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姑忽地回过头来,对着众人嫣然一笑!
这一笑,春花不足形容其绚烂,秋月不足比拟其清艳。含着几分娇媚,惹人爱怜,透着几分哀怨,让人心痛。
直教众人神魂一荡,呼吸一窒。
这是颠倒众生的一笑,倾城倾国的一笑。
这本是一张绝世惊艳的脸,偏生又巧笑嫣然,让那些赳赳武夫,早已看得大口半张,双眼**,手中刀剑几乎要落下地来。
这便是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阳台仙子胡妙音,就凭这张脸,就凭这一笑,如何当不起那黄金百两,明珠一斛?
几乎场中所有男人都被这一笑迷住,几乎所有的刀剑都垂下了头,面对这样一位绝世倾城的美艳女子,谁又能忍心刀剑相向?
几乎每个男子都在心中想,这样一位仙女,就是舍下一条性命,也不能让其它人抢了去。
笑意未凝,那仙女却已玉唇轻启,檀口早开:“妙音何幸,竟得众位大英雄,大豪杰前来相请。又带了这么多重礼,摆起这天大的阵仗。妙音先行领情谢过了。可我一个修真女子,修的是飞升之道,讲的是清静之经,这尘世的事情,却又如何能够涉足?今日天坛之会,正是妙音飞升之期!从此之后,只盼各位再勿为难我阳台观!”
说着,她慢慢地转身,轻舒双臂,作势便要飞向那苍茫云海。
“不……!”
“不要啊!”
“仙子且慢!”
听得众人叫喊,妙音的身形滞了一滞,却又回过头来,对着众人凄婉一笑,便转过身去,作势要跳。
“不要!”一声狂吼,李亚子一个箭步便冲向了悬崖,一伸手,便要去拉妙音。
当他第一眼看到妙音,便如被重锤一击,整个人似乎痴了。天地间原有这等仙子,他心里喃喃道,顿觉神魂飘飘荡荡,一颗心全在妙音身上。这李亚子虽是自小便弛骋疆场,惯于征战,但在晋王诸子中,却是唯一一位文武双全之人。他幼读兵书,通晓春秋,雅好诗文,更有一项,却是一个戏痴。他平生最为推崇的,便是那风流天子,梨园教主唐明皇。平日在晋阳王府里,养着一班伶伦,自编自演,粉墨登台。唱惯了才子佳人,此时乍见妙音,才觉得眼前之人,竟是真正的倾城倾国之色。什么《火龙真经》,什么天下气运,似乎都抵不上眼前这绝色佳人。当妙音作势要跳下那天坛绝顶,他顿时感觉到整个人似乎被抽空一般,因此不顾一切地虎吼一声,冲上前去。
妙音听得有人过来,生生止住,回头又是淒然一笑。这一笑,却是单单只冲着李亚子一人而来。只笑得李亚子心头一跳,再也动弹不得。
妙音轻声道:“将军且住,你若再往前一步,妙音便后退一步!你若是为那《火龙真经》而来,只恐将军却要失望了。这真经只在妙音心中,若是将军一人来求,妙音或许还能相助。如今三家来抢,妙音只有一人,如何能保完璧之身?将军心意,妙音心领了,从此人间天上,再无相逢之时了。”
此言婉转幽怨,竟隐隐有子规泣血,凤鸟哀鸣之意。
李亚子只见妙音一双美目微微一红,似要流出泪来,心中一痛,却又豪气陡生。心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又不能保全这一弱小女子,且要刀兵相加,逼人至于绝地,竟是禽兽行径!他虎吼一声,转过声来,拨刀一指众人,大喝道:“今日之事,谁也别想出头。有谁敢伤了胡仙子一分一毫,小爷我决不答应。快快退下天坛!”
这李亚子本就相貌雄奇,如今这当头一喝,犹如天神般令人一震。
李振正率着落雁都中武士虎视眈眈,此时阴阳怪气地笑道:“人道是‘色不迷人人自迷’,你莫不是被那美貌迷不住了,想要跟我们拼命吗?”
