革命是要革的,革命不是说不爱惜公共财物了,革命不是不抓生产了,革命不是不讲究经济效益了。总之,革命不能当饭吃,毛主席领导我们翻身闹革命,就是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现在大家看看,农场搞成什么样子了?像这样搞下去,农场非搞垮不可,大家只有去喝西北风了。

马光想了一肚子的心里话,要到会上和大伙说说。

马光想得太简单了,他低估了这些人的能量。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会议一开始,就让马光站到台前去,面对群众。马光去了,挺胸抬头地站在那里。张杰第一个发言。他走到马光跟前,说:“马场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说吧,凡是我知道的,我都会说出来的。”

“好哇,现在回答第一个问题。”张杰像是在审问犯人似的。

“第一个问题是,你在革命队伍里脱过队吗?回答。”张杰一字一板地问道。

马光一愣,怎么问起这个问题,看样子,我是低估他们了,他原先的在心里想好的话语都不能说了,他得仔细慎重地回答这个问题。免得他们抓住他的“小辫子”。

马光在琢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群众中就开始议论了。

李六立即带头喊起了口号:“马光,快回答!”

下面不明真相的群众响应:“马光,快回答!”

李六又喊:“马光不老实,就让他灭亡!”

下面的人也接着喊:“马光不老实,就让他灭亡!”

这时,马光镇定下来,他说道:“我脱过。不过-------”此言一出,全场顿时一片骚动。怎么,他难道脱过队,脱过党,这样的老革命,也存在这样的问题?*是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都混到中央去了,睡在毛主席的身边。难道在这个农场,也有这样的人物?连他自己都承认了,还会有错?会场沸腾了,还有谁会认真听马光的解释呢?马光的发言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混乱和吵闹之中。

这个情况是柯穆提供的。他在石花镇时,就听说马光负伤后被当地老百姓救了,部队很快突围转移了,马光到哪儿去找部队?后来在地方游击队里干了大半年时间,再后来,就遇到部队归队了。就这么简单。让柯穆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利用了他提供的情况,断章取义地发问,从而又利用了群众的情绪。

夏云、马荣、李文桐、小分头他们都在现场,看到出现这种场面,也是始料未及的。夏云心里责怪马光:你真是个老实人哟,在这种形势下,你是不能这样回答这个问题的。你完全可以这样回答:我马光从来就没有脱离过革命队伍,脱离过党!实际情况也是这样的呀!当张杰再追问时,你就可以从容地解释当时的情况,说明你负伤以后仍旧在战斗,仍旧在革命队伍里,不是吗?马光呀马光,你这样的回答,容易让革命群众误解你的。

“同志们,革命群众们,你们已经清楚了第一个问题。马光的帐我们要一笔一笔地和他算清。现在,让张杰提问第二个问题。”李六打断了马光的发言,让张杰继续提问。

“这第二个问题嘛,我想马光场长不必回答,大家就会知道答案。我想说的是,马光在历史上也有不光彩的一页,反对党、反对人民的罪恶的一页。”张杰语出惊人,不仅使下面的群众感到惊讶,也使在台上的人们顿时瞠目结舌。大家都急于想知道具体的内容,张杰就是不急于端出来。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在场的人们去猜想,猜测,揣摩,留一个悬念给大家,以达到制造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等人们议论得差不多的时候,张杰开口了,说:“马光在石花镇上枪毙了一个冒着生命危险给我军送重要情报的地下交通员!马光,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人们立刻一阵轰动。这个消息不啻一颗重磅*,震得人们头皮发麻:难道在马光身上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那么好的场长,那么优秀的干部,那么受人尊敬的老革命,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就是这样的残酷:马光在台上没有吭声,没有否认,他只是站立不住,用手按住头,幸亏小分头上去扶住他,他才没有摔倒。

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我来回答,我来解释!”大家定神一看,原来是陆政委。陆政委不知什么时间来到了会场,只见他走上台去,站在台前,向大家挥挥手,会场立刻安静下来。

陆政委说道:“同志们,我刚刚来到会场,听到了张杰的问话。马场长不愿解释,我来替他说。人都会犯错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这是毛主席说的。毛主席还说,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改正就行了。允许犯错误,允许大家改正错误。改正了就是好同志。我先纠正张杰的用词。不是枪毙,是误伤。人在激动的时候,枪走了火。就是这么回事。为这件事,马光同志已经受到了严厉的处分,他从一个团长降到了一个兵。但马光同志没有背思想包袱,他深刻地检讨自己,在艰苦的斗争岁月里改造、磨练自己,党组织已经肯定了他,他又从一个兵,成长为师级干部。难道我们就不能原谅他,继续抓住他的历史过错不放吗?这是唯物辩证法吗?这符合毛主席的教导吗?”陆政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最后反问三个问号,让人们开始冷静下来,好多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陆政委真不愧为老政工了,他引用毛主席的话,来强调自己话的分量和比喻的正确,让张杰等人觉得无暇可击。

陆政委还有一招呢,只见他在台上喊道:“李文桐,李文桐来了没有?”

