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陕北高原正是秋麦收割的季节,层层叠叠的金黄色麦浪一望无际,麦田里的收割者正欢快地唱着歌。
李梦生一行四人辗转近一个月,终于到达了陕北。在边区的警戒所里,梦生表露了身份,警戒所便派出一辆道奇汽车送他们去延安。车上,陈露的心情异常的愉快,摆脱了惊险紧张的敌后工作,可以松懈一下了。陈露和梦生坐在驾驶室里,陈露见到什么新鲜事物就兴奋地大喊大叫,看到路上的行人也摇下车窗打招呼,仿佛边区的百姓都要比上海人看着顺眼。
梦生看她如此兴奋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汽车眼看就要到凤凰山时,陈露指着路上走着的一位背着行李卷的军人对梦生说:“他肯定也是去王家坪,咱们捎他一程吧!”
梦生见那人身着新四军的军装,又不忍让她扫兴,只得让司机停车。汽车停在那名军人身边,军人疑惑地看着他们。陈露从车窗里探出头:“同志!你要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我们捎你一程吧!”
军人笑笑说:“我去王家坪,你们呢?”
“正巧!我们也去王家坪的,上车吧!”陈露顺手将车门打开了。
驾驶室里坐了三个人本已稍显拥挤,梦生也正想躲着些陈露,实在受不了她的唧唧喳喳,于是下了车,对军人说:“你上车吧,我坐车厢里。”
“不,能捎我一路我就要谢谢你们了,还是我坐车厢吧!”
两人争执不下,就一同爬上了车厢。车厢里的褚岳任和郎旭忙给他们让出了地方。没想到不甘寂寞的陈露也爬上了车厢“外面的空气好,我也到外面坐坐!”
梦生无奈地笑了笑。
汽车又开动起来,一直处于兴奋之中的陈露跟那位新四军也聊上了。
“你是哪里的新四军?”
“我是华中新四军三师八旅的旅长,我叫田家明。”
“旅长同志,来延安有何贵干?”陈露调皮地问。
“我是来向军委汇报工作的!”
“华中到延安之间大部是敌占区,你的旅程一定很惊险吧?”
“我是从山东出海经渤海、冀东、平西进入晋西北的,又从晋西北来到延安。”
“你们是哪部分的?”田家明问。
“我们?我们是上海进步青年,来延安投奔光明的!”陈露开玩笑说。
田家明似乎松了口气,笑笑说:“革命队伍正需要你们这样的热血青年……”
“现在晋西北的形势怎么样?”梦生听他说路过晋西北便向他打听。
“噢,晋西北的形势不错……延安是革命中心,你们可要向老同志们多学习呀!”田家明敷衍了梦生一句又转而向陈露说道。
漂亮女人从来都是男人的焦点,梦生受到冷落索性眯着眼睛打起盹来。田家明滔滔不绝地向陈露讲起了共产主义理论。
车到王家坪,众人下了车向警卫战士出示了证件,梦生亮出的证件是总参普通工作人员的证件,田家明出示的是党证。田家明瞥见梦生的证件愣了一下,问陈露:“你们不都是上海的进步青年吗?怎么他……”
陈露笑着说:“我们十年以前是进步青年,现在已经步入老同志的行列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政治思想课!”陈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田家明尴尬的跟着笑了笑。
确认证件都没有问题,警卫战士给他们放行。田家明跟他们道了再见便去了军委招待所,梦生等人先来到总参找到曾局长,让曾局长安排褚岳任和郎旭的食宿,自己带着陈露去总政的社会部交接关系。
总政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感谢梦生将陈露安全护送回延安,梦生见事情告一段落,自己的任务已完成便与陈露告别。
陈露将梦生送出门口,忽然拉住梦生的手:“谢谢你!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会记在心里!”
“小心说话,用心做事!”梦生心里还有许多话要叮嘱她,却只说了这一句。陈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到总参招待所,褚岳任和郎旭正等着他吃饭,梦生歉意地说:“你们先吃嘛,不用等我的!”
