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仙釜山在太古时候,乃是一座巨大的火山,不知喷薄了多久之后,才终于归于寂灭。那火山灰土极沃,时年日久,山峰周围的千里之地都林木郁郁,再不复往日的凄凉光景,那火山口处因为深入士内,连天风都吹不到,故而气候更暖,奇花异草,满地皆是,端是一处洞天福地。
丁令威此时正盘坐在火山口正中,背倚着一株繁花疏叶的巨木,静静的发呆。一块刻有“九元洞”三个大字的玄色石碑就歪倒在他的身侧,已经半被野草藤萝覆盖。此时虽是晴空万里,他的身上却披着一件厚重的蓑衣,一顶通体翠绿的斗笠在他身前无风自动,滴溜溜旋转不停。
“痴道长,还请马上开放府门,我等有急务在身,实在耽搁不得。”一位相貌十分丑怪红衣道人朝着丁令威连连施礼,在他身后,十来位男女道者都是满脸不愉之色,个别几个脸上犹带青肿,恨恨的盯着丁令威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打我???要不???等着。”短短的六个字丁令威说得无比艰涩,那顶旋转不休的翠绿色斗笠蓦的一个盘旋,化作一道绿芒,朝那个红衣道人拦腰斩去。
那红衣道人双肩一振,身上道袍化作一蓬红光将周身护住,再次举手道:“痴道长,我等刚才言语上是多有得罪,但大家都是在为玉虚宫办事,何苦如此为难。”
他身后的众人看那丁令威只是不理,纷纷大声聒噪起来,那几个脸上青肿的更是放出自身法宝飞剑,合力朝丁令威夹攻过去。那红衣道人见状大惊,来不及喝止众人,急驾遁光朝后逃开。谁知刚刚飞到半空,猛觉神志微一迷糊,紧接着便不由自主的停在半空,浑身真元根本不听使唤,整个人如同一块石头一般栽落尘埃。
“一起???打???也成。”丁令威虽然言语不清,手上动作可是不慢,挥舞着一杆长有丈许,翠绿中夹杂点点乌金色星斑的钓竿,化作满天翠绿光影,在场诸人除了那红衣道人之外,其他人都被揍的惨叫连连。
就在此时,大蓬五色星沙忽然凭空涌现,如同银河倒泄一般,朝着丁令威当头压下。丁令威那一身厚重的乌黑蓑衣首当其冲,瞬间四散,露出一身精瘦的皮肉来。一阵嚣张的大笑响处,一个身着天蓝色羽衣,秃头赤脚,状若婴童的小孩捧着一座精光耀目的九层宝塔出现在空中。
“请问这位前辈是???”自从那五色星沙出现,那红衣道人身上所受的束缚便自解开了,他虽然认不出这是那位前辈的元婴出游,但看那神完气足,骨髓坚凝的模样,却是不敢轻视。谁知如此低声下气那小孩竟然仍是十分不喜,一粒星沙当头暴开,将那红衣道人炸的灰头土脸,锐声骂道:“无知蠢物,认不出我贝邬公也还罢了,怎么连我这九天都篆秘魔雷光塔都认不出了吗?真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想的,连你这种货色都收录门下。”
一听“贝邬公”这三个字,那红衣道人暗道倒霉,这老东西出了名的喜怒难测,仗着独门炼就的天都漩雷星沙威力神妙,收发由心,一言不和便暗下毒手。要不是他自从飞升天界之初便托庇在了玉虚宫门下,并建立了一些功劳的话,恐怕早就被人围殴到死。旁边的那些道人一听来得竟然是这个魔星,也都赶紧退到一边,神态恭顺的低头行礼,唯恐被这家伙看不顺眼,枉送了性命。
倒是那丁令威丝毫不惧,赤条条的裸露着一身皮肉,在一圈竹叶形的碧光环绕之下,指着那贝邬公大骂,只是他多年没有开口,言语功能委实退化的厉害,翻来覆去只是“贼???囚???”这两个字而已。
那贝邬公满脸骄横之色,手一指,五色星沙如同潮水般朝丁令威涌过去,一连串雷鸣过后,丁令威头上脚下呈“¥”型嵌入到一株巨木的树干上,身外的防护碧光被炸的七零八落,那五色星沙化作一条条长长光带,将其牢牢裹在其中。
“老东西,你赶紧把洞门开了,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出人意料的是,那丁令威满是皱纹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周身绿光一现,整个人已经隐迹无踪,连那被撞出深深凹痕,几欲折断的巨木也恢复原状。众人正在惊疑间,那座歪倒的石碑忽然自主浮起,露出一个深陷的洞穴来。
“老东西,算你识相。”那贝邬公恨恨的收回星沙,正欲叫他人上前探路,不想忽的臀上一阵大力传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那个洞穴栽了过去。其他那些人也难逃此劫,惊叫声中,翻滚着栽入那石碑下的洞穴。那块石碑随即落下,金光闪过,丁令威重又一身蓑衣坐在树下,继续发呆大业。