“来了,我在这儿呢。”李文桐就在夏云身边站着,听见陆政委叫她,急忙答应着。

“你现在上台上来。”陆政委招呼她。

李文桐疾步走了上去,站着陆政委面前。陆政委指着她,对大家说道:“同志们,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女同志,叫李文桐。她不是别人,她就是李延谦的女儿。李延谦就是刚才张杰所说的冒着生命危险给我军送重要情报的地下交通员。李文桐是李老先生的唯一亲人,现在我们让她来说说话,好吗?”

会场沸腾了,人们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她就是李文桐,就是李延谦的女儿?马光打死了她爹,她对马光就没有仇恨吗?听说她还是马光的弟媳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怀着好奇而疑惑的心理,睁大了眼睛,期待着李文桐能说些什么。

李文桐开始说话了,人们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她,生怕漏掉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我是李文桐,就是李延谦的女儿。十五年前,夏云夏副政委就住在我家里。她和我爹是同志,是战友,就是夏云派我爹去给解放军送情报的。后来,他们在一次争吵中,我爹去劝解,马场长不小心走了火,打伤了我爹。后来我爹就去世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能原谅马场长,因为他当时不是故意的。我能理解马场长,因为爱情都是自私的,当时又有许多情况马场长不清楚。我能信任马场长,因为这么多年来,马场长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党的忠诚,对人民的热爱,改正了自己的错误,得到了组织的肯定,老百姓的谅解。这么多年来,马场长对我是非常的关心和关爱,视我为他的妹妹、亲人。是他,引导我走上了革命道路,参了军,入了党,当上了党的干部。是他,教育我懂得了革命道理,在解放全人类的同时解放自己,开阔了自己的胸怀。共产党员任何时候都不能以私利为重,要以革命利益为重。马场长胸襟坦白,对革命事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几十年如一日。为了我们农场美好的明天,他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从来没有趴下。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他从来就没有回避。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这样的好领导,这样的好兄长,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尊敬他,有什么理由不原谅他呢?作为李延谦的女儿,我想,我父亲如果地下有知,他会感谢马场长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感谢马场长把他的女儿培养成人的。我们共产党员的情怀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李文桐的话音刚落,就激起了台上台下一片长时间的掌声。马光站在台边上,他挣脱小分头的手,走到李文桐的面前,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躬,不用言语表达,连台下的群众都明白,是马光感谢李文桐的宽宏大量,感谢她的儿女情长,感谢她的信任支持,感谢她在关键时刻给予他的政治支援。扭转了刚才会场上的沉重气氛。

张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痛恨面前这个刚刚到来的陆政委。是他的一番话搅乱了会场的情绪,破坏了刚才有利于他的那种氛围。要不是他,马光就会被他们打翻在地,并且踏上一只脚,让马光永世不得翻身。他们的如意算盘现在却落了空。

还是李六的脑袋活泛,他还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放。他扭过身去,对陆政委说道:“马光历史上脱队的问题怎么办?他自己已经承认了呀。”

陆政委心里在想,这帮造反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还会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找马光麻烦的。不如先稳住他们再说。现在全国都在进行文化大革命,目前的情况糟得很。听说生产建设兵团都要撤销了,全部交给地方上管理。各地都在斗争所谓的走资派。就连王震老将军,都有人在整他的什么黑材料。如果老首长被他们打倒了,他们一定会找他老陆的茬,让他都不得安宁的。今后的形势,谁也说不清的哟!

想到此,他对李六说道:“毛主席说,真理都是永恒的。历史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是谁也不能推翻的。我们既不能偏信柯穆的揭发,也不能全听马光的解释。我们农场要组织一个外调组,到石花地区搞一个调查。等调查出来,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陆政委的建议让李六始料不及。李六心里在骂:这个老家伙,滑头的很!千里之外,你去搞什么调查?等你调查出来,这边黄瓜菜都凉了。还谈什么打倒马光,这段时间,马光完全可以喘口气,休养身体,养精蓄锐,向你反扑过来。可是现在他也拿不出阻止这个行动的办法。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调查不出马光的问题,反而把他俩的老底给抖了出来,那他俩就彻底玩完了!想到这,他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来。不行!得想个办法来。

