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沸泉到苦汲泉,一百里山路,两个时辰,从苦汲泉到天都峰下,四十里山路,半个时辰。
一场激战,右胸被洞穿,伤势未愈,接着在山林间全力跋涉,饶是魏十七体力过人,也觉得腿脚有些发软,气喘吁吁。
宋骐远远望见一人从天都峰上疾冲而下,遇到山路急转,纵身一跃,如猿猴般灵巧,觉得像师兄的身影,当下快步迎上前。他看清对方的脸,惊喜道:“师兄,你……你怎么……”
魏十七深深吸了口气,打断他道:“鲁、张二位师叔可在山下?”
宋骐见他脸色凝重,心突地一跳,道:“刚才看见张师叔和胡师兄往月牙潭方向而去。”他所说的胡师兄便是张景和最看重的弟子,小比时被魏十七一棒击败的胡镛胡伯楠。
魏十七道:“你去找岳师兄,请他通知三脉的弟子,大伙聚在一处,相互照应,切勿进天都峰。”
“发生了什么事?”
“快去!”魏十七没空跟他解释,举步奔向月牙潭。宋骐犹豫了一下,泼开两条短腿往石室奔去,心中却有几分兴奋。
月牙潭沐浴在夕阳下,湖光雪光掩映着晚霞,静谧如画。张景和正指点徒弟凝结道胎,忽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惊动,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转过身,举目望去,却见齐师兄门下的魏十七一路踏雪奔来,像完美画卷上一道突如其来的败笔。
胡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嘀咕了一句:“什么事情,这样风风火火。”他对这个资质低劣的魏师兄是又恨又怕,一想起就觉得尴尬。
待魏十七停住脚步,施礼毕,张景和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弟子在沸泉旁,遇到一个沉睡了三十多年的火行妖物,似乎是当年祸害阳字号石室诸位弟子的凶手。”
张景和心中一凛,急道:“你且慢慢道来。”
魏十七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张景和低头忖度片刻,问道:“你怎么看?”
“那妖物急需血食恢复体力,我等不宜在此久留,不如先撤往秋桃谷。”
张景和犹豫道:“它在掌门剑下吃了大亏,未必敢再踏入仙都……”
魏十七既不催促,也不试图说服,站在一旁静静等她决断。
张景和性子一向优柔寡断,当初她在荀冶和邓元通之间保持中立,貌似公允,其实是摇摆不定。眼下遇到这等棘手的事,她一时慌了手脚,不知该怎样应对。想了片刻,她命胡镛和魏十七召集起试炼弟子,聚在一处切勿走散,她立即上仙云峰向掌门禀报,再做决断。
魏十七心中叹了口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女人到底不够果决。
天色渐暗,胡镛把试炼弟子召集起来,燃起一堆篝火,却不肯说是什么事,众人窃窃私语,心中都有些不安。魏十七提议让众人先回石室,只留他跟胡镛在外守护,胡镛却说这是师父之命,不得违背。
魏十七摇摇头,张景和随口一言,他便抱住不放,一点不知变通,不过言尽于此,他也不愿因此跟胡镛发生争执,至少有这许多人在,那妖物不会第一个偷袭自己。
宋骐宋骥围在魏十七身旁,一个劲地问发生了什么,魏十七摸摸他们的头,低声道:“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惊慌,立刻躲回石室去,把门顶死,千万不要出来。岳师兄,你照顾好他们,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岳之澜被他说的毛骨悚然,亦压低了声音问道:“会是什么事?”
魏十七还没来得及回答,夜空中忽然响起一串“呵呵呵”的尖笑,他心中一沉,担心什么来什么,听那熟悉的笑声,似乎中气足了一些,不想之前那么虚弱。
“岳师兄,就是现在!”
岳之澜哪还不知趣,将宋氏兄弟一手一个抄在腋下,飞快地奔进石室,栓上木门,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魏十七站起身,从剑囊里抽出铁棒,大声叫道,“胡师弟,快招呼大家回石室去!”
胡镛一迭声地叫大伙回去,拔出湛卢剑,心跳得像擂鼓,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幽暗的夜空中,一个惨白的身形刷地落下,抓住一名试炼弟子的头发,往后一扳,张嘴咬住咽喉,汩汩吮吸着鲜血,那弟子嗬嗬嘶叫着,手脚像发疯一般抽搐,却挣不开凶手的双臂。
四周响起一片惊骇的尖叫。
胡镛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吓懵了,火光之下,他分明看到一个赤身**的女子,干瘦得像一根柴,披着长发,将他的一名师弟活生生咬死,拼命吮吸鲜血,一双眼睛发出绿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持剑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自己应该勇敢地冲上前,剑斩妖魔,可是……他不敢。
魏十七提醒道:“胡师弟,那妖物行动如风,小心提防。胡师弟?师弟?”他见胡镛没有反应,推了他一把,胡镛大叫一声,胡乱挥动湛卢剑,像着火一样跳在一旁。
那女子抬起头,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上满是鲜血,冲着魏十七道:“又见面了,这一次你可逃不掉了!”她伸出右掌,五指并拢,向猎物的胸口插去,轻而易举剖开胸膛,挖出活蹦乱跳的心脏,凑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嚼得咯吱咯吱直响,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