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揭开陶罐,祭出了落神针,天上的太阳就像是被人强行推了下去,白天瞬间变成了黑夜,耳边传来阵阵凄厉的哭嚎,原来是九幽十地的冤魂都来了地面,遍山的蛇虫鼠蚁发出绝望的叫声,四散奔逃。
我这落神针无影无踪,无形无质,随着阴风阵阵潜行匿踪,冤魂越多,落神针的地威能越大,你若以为身边只是阴风,那就错了,随着施术者的心意,每一缕风都能变成神针,只要被一根刺了,也就是被十万八千根神针一起刺了,能把你的魂儿也吸个干净,落神针,号称落神的宝贝,我轮回了一世也要带着的宝贝,自然不同凡响;
白马早见过虽不明白是什么,却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想逃却又被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任他平时来去如风,转瞬千里,这时候却动不了半步。惊恐的双眼一阵绝望,小妖催动落神针无声无息的刺到他的独角,不仅血肉吸了个干净。就连那活了好几百年,修炼得坚固异常的灵魂儿也被吸了去。
左通天落在地上,伤感说道:“张英,都是我害了你的性命,是我害了你啊。”说着不要命的把自己的原力往神婆身上输送,嘴里说道:“莫怕,老子就在这里,我看地府里哪个阴差敢来拘你,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等我去青丘山找来去请狐老太爷,一定能救你得命。”
神婆奄奄一息,只是用不舍得眼神看我,无力的摇手说道:“先生错了,您可知道,方才临死的霎那间,我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过去未来,原来,我早就已经死过了,几十年来,我活得虽像一场梦,也算是赚了几十年,仲康去了那么久,我居然把他忘了,如今多好 ,我又想起了他……我又想起了他啊,他穿着短打看我傻笑,笑得可真好看哪。”神婆说着,祥和的笑了,神态竟然有几分少女的羞涩。
我惊恐万分,明显能觉察到她的气息越发得微弱,方才显然是已经出现了幻觉,对着左通天说哭嚷道:“通天先生,你不是号称通天吗?赶快救她啊?”
左通天苦笑:“漫说我不会救人,就是会救,你没见着张英如今彻底放弃了生的意志,她这是自己想死啊。”
神婆费力地伸手,轻轻抹掉了我脸上的眼泪,喃喃说道:“小丑儿,看你着急得样子,就像仲康当年,那时候只我有烦心事,他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三十年了,我居然能真的忘了他,连梦里都没有见过,仲康,对不起,你在天上会不会怨我?”
纵然我早已经心硬如铁,眼泪还是簌簌掉落:“姑奶奶,你快别说话了,小丑儿一定要救你,我不让你死啊。”又对左通天说道:“左先生,你若有什么法子,就赶紧去做,别在这耽误功夫了。”左通天对我说道:“青丘山狐老太爷有灵药,我这就去找他要来,你记着,一定要等我回来。”说完蓦地没了踪影。
小妖收了落神针,盖上了陶罐,天慢慢地又亮了起来,我透过神婆的胸口看得到地下的枯草,刘氏走了过来,说道:“英姐,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人。”
神婆身上的伤口并不流血,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淡然道:“知道了又能如何?仲康去了,我苟延残喘,独活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老的不成样子,也许三十年前老和尚不该救我,我也用不着受这些苦。”
耳边出来一声沉痛的佛号,身边多了一个人出来,众人一起拜倒:“观山大师。”几十年没有走出玉帝庙的观山老和尚居然来了。老和尚颤颤巍巍,走起路来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来到神婆面前,屈指急点她周身。神婆却不要他动手,对他说道:“老和尚,不要你管,你今天还要像几十年前一样救我吗?”
观山老和尚听了身子就是一滞,说道:“张英,你知道了原委了吗?”