李六对陆政委说道:“好哇,我同意。不过,我建议造反派这边也要派一个人去。毛主席说了,人多力量大,热情高,能办事。”李六这个家伙很快就学会了用领袖的话来反制陆政委的反对意见。

陆政委心里明白,他们怕我调查不出马光的问题,反而查出他们的问题了。马光的问题,他相信马光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他们在一起工作几十年了,配合得非常默契。话也十分投机。马光和他聊过过去的事情。他相信马光是绝不会脱离党组织的。他心里是有数的。

“好吧,就这么办。”陆政委同意了。

李六走到台前,对群众大声喊了起来:“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关于马场长历史上脱队的问题,我们造反派决定,成立一个调查组,到外地去调查取证。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我们会给革命群众一个满意的回答!现在,我宣布,会议就开到这儿,散会!”

会议结束了,人们渐渐地散去。但今天会议的内容,一直在人们的脑海里议论着、盘算着,在农场街头巷尾的空气中弥漫着。

马光和夏云步履艰难地回到了家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今天的窘境他俩心里很清楚,他们没有想到李六、张杰会来这么一手!还有柯穆,他怎么把石花镇的情况都告诉了造反派们?历史上的悲剧在今天得以重演,张杰的话等于在马光的伤口上撒盐!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沉重打击。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身上的伤疤前不久就开始疼起来了,而且疼得很厉害。战争的创伤和心灵上的创伤交织在一起,让马光悲愤不已,疼痛难忍。

夏云打开家里常备的药箱,取出针灸和拔火罐,她让马光平躺在床上,细心地捻进针,轻轻地转动,刺激受伤的穴位,然后拔出针,再在他疼痛的地方拔上火罐,这一切,夏云做的是那么细致,那么柔和!马光眼里噙满了泪花。他们结合在战争年代,夏云提出了不要孩子,以免影响工作,同时也避免出世的孩子忍受煎熬,跟他们一起颠沛流离,受苦受难。马光同意了。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有人敲门。夏云过去把门打开,是马荣和李文桐两人。他们来看看马光。别看李文桐平时里没有多少言语,可今天她讲得多么好啊!连她自己都感到惊奇:我今天一点都不怯场,还滔滔不绝,层次分明呢。马荣说,我今天对你是刮目相看哟。其实,李文桐讲的都是大伙的心里话,讲的是实情话,所以她不会怯场的。李六他们心虚,所以才用心良苦,煽风点火,挑动群众。

李文桐现在来是来看看马光的,更重要的是来检讨的。在广西,吸收李六几个人参军当兵,她是忽视了对他们的审查。刚才苏辛找到她,告诉她的一番话让她大吃一惊,肠子都悔青了!柯穆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苏辛是清楚的。所以这么多年她没有和柯穆走在一起,一直保持着单身。但苏辛知道柯穆不是有心计的人,不会有很坏的心思,不会搞阴谋诡计的。

李六几个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出身背景,苏辛是后来才了解清楚的。李六原来是石花镇国民党驻军64师145团团长李新干的儿子,石花镇失守后,李新干带着几个人从镇东窑厂逃跑,逃到了谷城。李六和他妈碰巧在谷城看望他姨,当时没有在石花镇。李新干大喜:“老天不灭我呀,我一家人是团圆的。”他继续跟着国民党军队打内战,后来在襄阳战役中跟随康泽,负责打通南逃之路,结果在攻打岘首山时,被马光所带领的部队打死。李六随即跟着溃军南逃,后来流落到广西,和张杰混在一起。

张杰原来是土匪头子张子明的小儿子,从小就坏得出名。是张子明的五姨太所生。五姨太就是那个吃醋的娘们。那天,她看到夏云被匪徒们押着去见张子明,路过她居住的厢房,她看到夏云长得漂亮,就尖声尖气地说:“哟,老爷又弄来个骚娘们,看来老娘我又要吃醋了!” 夏云鄙夷地望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后来张子明被叶子龙打死,后背连中三枪。‘树倒猢狲散’,张杰在石花镇是待不下去了,也就逃亡在外,在广西遇到了李六。

陈西是保康国民党驻军553团陈麻子的二儿子,也是一个不成器的种。陈麻子在苍峪口一战中侥幸逃脱,率残部回到保康后就一蹶不振。几个儿子都跑出来自己混饭吃,结果他和李六沆瀣一气,走到一起了。

夏云听完李文桐的讲述,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说是‘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可参军扛枪,让这些坏人的后代再拿起枪来,起码是应该进行政治审查的。可现在说这些是没有用了,她不能去责怪李文桐,李文桐当时的心思,还觉得是做了一件好事呢。她觉得这个情况必须马上报告陆政委,让陆政委处理问题时心中有数就是了。

