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便是半年,燿哥儿燃哥儿人虽小,话也仍说不大利索,心里却是极明白的,既明白,又怎么可能不怄许夷光与傅御的气?具体表现便是,夫妻两个怎么讨好他们,他们一开始始终与他们不大亲近,便白日里二人投其所好与他们玩儿了一团,到了晚上,小兄弟两个依然说什么也不肯与他们一起睡,一旦哭了,也只有胡妈
妈和乳母们才哄得好,许夷光与傅御别说哄了,他们哭时,连抱都是不让夫妻两个抱的。
弄得许夷光是又挫败又心痛又自责,她的亲骨肉,如今竟与她生疏至厮!可她又知道怪不得燿哥儿与燃哥儿,小孩子的喜欢与不喜欢,本来就是不会加以遮掩的,同时小孩子的忘性也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把她这个亲娘忘记大半了,何况当时不但她,傅御也后脚跟着
离开了,他们最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最亲的爹娘都不在身边,他们除了自身边的人身上找安全感,除了依恋身边的人,还能怎么样?
她和傅御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倍的待他们好,加倍的亲近他们,让他们知道爹娘都是最爱他们的,让他们重新找回对他们的信任,重新找回安全感了。至于错过了的那半年时光,错过了两个孩子具体是什么时候能甩开大人的手能自己走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话说得越来越溜,懂得的也越来越多,错过了的那些每一日都不一样的成长与变化,她也只
能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的给找补回来,并力争以后再也不错过了!是以接下来的七八日,许夷光每日几乎什么都不做,只一心陪伴两个孩子,给他们以最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疼爱,还在傅御与总兵府交割不那么忙的闲暇时,拉了傅御一家四口要么就是放风筝,要么就
是捉迷藏,要么就是带了他们跑马……得亏天公作美,天气连日都不冷不热,风沙也还没开始肆虐张掖城,不然只能日日窝在屋里,效果必定要大打折扣。
如此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燿哥儿与燃哥儿终于愿意与他们撒娇,“爹娘”也叫得真正亲热甜蜜,晚间也肯跟着他们一起睡了。
等母子间亲密如初后,燿哥儿燃哥儿方抱了许夷光的脖子,奶声奶气的与她咬耳朵:“娘,以后再不走了好不好?”
另一个则说:“爹也再不走了,好不好?”
说得许夷光眼泪差点儿就决了堤,还当孩子们已经彻底找回安全感了,原来还没有,都是她这个当娘的不好。她忙把眼泪逼了回去,笑着柔声道:“好,娘答应你们,以后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分开了,不信我们拉钩?不知道怎么拉钩啊,那娘教你们……这样,对,就是这样,一人一个手啊,来,跟娘一起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便就是小狗儿……对,就是这样,宝宝们真聪明。”兄弟两个本来都要睡了的,因为许夷光教了他们新玩法,立时都翻坐起来,一遍又一遍的缠着许夷光拉钩玩儿了,弄得许夷光开始还颇有耐心,渐渐便困得不行了,好容易等到傅御回来,只说了一句
:“你快来接着陪他们玩儿吧,我撑不住了。”
便倒下睡了过去。
看得傅御是又好笑又爱怜,接棒陪孩子们玩儿起来。
许夷光时间和精力都用了来陪伴两个孩子,收拾行礼的事,自然只能由胡妈妈牵头了。好在也没多少东西需要收拾的,梁令宁既补了傅御的缺,少则三年六年,多则十年以上,都是不大可能离开张掖的,颜曦又迟早要带了孩子们来陪伴梁令宁,那便可以将宅子和家具,乃至服侍的人都
给他们留下,不用赶着变卖了,倒是既方便了自家,也方便了他们。
如此需要收拾的,便只是自上而下众人的细软和随身物品了,倒比当初来时还要轻简得多。
等行李收拾得差不多,傅御公事也交割得差不多后,夫妻两个方设了宴,款待张掖城的一众文官武将并他们各自的家眷,也是为了答谢与作别。
却是听得夫妻两个回了张掖后,自何总兵和张知府以下,张掖城排得上号的人物都递了拜帖来。
之前因傅御私自回京之事,何总兵心里很是不痛快,却碍着他国舅爷的身份,再不痛快也只能忍着,还得百般替他遮掩,以免更多人知道了他私自回京之事。
那时候何总兵便想好了,他们甘肃总兵府这座小庙可容不下堂堂国舅爷这么一尊大佛,等傅御回来后,他必得设法,让他主动离了他们甘肃总兵府才是。万万没想到,他回京一趟竟让天都变了,原本都当已坐稳了储君之位,只待最终上位的太子,也一夜之间,沦为了阶下囚,京城一夜之间风起云涌,不知道多么人因此受到牵连,家破人亡,前程人生
尽毁。偏他身为废太子的舅舅,靖南侯府的嫡子,却不但全身而退,还平步青云,自己又封了侯爷,成了新皇跟前儿一等一的大红人,妻子也成了太后跟前儿一等一的大红人……可真是个厉害角色,不但行军
打仗厉害,其他方面也是一样,比传闻的、想象的,更要厉害一百倍!
这样的人,自然只能交好,不能轻易得罪。
所以张掖城的文官武将才都这般的殷勤,当然,除了忌惮,想要趁机奉承讨好傅御的人,更要占大多数。众文官武将眼见递了拜帖后,傅御并没空接见他们,也不气馁,忙又打发了女眷登门拜访许夷光,照样没见到后,立时又送了许多的东西来做仪程,既是仪程,许夷光自然不好给退回去,只得都
收下了。然后让人回话,临出发前傅御和她会设宴款待众位大人夫人,请大家届时一定要拨冗光临,想着正好借此机会,给仪程送得尤其贵重的几家回同等价值的礼,也省得将来万一对景儿起来,谁知道会惹
出什么麻烦来,何况她也不能心安。如此方会有了这一场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