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照着不断溃败下的军队。所有人脸上身上都在着浓稠厚实的红色,也分不清是血还是夕阳的余地辉。
这里的地形很是古怪,南面是河南第一大湖大野泽,北上则是蜿蜒盘旋,密密麻麻的河岔水道。几万人拥堵在这里,又受到地形限制,挤得厉害。
大野泽是河南有名的不毛之地,即便是在太平年月,这里也是盗贼匪徒们的聚集之地。桓帝、灵帝时,朝廷也曾经派大军像过筛子一样在这里梳过一次。只可惜,那些躲藏在芦苇荡里的匪徒奸猾得紧,一遇到官兵征剿,就化整为零躲在水泽之中。一旦官兵离开,就呼啸而出,集聚在一处。当真是剿之不尽,生生不息。
大野泽的匪患真正得到解决是在黄巾之乱的时候,那时候,大量黄巾军如蝗虫一般扫荡整个兖州。而躲在大野泽的匪徒也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去,不是被黄金收编,就是被彻底消灭。
黄巾之乱使得整个河南地区一片糜烂,所经之处,不但氏族豪强势力被连根拔起,连普通山匪水贼也不可避免地遭遇灭之灾。
若不是这场大战,这里应该是河南最荒凉的地区之一,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
陈到骑在战马上,握住刀柄的手气得微微抖。
战斗从午后开始,到现在已是傍晚。为了这次进攻,豫州军和吕布动规模空前的进攻。
陈宫和张邈的军队已经抵达湮城,正在在被攻城器械,修筑工事,只要吕布军和郭贡军与之汇合,就向湮城起最后的总攻。
可是,吕布军被李克和青州军死死地粘在仓亭津,一连三天,竟无法前进一步。
这样的壕堑战让人郁闷,相比之下,陈到更愿意同敌人摆开了阵势,明刀明枪地厮杀。
当然,李克那鸟人肯定不会遂了他和吕布的心愿。青州军的兵力处于下风,而且,李克在魏南同吕布打了半年多城市攻防战,打这种墨墨迹迹的防御战很是拿手,他才不肯出来野战呢!
当然,如果下定决定不计代价,要拿下仓亭还是很有可能的。对此,不但陈到,连吕布也很有信心。
因此,今天下午的战斗一开始,吕布刚收编的兖州豪强的部曲军刚一投入战斗就打疯了,也给了青州军很大的压力。若郭贡军也能想他们这样打,南北夹击,定然能一口气突破敌人的仓亭防线。
当然,李克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手头还有一支四百人的强力骑兵。尤其是那一百重骑,非常令人头疼。当初在濮阳,陈到就吃了一个大亏。一想到那些全身披挂,如同天魔下凡一样的重甲骑,陈到心中就一阵寒。
如果不出意外,在最紧急的关头,李克一定会亲率这四百骑反击。
为了对付这四百骑兵,陈到和吕布已经商量好了。陷阵、雁北、白耳三营不动,只用来对付李克的骑兵。
这个计划无疑是成功的,实际上,吕布那边也给了青州军和大杀伤,眼见着就要突进青州军的营盘。
李克肯定知道吕布和自己已经挖好了一个坑等他往下跳,可要想保住仓厅,要想争取战略的主动,他也不得不派出手下的骑兵往这个预先设置好的火坑里跳。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可陈到万万没想到,郭贡这边却出了问题。他手下的军队根本就没有同敌人拼命的心思,战争刚一开始,这些家伙就裹足不前出工不出力。
如此一来就给了李克一个机会,很快,他从郭贡的攻击面抽出三百步兵增援南门已经几近崩溃的战线,并一口气把吕布军给击溃。
吕布军的崩溃产生了连锁反应,郭贡军本就兵无战心,自然顺水推舟地崩溃了。
这场计划已久的战斗,就这样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失败了。
陈到本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骨子里也有着强烈的大汉边军的荣誉感和韧性,自然不肯就此放弃。
这个时候,他再顾不得什么,一口气派出一百白耳轻骑担任督战队,试图把溃退下来的士兵轰回战场上去。
这一百白耳轻骑接到命令后,呼啸一声提着长槊冲了上去,只见寒光四射,不断有溃兵被扫到在地:“回去,回去!”
白耳军本就是汉军精锐,这些年来转战千里,什么样的仗没打过,杀的人也是车载斗量。前一段时间栽在邯郸骑手里,所有人心中都憋了一团邪火。再加上白耳军本就瞧不起胆懦弱的郭贡军,见他们今天的表现实在太拙劣了,不禁动了杀机。
眼前不断是被马槊一分为二的身体,一百骑在溃兵中呼啸来去,杀得血流成河。
可即便这样,依旧控制不住这场溃局面,郭贡军有一万人,一百白耳骑撒进去,就如泥牛入海,根本阻挡不了这汹涌的人潮。
“陈将军,杀不得呀!”一个郭贡手下的将官哭号着跪在陈到身前。
陈到本就怒不可遏,他缓缓地抽出铁刀,森然道:“临阵退缩,按照我大汉军法,后退者斩。我这是在执行军法,退下去。”
“将军,快天黑了,士卒们打了一天,都累了。现在驱使他们上去,只怕还没攻到敌人阵前,就要鸣金收兵,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住口,你们累了,难道我就不累,为了防备李克的骑兵反击,我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陈到怒气冲冲地:“即便天黑了,我们也要进攻,进攻,进攻!计算这仗到天黑打不成了,也要向前。军法如山,法不容情。”
那个将见求告无望,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陈到大骂:“陈到,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这支军队是你的了。别忘了,郭刺使才是我们的主公。你不过是一个部将,凭什么在我们面前号司令?我这就要去面见主公,陈到,你等着吧。”
陈到冷笑着抽到铁刀:“只怕你去不得了。”
“陈到,你敢杀我。”
“杀你就像宰一只鸡。”
看看着就要血光冲天,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响起:“陈到将军,且慢动手。“
来的人正是曹性。
陈到一看到他心中就大为不快,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有紧急军情禀告,陈到将军,快把军队撤下去,大事不好了。”曹性一脸的惊惶:“借一步话。”
陈到心中大奇,曹性面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他缓缓收刀如鞘,一挥手,命令那一百骑兵退下来。
没有了督战队,郭贡军如蒙大赦,皆抱着头匆匆从陈到身边通过。
“吧,什么事。”陈到看着这些失魂落魄的士兵恨得牙关痒。
曹性声道:“先前我们不是在郭贡身边看到过一个陌生的将领吗?”
“对呀,又怎么了?”
“那人我认识。”
“谁?”
“睦固。”曹性一脸沉重地。
“他是谁?”
曹性:“河内军情报头子,李克身边的红人。我以前见过他一面,我同将军过,我这双眼睛亮得很,只要看过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啊,什么?”陈到惊叫出声:“郭贡要反?”
“对。”
陈到一声怒啸:“好个郭贡,我豫州军今天怎么这么古怪,原来郭贡想退兵回他汝南的一亩三分地呀。很好,很好,我马上齐军队,去砍了郭贡的狗头。”
“别急。”曹性大惊:“这事查无实据,现在就杀过去不好吧。”
“恩,倒也是。”陈到:“曹性,我们现在去见郭贡,把这事问个清楚。”
“将军,将军,现在就过去吗?”
“废话。”
“见了面我们先不要问这事,以免打草惊蛇。先与他虚以委蛇,将事情查个清楚再。”
陈到大为不快:“我还需要你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