夏云送走李文桐和马荣后,刚准备出门,小分头、小钟、宋哲生,还有杨菊花俩口,都来看望马光。他们对今天的会议上张杰的表现气愤不已,对李六装腔作势的行为嗤之以鼻。对马场长所受的委屈表示了慰问。他们表示,今后不能让这些人胡作非为了。看到有人来慰问和支持,马光心里感到好受一点了。

第二天,以小分头、宋哲生和政治处胡干事组成的外调组就要出发了。李六所派的人员没有来,陆政委打去电话催问,李六又说不派人去了,他相信农场派的调查组会秉公办事的。他知道,他派一个人来是不管用的。干脆不去人,以后还有由头。

派出所的那个大学生回去后受到了批评,说他草率行事。人命关天是大事,是马虎不得的。领导命令他和另外一个同志重新去勘察现场。结果很快就有了新的结论。根据子弹弹道的轨迹,子弹是从其他地方射入的。顶着脑袋开枪,弹着点附近有*味,可陈西太阳穴上没有。排除自杀可能。那无外乎就是两种可能:一是他杀,陈西知道某种重大秘密,杀人者杀人灭口。二是误杀,杀人者对枪支使用不熟练,或不会排除一般枪的故障,致使子弹射入陈西的身体,击中要害而死亡。

派出所的领导们分析情况得出,误伤致死的可能性最大。他们立即找到当事人李六和张杰,分别询问。由于事情突然,他俩来不及串供。事情很快就真相大白了。张杰承认了是他枪走火,击中了陈西。李六也承认了是他出主意把陈西的死亡说成自杀的。

问题的严重性不在于误伤致死,而是他俩掩盖真相,制造假象,蛊惑人心,企图嫁祸于人,达到不可告人的政治阴谋。兵团造反派司令部知道这个情况后,马上来人对派出所施压,说张杰、李六是他们的得力干将,是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坚决捍卫者,考虑从轻处理。派出所的领导出于造反派的压力,只好让他俩闭门思过,写出检讨,等待处理。

小分头才千里之外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他们找到了当时的王大爷,他八十多岁了,身体康健,思维清晰,清楚记得当年他救的那位团长。区游击队长、县大队队长都找到了,他们都能证明当年的马团长是如何领导他们和敌人作斗争的,已经写了详细的证明材料。最后,他说近日内就可以回到那拉提农场了。

消息传来,马光、夏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俩就怕小分头他们去了找不到人,岁月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在放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张杰、李六会狗急跳墙,孤赌一掷,要对马光下毒手了。

在张杰阴暗的小屋里,张杰还在玩弄他的勃朗宁手枪,眼里露出凶光。李六躺在床上,嘴里喃喃地说道:“完了,我们俩彻底地完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左右,张杰、李六来到马光的家里,马光一个人在家休息,夏云出去买菜去了,还没有回来。张杰、李六见到马光,掏出枪来就朝马光射击。听到枪响,在后面菜园里劳动的警卫员小胡拿着一支*就冲了出来,李六朝他慌乱开了一枪,拉着张杰拔腿就跑。小胡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农场办公楼。小胡一个点射,李六被打倒了。张杰慌慌张张逃进了大楼里。

枪声惊动了警卫班的人员,他们都拿着枪赶来。吕班长命令封锁大楼,一层一层地进行搜索。当他们搜索到大楼顶楼的时候,张杰出现在楼梯口,他拿着枪对准小胡,不准小胡靠近。小胡一个点射,子弹打在楼梯上,弹头噼里啪啦的乱蹦。吓得张杰赶快退到楼顶,他见小胡冲了过来,就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啪”的一声,倒地毙命。

夏云在街上听到枪声,突然感到大事不妙,急忙赶回家来。推开门,只见马光倒在血泊之中。她连忙找出绷带替马光包扎,又赶快打电话叫医院的救护车来,瘦长个、杨菊花也迅速赶来了,大家把马光抬上车,夏云急切地安慰马光:“老马,老马,你可要坚持住啊!”救护车飞快地朝医院开去。

经过三天三夜的急救,马光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期。但双腿没有保住,被截肢了。医生说他的腿原来就有很重的疾病,这次又受了伤。能保住一条命就很不错了。夏云说:“马光,没事!有我呢,下半辈子我会推着轮椅,陪着你走完人生的路!”

夕阳西下,向大地洒下金辉,大地蒙上了神秘的色彩。夕阳从金黄夺目的光盘,变成了鲜红灿烂的火盆,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可爱。天边那千姿百态的云朵在夕阳的辉映下,在缓缓地移行、变幻,由粉红到柠檬黄,越远越淡----------。

请看第二十九章《柱子当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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