石碑之下的那个洞穴极是幽深,四下垂直壁立,光滑如镜。每下降十丈余便有一盏暗黄色的半球型灯盏,光色昏暗,却是嵌在石壁之内。众人不知怎么周身真元都被禁锢,只觉得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往身下看,那一连串的黄色灯光似乎无穷无际,也不知道这洞究竟有多深。
照这种情形下去,就是铁打的金刚也要摔成碎片,眼见死亡的威胁临近,和那名红衣道人一起来的那些道者纷纷开口求救,更有几个心神脆弱的几乎要大哭起来。倒是那红衣道人屏气竭思,全力运转体内真元,好不容易那被禁锢的真元才开始有松动的迹象,眼前忽地光华大放,却是已经到了洞底,眼见那白玉铺就的地面和自己迅速接近,饶是那红衣道人心智坚毅,也被吓得汗流浃背,闭目待死。
想象中的那种剧痛并未传来,一只粉嫩的小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拍,那样猛烈的下坠之势立时被化去,整个身体如同一枚落叶般轻轻飘落。那白玉地面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踩上去似乎极硬,稍一用力却又瞬间软化,更有一股古怪的吸力让人举步艰难。那些掉下来的道人们不分男女,姿势各异的嵌入了地面中,看上去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统统昏迷不醒,十分狼狈。那红衣道人惊魂未定的抬头,却见那贝邬公身在两道乌油油的剑光环绕下,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你小子到很有骨气,比那些孬种好多了。这次我来的匆忙,没有带随从,你就暂时顶一阵吧。”
“随从?!”那红衣道人一听这个词顿时一惊,他当然听说过这位贝邬公的做派,作他的随从,只怕是凶多吉少。当下赶紧深鞠一躬道:“能得前辈垂青,本是晚辈的福分。只是晚辈此时,还有那玉虚宫传下的公事在身,实在是难以脱身啊。”
“哦?”那贝邬公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以你们如此低微的修为,能有什么大事,你倒是说来听听?”
“这个???”那红衣道人有心拒绝,却又生怕触怒了这个喜怒不定的魔星,再说对方也同为玉虚宫门下,不好隐瞒,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封金光闪闪的玉简道:“晚辈乃是奉了家师祖之命,将那孽龙赤阳押往落云矶,事情紧急,还望前辈成全。”
“落云矶啊,倒是个好地方,”那贝邬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半天才挥手道:“你这么低微的修为便承担如此重任,恐怕力有不逮吧,本真人干脆帮人到底,陪你走一遭罢了,省得出了什么纰漏,耽误了大事。”
说着贝邬公也不管那红衣道人是否点头,将那封玉简劈手夺去,下巴朝那红衣道人一点,道:“还发什么愣啊,赶紧前面带路,你那些废物同伴还要等一会才醒过来呢,不用等了。”
红衣道人无奈的头前带路,顺着一条盘旋向下的白玉阶梯,才行不多远,一名黑瘦的紫衣道人驾着一道墨色剑光迎面而来,高声喝道:“兰冲虚,你怎地引外人到此,好大胆子。”那红衣道人还未来得及答话,贝邬公早已指着一团五色星沙围了上去,狞笑道:“你这混蛋害的我好苦,竟然还敢送上门来?”
那紫衣道人想是知道厉害,一见这五色星沙赶紧回剑自斩,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光冲出。贝邬公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九天都篆秘魔雷光塔一举,一道精芒闪过,那道血光忽的暴散开来,虽然瞬间又聚在一处,行进速度却慢了许多。眼见那无量星沙就要将其赶上,忽有一道烈焰罡风迎面而来,将那星沙去势阻住,紧接着,一名手持铜扇的青衣道人挽着那浑身鲜血淋漓,神色萎靡的紫衣道人远远的站定,朝贝邬公一举手道:“这位竟然是贝邬公吗?怎么形貌变化如此之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