眼见不免一战,他转头使了个眼色,手下众人早已回过最初的惊艳中回过神来。个个凝神备战。
李振心中却是别有算盘。他一见妙音,早已惊为天人。原来那朱全忠性极渔色,只是碍着原配张氏,平日里却不敢太过放浪。眼下张氏卧病多日,奄奄一息,眼见便要命赴黄泉。如能将这绝色美人抢到手献给梁王,不仅得了关乎天下的《火龙真经》,而且还为梁王献上了未来的王妃,岂不是天大的功劳?今后自己位登公候,却也不是梦想了。
李亚子本就想先下手除了李振这个强敌,当下也不打话,弯刀一指,怒吼一声:“杀!”手下的武士,如离弦之箭,向着落雁都冲杀过去。
这边张破败第一个便找上了那朱落雁。那朱落雁虽然左手臂已为柳默然的剑气所伤,此时早已包扎停当,仍是勇猛异常,右手剑气纵横,丝毫不落下风。
这张破败原是天山脚下的悍匪,为人狠辣异常。当年李克用率沙陀骑兵横扫天山,他见沙陀势大,便投了沙陀,成为幽灵八骑之一,立下赫赫战功,黄巢之乱时,李克用率兵勤王,在上源驿中为朱温所围,却是他舍命救主,因此升任为“义儿军”统领,地位仅次于李克用手下的“十三太保”。此番他精心挑选了八名武功极高的牙将,保着三太保李亚子前来夺经。他心里早就对落雁都怀有深仇大恨,当下找上了朱落雁,更是毫不留情,只求杀个痛快。
“昔日晏平仲二桃杀三士,今日这胡妙音却是一语激起*,此等心计,却是不可小瞧了。”那边陶雅心中暗道。他眼见黑云长剑个个跃跃欲试,便连忙做了个手势,意是稍安勿躁,且待他两虎相争,两败俱伤,再杀出去了那残局。
这陶雅年已四旬,见了胡妙音绝世容颜,虽也惊艳不已,心头却亦是一喜。如果今日能将晋梁两家打败,抢了这仙子回去,正好献于少主杨渥,到也是奇功一件。
柳默然率着妙云等阳台女真,手执利剑站在圈外。她一见妙音似是胸有成竹,也不知她跟李亚子说了什么,晋梁双方便激斗起来,心知妙音暂时无虞,心下稍定。只是妙云姐妹一见场中杀气浓烈,不时有血光四溅,残肢断臂飞出战群,她们那里见过这等厮杀场面,一个个俱是芳心大惊,只是紧紧地围在师父身侧,轻易也不敢出手。
场中厮杀正烈,又有一群道士转上天坛,手持长剑,头戴道巾,武功修为个个不弱。为首一人仙风道骨,急急飘向柳默然。
“师妹莫急,我上方院弟子都已上来了。”那道士五旬开外,一看便是个得道高人。
“谢过师兄,有上方十八子来援,这些虎狼之徒,绝讨不到好处去。只是妙音她仍然身处险境,得想个法子将她救出才好。”柳默然对着那道士回了一礼。
来者正是王屋三真之一,上方院希夷真人赵守真。他手下的十八弟子,个个剑法出众,素有上方十八子之称。这上方院离天坛最近,所以那赵真人得到派往山下阳台观护法的首徒清真子张玄静报信,当下便亲率十八子匆匆赶来相助。
赵真人举目望去,只见那妙音仍是独立于悬崖之上,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十步之外,她身后正挡着那持刀怒目的李亚子。落雁都与义儿军两方武士,正激斗于李亚子身前,要想冲过去救出妙音,势必先要与那激战双方交手。其间稍有不慎,妙音便会被那些武士扑下悬崖。一时心头也是苦无良策。
众人都关注着场中的恶斗,却没有注意天坛上仍有不少习武之人悄悄掩来。
激斗双方俱各舍命相搏,那义儿军中的沙陀武士所使的刀法极为狠辣,却极为简洁。原来这沙陀武士习惯于马上劈杀,武功绝无花梢之处,只求一刀便将人头斩落。但那落雁都中原是些中原武林高手,闪转腾挪之术却又大大胜于胡人。双方虽互有伤亡,一时之间,却也胜负难分。
李振手中却不知何时持了一张劲弩,遥遥对着李亚子,只待场中稍有不测,便要扳机发射。他身边亦有四个射手,个个持弩,严阵以待。
陶雅目视场中恶斗,见双方气势已呈衰象,便大手一挥,黑云七剑弹身而起,便要冲入战圈。
忽地山间传来一声清嘨,那嘨声劲力十足,震人耳膜。陶雅等人俱各一惊,当下便作势不发。那嘨声刚歇,山头却又传来一声狮吼,竟也是劲力非凡。只见两条身影,几个起落之间,已到得天坛之上。
那两人一前一后,往左首一块大石冲去,只见当先一人大声道:“大哥!我等来得不迟吧?”
“不迟,不迟,好戏才刚刚开场!”那寂灭和尚从石后转了出来,手中早已持了长剑。轻轻一跃,便上了大石。
那当先之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哽咽地道:“大哥,十八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那随后之人也跪了下来:“大哥,小弟无时无刻不在等这一天啊!”
寂灭扶起二人,忽地仰天大笑道:“天不灭我,我岂背天!四弟,八弟,今天我们就痛痛快快大杀一场!”
三人俱各放声大笑,浑不顾场中众人的目光。那笑声中,却透着几分沧桑,几分悲凉。
陶雅狐疑地看着场中三人,却全然看不出来历。那寂灭正是在阳台观中出语相讥之人,显是武功极高,这后来二人内力充沛,与自己不相上下,难道除了三镇,还有第四方要来抢那《火龙真经》?
寂灭忽地从身后取出一个酒囊,打开来猛地灌了一口,旋又扔给那二人。他恨声道:“十八年来,贫僧滴酒未沾,今天到了畅饮仇人鲜血的时候了!”
待二人各灌了烈酒,他便指着李振一伙道:“那边便是朱三狗贼的手下,那李振是那狗贼的心腹谋士,切不可让他逃脱了。杀了他,便断了那朱三一臂!”
那二人怒目相视,早已恨声一片。
转身又对着李亚子指道:“那人便是独眼龙的儿子,天可怜见,让他撞到了我手里,今日便要雪那良田陂之耻!”
待指向陶雅众人,却道:“这些江淮草寇,原也是高骈手下帮凶,既要来坏我大事,便一并除了!”
他三人高声纵论,似全不把场中三方放在眼里。陶雅心念电转,眼下之势,先须除了这三个强敌,先下手为强!当下持剑带着黑云七剑,冲向山石。
“呵呵,来得好!就凭你黑云破剑,也拦得下我控鹤神将?”寂灭纵声大笑,三人并肩,一起迎了上去!
“控鹤神将?”场中俱各大惊。原来这控鹤神将原是黄巢军中武功最高的铁卫,转战江湖,未逢对手。如今十八年过去了,竟然死灰复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