褚岳任说:“还以为总政的领导留你吃饭了呢!我和郎旭说好了,再等五分钟你若再不回来我们可就吃了!”
梦生笑着说:“你小子见着吃的就忘了大哥!如果总政的领导请吃饭我能不叫上你们?!”
褚岳任嬉笑着给梦生盛了碗饭,说:“总参和总政的伙食都不错,吃哪边都一样!”
梦生接过碗,问褚岳任:“郎旭的入伍手续办完了吗?”
“办完了,曾局长说特情局的事情是一等紧急,要优先办理的。”
“嗯!”梦生开始低头向嘴里扒饭。
而郎旭这时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迟迟没动筷子。梦生问他:“饿过头了?快吃呀!吃完早些休息,明天要赶回太行山!”
郎旭迟疑着说:“刚才……刚才我发现些问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走眼……”
“什么事?”梦生和褚岳任警觉地放下了碗筷,听郎旭的下文。
“我们向警卫战士出示证件的时候,我发现田家明的党证似乎有些问题……”
梦生严肃地问:“你看出什么了?”
“田家明的党证虽然很旧,像是使用时间很长磨损得严重,但是这种磨损是人为制造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制作假证件时为了做旧往往都是用洇湿的粗布反复轻轻摩擦,然后在阳光下暴晒,这样做出来的证件与真实的磨损相一致。而田家明的证件少了暴晒这道程序,使磨损的程度与褪色程度不符,磨损严重而颜色依然鲜红……这不符合常识。”
“你观察很仔细!”梦生说。
“习惯了,看到证件便会特别留心,呵呵,这是坏毛病!”郎旭不好意思地说。
梦生沉思良久,说:“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我们掌握了证据再说!”
郎旭说:“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匆匆一瞥……”
梦生说:“做特情工作就应该这样,不放过一丝疑问……你们两个吃过饭就休息,我去向晋北军分区询问一下!”
梦生推开碗筷,快步走到总参通讯处,向通讯处长借用电台,给王潼发报询问这些日子是否有新四军田旅长路经晋西北。梦生在电文的落款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发完电报,通讯处长对梦生说:“李局长,基层军分区的效率不高,如果不是军事命令,调查、询问这样的事情总要拖些时候才回复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梦生递给处长一支烟,笑笑说:“我和你打赌,赌一包烟,我肯定他们不超过半个小时就回电。”
处长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你就输定了!就算是军事命令,这些基层军分区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以后才会回复的,他们的通讯器材落后……以我的经验,最快的一次是半个小时。”
梦生微笑不语,见屋里有张为值班人员设置的临时休息的床,便躺了上去。
‘滴滴答、嘀嗒……’无线电的收报声响起。处长看了看表,时间刚刚过去十五分钟……
王潼回电:近两个月未有新四军同志经过,询问晋北境内军委所属的两个兵站亦称无此人经过。
电文的结尾还没忘加上一句‘有机会回来看看,赵、冯惦念你,我亦如此。’
处长将电文迅速译出,递给梦生,说:“你可真神了,比军委的力度还大!”
梦生看完电文装进衣兜,笑道:“不是我有力度,而是晋北军分区的无线电台是全中国最先进的!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处长无可奈何地从抽屉中取出一包烟拍在梦生手里:“愿赌服输!烟给你!”
梦生又把烟抛到处长手里,说:“算做辛苦费吧!”
梦生回到招待所,褚岳任和郎旭已经睡下,梦生又拿出电报,反复看了几遍,思索一会儿,觉得事情不容再犹豫,宁可是场误会被人嘲笑,也不能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决定报告保卫处。
延安边区政府保卫处负责中央领导和中央各单位的安全保卫工作,保卫处陈处长是位情报战线上的老同志,曾多次破获过敌特的阴谋活动,被中央领导人誉为‘延安的福尔摩斯’。
他听完梦生所说的种种疑点,神色凝重地对梦生说:“谢谢您的提醒,再过两天就是领导人接见他的日子,这两天里我们要查清楚一切,希望可以得到特情局的帮助。”
梦生笑了笑,说:“责无旁贷!这也算是特殊情况嘛!我们也要处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