神婆淡淡的说道:“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怨你,当日你逼着我和仲康分开,救了我性命,却又让我彻底忘掉了仲康,您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刘氏道:“张仲康是我的男人,你还有面目提起。若不是你,他怎么会一直不痛快,走的到现在还不知道下落”。我恼恨的说道:“奶奶,您说什么呢?姑奶奶都这样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观山大师合掌轻言:“阿弥陀佛,当年张仲康早就定了亲事,你却和他情投意合,要知道他和刘家早就三媒六聘,过了六礼的,你不是坏人姻缘又是什么?我阻止你们往来,谁想你如此刚烈,居然悬梁自尽。我铸成大错心中悔恨,逆天行事把你救了回来,又怕你念着姻缘,与人与己不利,不得已才抹去了你的记忆,还带你做了入室弟子,传你佛家金身的手段,不想你虽然没了记忆,对老衲总是心怀敌意,这么多年师徒情分名存实亡,更想不到你对张仲康用情至深,虽然忘掉了他,却对男子再无辞色。女子修炼金身,若无阴阳合和,龙虎调剂,真能变作红粉骷髅,我一天天看着你功行大进,内心欣慰之余,却又觉得恐惧,一个好好的女子若是变成了活着的骷髅,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前些时日见你血肉散尽,情知道你到了天人五衰之劫,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我插手你的事,只能寻了张北山施主帮忙。张施主果然推动周天星斗来护住你的命星,我才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样你就可以从容过了大劫,却想不到大劫却是应在了这里,果真是天道无常啊,”
我恼恨地骂道:“贼和尚,什么狗屁天道无常,这一切还不是因你而起,枉你是出家之人,生了嗔念,这才凭空生了这么些波澜,随便操纵世人的命运,对我爷爷张仲康是,对我奶奶是,对神婆是,对我又是,甚至对那在镜子里的妖怪也是,莫非你以为你是天,众人都要仰你鼻息不成。做之前你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我那爷爷张仲康生下了我爹,不几年就没了踪迹,这想必也是你做出来的好事?”
刘氏泪流满面,哽咽着不能自己。彩云在一旁小心劝解,
观山老和尚被我一番话说得变了颜色,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一颗佛珠,神婆厉声说:“老和尚,今天你要是敢对小丑儿怎样,我这就许下最狠毒的诅咒,让你这一生再没有可能安心向佛。”
观山老和尚脸上一片灰败,嘴里喃喃自语:“难道我做错了,难道是我做错了吗……”说着说着,神情狰狞,我在一旁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老和尚竟像是要虚魔现身,再也守不住心神了。
就在这时,空中霹雳般响起一声佛号,面目扭曲的观山老和尚,竟然又恢复了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念了句佛号,转眼没了踪迹,空中隐约传来有人说道:“我师兄弟二人,从此再不问世事,张施主,若想寻到你爷爷张仲康,不妨往北京城去看看,言尽于此,再无相见之日。”
刘氏听了张仲康的消息,迫不及待惊喜对我说道:“小丑儿,你听到了吗?你爷爷没死,你爷爷没死啊,我要去北京城找他,我现在就要去北京城找他。小马,你赶快给我备车”
神婆见了我和刘氏的亲昵,神色一暗,这边我已经开始推动了天上的星斗,太阳又慢慢的黯淡,露出满天的星光,神婆的命星显现,黯淡得摇摇欲坠,我低头看见神婆对任何事漠然的样子,不由心碎,不顾后背的伤势,强行催动周天星斗奔落不休,往神婆的命星不断注入星力,黯淡的命星一瞬间亮了起来,我一见有救不觉心喜,拼命催动,耳中一声叹息,神婆的命星忽然脱离了群星的围护,自行坠落下去,我顿时魂飞魄散,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命星下落之势已成,再无挽回的余地,我回身抱起神婆失身痛哭,对她说道:“姑奶奶,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神婆这回已经是回光返照,一笑竟然有些异样的神采,轻轻擦去了我的眼泪:“傻孩子,我一个人活够了,别再为姑奶奶操心,我这一生,临死你能这样对我,也心满意足了,怪不得咱们有缘,却原来你是仲康的后人,命数啊,老大家的,你也不要怨我,三十年不人不鬼,如今,我就要走了,你愿意原谅我吗?……刘氏终究不是个绝情的人,她牵着神婆的手说:“什么原谅不原谅,都过去了这么些年,你对我家的情谊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伤才是啊。”
神婆笑了,笑得很安详,她看像了远方说道:“小丑儿啊,你别难过,你看那前面有朵小花,去摘来给我戴上可好吗?”
我哽咽跑过去摘下了那朵黄色的小花,颤抖着把小花插在神婆的左鬓,小花随风摇曳,神婆面色一沉,气息全无,遥远天边一道流星划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