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兵、宇不凡两人一战虽是已经过去多年,当时的情形我却是至今记忆犹新。如今说起来伯伯虽然是武道击技有成。不过也是观两人一战后我才知武道之大,后来跟随师父身边,心中也常常以这二人为对照,后来虽闯出也名声,有了这‘尘埃千仞、玄衣成戮’之称,但是每每思及此战,伯伯心中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自傲,甚至可以说当年两人一战,也是对伯伯武道一途的鞭策。”说到这里,白诚轩的眼神之中露出些微的遗憾之色,只听老人道:“伯伯有时候也是有些遗憾,年幼之时我得观此战,可及我年老也未必能找到如谢厌兵、宇不凡那般奇虎相当的敌手,也算是伯伯有幸终是有个李胜峰可堪与我论武。”
于此时,白诚轩的脸上也是有着一种期待,显然不日前『稷下学海』一战对他来说并未尽兴。其实说来沈振衣也算是堪于白诚轩论武的人,只不过两人互为忘年之交,彼此心心相惜之下。便是动手切磋也是互有保留。名动江湖数十年,可真正说来如此数十年对于也是一种孤寂。
今时今日人虽已老,可嗜武如他,心中也是期盼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个痛快!
只听白诚轩继续说道:“两人在湖面之上对峙许久,虽是不见交手过招,可一侧是狂涛怒涌、一侧是静水无波,这崔家宅邸之中不小的内湖如被切分开来,便见立身水柱之上的宇不凡呵了一声,遂即言道‘天章惟明开圣卷。’只见宇不凡足下一顿,立身的水柱便盘旋破空而起,那湖水也被整个带了起来,半个湖面像是被陡然拔高了五六丈,齐陡陡横起来的水墙也不是静止的,可说半湖之水是在不住的上涌、跌落中如此循环,细瞧之后我才看清那非只是个简单的水墙,更像是聚半湖之水成一册书卷,我年纪虽幼也是识字颇多,便将水墙之上以水纹而成字慢慢认完。”
说到这白诚轩略略一停,道:“如今凭伯伯一身能为,于平湖之上掀滔天巨浪也不过是寻常之事,可要想想有宇不凡的那份聚水为墙、水纹绘字却是不能。曾听闻,宇不凡晚年之时自言论及武道击技不及周濂溪,周濂溪虽是创出‘濂溪八阵剑’,不过以伯伯想来,或许所言不及只是晚年之时宇不凡的自谦之语。”
虽然宇不凡贵为开胤‘帝师’,可沈彦尘知白诚轩心中其实颇为轻贱儒门中人,但此时讲到宇不凡的武道击技之能,老人的口中也是带着钦佩之色。这时猛的想起程无逸曾说过商恨雨之能,急忙问道:“伯伯我曾听人说,‘稷下剑子’商恨雨能以手中‘配水剑’使得瀑布倒流一盏茶的功夫,这般的能耐想来也是比不上‘帝师’宇不凡的,不过彦尘却是想知道,如此的话他可比不比的上如今的李胜峰?”
白诚轩略一思索,开口道:“那日『九龙蔽渊』之中,你曾说商恨雨叛出稷下后已是失踪多时,以伯伯猜测此事或许是和蔺无咎有关,当年若真是『北辰帝阙』的四位敕使一起动手,商恨雨虽是剑术通神,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他若还活着,此时的境界到底如何是难以知晓,不过以你所说‘
使得瀑布倒流’的能耐,怕是比不上此时的李胜峰。”
一听这话沈彦尘脸上不由得显出失望,白诚轩如何不明白少年心中所想,以后欲要报仇的话,那必然是要和李氏皇族、诸子百家交手,前前后后说来李胜峰都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存在。机缘巧合之下沈彦尘已是学得‘配水剑诀’,有如此一问,一来是仰慕商恨雨之名、二来也是想为自己今后谋划。
白诚轩道:“彦尘你虽学得‘配水剑诀’,体内更是有一股精纯的儒门真气,可你非是商恨雨,你是你自己。武道击技一途可说每个真正的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道’,常言道‘学人者生,似人这死’,旁人只能做个借鉴,若一味的模仿、承袭只能自陷入桎梏,伯伯如何不知你心中所思,你更是无需有所失望,你道周子期为何如此要急着杀你,只因他也看出你的潜质来。你更不要忘了,你身体里流的可是振衣的血脉。别人伯伯不敢说,可若振衣仍在,胜过李胜峰那时无疑。”
『九龙蔽渊』之中,沈彦尘便听白诚轩言那时和自己父亲武道在伯仲之间,而日前也自承李胜峰是堪与自己匹敌,如今这么一说,沈彦尘如何不明白老人的苦心,更知老人是个心性颇高之人,这其实有些自贬的话语皆是为了自己,立时道:“彦尘一定不会让伯伯你和父亲失望的。”,思及故人白诚轩不由得是一声长叹,沈彦尘不愿老人如此,遂问道:“伯伯,你还没说‘帝师’宇不凡那时以水纹所写到底是何字?”
