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思邈听得许夷光有事要请教自己,却是忙不迭应道:“夷光,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只管问,师叔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个师兄啊,您才不是说有事要忙吗,只管忙您的去便是,我和夷光都不是外
人,很不用您一直陪着哈。”
等把师兄个老古板打发走了,小徒弟小姑娘家家的,肯定好哄得多,那他便可以试探着问她她娘以后有什么打算了,难道还真跟她那个混蛋爹过一辈子,把后半辈子也给葬送了不成?
只要那李太太愿意跳出那个樊笼,他一定不遗余力的帮她!
孙太医闻言,狠狠白了汪思邈一眼:“谁要陪你了,我这不是怕你把我徒弟给教坏了吗?”许夷光忙笑道:“师父,您就放心吧,我只是看了汪师叔所著的医书,上面有几个地方不明白而已,所以想请教一下汪师叔,一解心中的疑惑,我也知道医术不比其他,稍有不慎便是人命关天,绝不敢贪多
嚼不烂的。”孙太医想着许夷光自来沉稳懂事,他纵信不过自家不靠谱的师弟,也该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才是,这才松了口:“那好吧,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便是,我就在隔壁,有事情叫我一声,我就能立刻
过来了。”
说完还警告的看了汪思邈一眼,才出去了,师弟的医术,他自然不好留下来旁听。
汪思邈等自家师兄出去了,方笑向许夷光,道:“夷光,你有哪些地方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我了。”
许夷光应了一声:“好的,师叔。”把汪思邈的医书拿出来,翻到人死后半刻钟,有规律与章法的按压胸口,有望死而复生那一页,道:“师叔,就是这里了,您只记录了结果,却没有记录具体的方法,我如果哪一天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要怎
样有规律与章法的按压病人的胸口呢?”汪思邈闻言,笑了起来:“原来你想问‘人工呼吸’啊,其实这个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这样,让病人仰卧后,你先一只手捏住病人的鼻子,另一只手尽量使其头往后仰,然后深吸一口气,张口包住病人的嘴吹气,一连持续十数次,若病人还没有呼吸,就得这样用力按压其胸口,帮助其肺部恢复呼吸,这样持续数十次后,若还没有反应,便是彻底没救了……这个法子并不是任何时候都适用的,而且光纸
上谈兵不行,得实际操作几次后,你才能掌握到要领……”
话没说完,见许夷光已是红了脸,这才想起眼前的小姑娘,可不是以往自己带的那些个女学生,而是个真真正正的古代大家闺秀,不怪脸红得红布一般了。忙又道:“要师叔说,你还是别学这个了,因为学了,也未必用得上,师叔这么多年,也就用上过四五次而已,病人家属,不论是男病人还是女病人的家属,一般都不会同意,不是觉着男女有别,就是觉着
对死者不敬。”
不然好些个病人,其实是有希望救活的,就因为家属的愚昧无知,真再也醒不过来了……任重道远了这么久,他都有些灰心了。许夷光却忽然抬头道:“不,师叔,我要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一哪日我就派上用场了呢?我若不知道这个法子也就罢了,既已知道了,偏因拘于世俗没有学,以致病人眼睁睁死在了我面前,那我
会良心不安一辈子的!”
再说,她以后诊治男病人的几率,应该不大,再是“医者父母心”,她娘也一定不会同意的,既然她与女病人大家都是同性了,还有什么可避讳的?
汪思邈闻言,又惊又喜,没想到许夷光一个大家闺秀,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么对他脾气与胃口,据师兄说来,还天赋颇高的徒弟,怎么就没让他给遇上呢,他都想给师兄抢过来了,怎么办?
不过也没差了,师兄的徒弟,不也是他的徒弟吗,何况她娘与他思念多年的那个人还长得那么像,算得上是故人之女了,有了这两重关系,他就算真把他的衣钵都传承给了她又何妨?
汪思邈因忙道:“你既然想学,我当然愿意教,要不我们这就找个丫鬟来,我现场教你该怎么做?”许夷光想了想,皱眉道:“师父家的丫鬟,倒是不好勉强,这样吧师叔,我下次来带个我的贴身丫鬟来,她既对我忠心耿耿,也是打小儿看着我学医的,自己也多少懂了些皮毛,想来会心甘情愿配合我的。
就是我出门总归不是那么方便,我回去想个法子吧。”
汪思邈想想她家的情况,母亲日子都不好过了,她做女儿的日子,难道还能好过到哪里去吗?
点头道:“那行吧,下次你带了人来,我再教你。反正你还有其他疑问,我们今天先解决其他疑问便是。”
许夷光应了,又翻到了治疗预防天花那一页:“师叔,天花可是绝症,您真能治疗真能预防吗?别说预防了,只能有治疗的法子,那也是无上的功德啊!”汪思邈点头:“说能治疗不确切,因为条件有限,首要就得退烧,能退烧便有望治愈了,只能说生死五五开,倒是预防是确确实实可以预防的,在我那个时代……不是,我是说我早年曾去过一个地方,那里
每个孩子生下来不久,都要种痘,种了痘后,一生便再不会染上天花了,都不会染上,自然也就不会传染,出现一人染上,便极有可能死全家,甚至死全村的惨剧了。”
“真的?”许夷光大是兴奋与向往,“这世上真有那样的地方吗?可惜我去不了。那师叔,怎样种痘吗?这个痘,要怎样才能得来?天花又称痘疮,痘毒,难道这个法子是以毒攻毒吗?”汪思邈闻言,目露赞许,“算是以毒攻毒吧,这个痘,是从牛身上获得的,因为牛痘对人的致病力很弱,却恰能克制天花,故在接种过牛痘后,人体内便会出现对天花的抵抗力,如此以后便不会再染上了。
”
“牛痘?”许夷光听得叹为观止,“那师叔,您自己试过用这种方法给人种痘吗?种了后效果如何?”汪思邈摸了摸鼻子,道:“牛痘并不那么容易提取,病人家属也愚昧,我说我能治,他们却不肯相信,他们既不肯相信了,我自然不便勉强,所以这些年,我实实在在只好接种过的人,一只手便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