白诚轩道:“宇不凡聚水成墙,更是使其呈现书卷之貌。虽是年幼,可如此的流水不歇、水纹跃动,这等奇观也是让人以为‘神迹’。而其上所书竟是一片祭祀天地、神祇的祭文。”便听白诚轩慢慢念叨:“天命明德,表正万方。山川肃穆,神祗有灵。人怀敬崇,草木存仁。惟明克允,苍生有秩。文经武纬,帝业繁昌。诚以做祭,淳风惠沐。华胡永睦,干戈咸宁。大哉至盛,昭煌唯胤。”
沈彦尘道:“这是太祖称帝之后,于泰岳之上封禅时的祭文,原来这祭文竟也是出自‘帝师’宇不凡之手。”
白诚轩道:“天命明德、表正万方。说来自李鸣珂起,胤国帝君玉玺之上的八个字也是出自其中。李鸣珂虽然有所谓的‘千古一帝,定世人皇’之称,说起来胤朝基业其实皆是宇不凡一手擘划而出,无怪乎世之能者皆常言万里山河为大好画卷。后世虽是将宇不凡之能传的是神乎其神,不过当日他原本是胜不过谢厌兵的。…那时看着那水纹所成文字,另一侧的谢厌兵是毫无动作,因背对这我们‘五姓’众人,我也是难以瞧见他到底神情如何,不过有一会终于是听见谢厌兵说道‘惟明克允,哼!好个惟明克允啊,…天章惟明开圣卷,今日便让厌兵一试你这自创‘天章圣卷’到底如何个…惟明!’。谢厌兵这话刚说完,便听宇不凡回道‘‘天章圣卷’已开,不凡也着实想知道,厌兵你那所修习的『剑道』于他人又有何不同。’,宇不凡话音一落,他足下形如书卷的水墙也是发出一声怒响。登时,那水壁之
上原本是字的水纹相连接续,最后一声巨响破壁而出,好半晌我才反应过来,这字字相连最后竟是呈龙形之态,就像是从那书卷之中飞出一条水龙来,似腾、或翔盘旋于半空之中,一半的湖水也是越汹越涌,最后朝着谢厌兵席卷,隆隆之响直如山洪暴发,水涌之烈像是要撕开天宇,那时本就是黄昏之后,可骤然之间便像是天幕被遮一般。”
那日『稷下学海』之中,沈彦尘也曾见白诚轩‘计都刀’之威,这时白诚轩似是料到沈彦尘心中所想,轻拍少年肩头,道:“比不得、比不得,伯伯虽是与武道击技向来自负,可也深知其中差距,咋看之下可能还以为相差不多,可实则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之别,武道一途越之后来,武者所求的便是对力量最为精妙的控制,于武者言这也便是探究‘力之本源’的过程。”
见沈彦尘脸有茫然之色,白诚轩道:“此中之言,你这时候不懂了也非是好事,武道击技最忌好高骛远,这心得体悟伯伯虽是能讲给听,可到底滋味何如,各种精要何在,这可都得你慢慢琢磨,反过来说武道求的便是习武过程的探究,你越是能琢磨透其中的曲折,越是能看到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
这是便听白诚轩接着方才所述,道:“于此之时谢厌兵也终是动了,他的破招之术还真是以『剑道』为用,只不过于宇不凡想的不同是,谢厌兵修的是‘无剑之剑’,以那时伯伯的眼界也瞧不出其中名堂,背对只谢厌兵只见他肩头一动,立时便觉有一股清扬、刚健之气笼罩周遭,那方还汹涌湖水、怒声响动立时消停了下来,便听宇不凡也是惊呼一声‘无剑之剑,你果然是和传说中的『西祗剑门』有关’,他这话刚说完,谢厌兵便道‘天下之剑尝能归于一家。’说来便是到了如今,宇不凡那武道之能伯伯虽是不及,可其中境界也算是初窥门径,但谢厌兵之能却不是伯伯能测度的准,我起初说他或许是已至‘四阶论武’之中的‘贤阶’,可此中到底未能如何,伯伯也不过是推而已。”
沈彦尘道:“伯伯,那谢厌兵之能称的上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白诚轩摇头道:“‘天人合一’其实更像是一个虚妄之言,诸子百家之中常道‘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和明、于四时和序’,然后将此成为‘天人合一’之境,若只说武道击技中求天人交感之能,这三句话是有些道理,可亘古以来,有大道、大能之人无数,上古之时更有‘三皇五帝’之说,谁又真正求得一个‘天人合一’,天之所存不为一人、不为圣贤。所谓天其实不过‘道’之假名而已,而谢厌兵所修的『剑道』其实更像以以无法为有法的‘自然’之道。以剑法而论,千百年来皆是尊儒门稷下‘配水剑诀’、法家刑城‘刑剑罪己’为最,可说来毕竟剑法还是剑法,有朝一日若是有人能去‘法’,独独剩下一个剑,那时或许便接近谢厌兵的‘无剑之剑’了。”
听到这里,沈彦尘这心中又是起了疑惑,急忙问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为何谢厌兵最后会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