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的势力发展或许没有林士弘、天下会、李阀等迅猛,但决没有人敢小看这个河北霸主。
窦建德是贝州漳南(今山东武城漳南镇)人,曾任里长,尚豪侠,为乡里敬重。
文帝晚年建仁寿宫,杨素主持营造,日夜施工,役夫死者不计其数。而刑法严峻,骇人听闻:“命盗一钱以上皆弃市,行旅皆晏起晚宿,天下懔懔焉”,甚至“四人共盗一榱桷、三人同窃一瓜,事发,即时处决”。
窦建德就是在这段时间内犯法亡去,流落江湖,义名昭著。
直到杨广即位,大赦天下,免税五年,他才回转家乡。
窦父病故,乡里送葬的有千余人,可见其名声之佳。杨广募兵征伐辽东时,他目睹兵民困苦,义愤不平,遂抗拒东征,并助同县人孙安祖率数百人入漳南东境高鸡泊,举兵抗隋。
及后全家被隋军杀害,仅余一女红线,乃率部众二百人投清河人高士达的起事军队。
去年(大业十二年),隋将杨义臣击破张金称、高士达。窦建德招集散亡复起,于今年正月称长乐王于河间乐寿县(今河北献县)。五月,杨广为解瓦岗军急攻东都之围,命左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薛世雄领三万幽、蓟精兵南下,“所过盗贼,随便诛剪”,结果为窦建德所败,仅余数十骑逃归涿郡,未几而卒。
可就这样一个枭雄人物,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解晖也接到了消息,窦建德没有死于刺客之手,却不幸给火药炸死了!
原来窦建德雄据河北,四处征战,每攻必克,但底气终究没法与有天门暗中扶持的天下会相比,缺人、缺粮的问题逐渐显露出来,所以在李渊入关后,他虽派了得力手下刘黑闼进取河东,但遇上李建成所部的顽强抵抗不久,他即下令停战,与李阀和谈。
而在薛世雄败亡后,他的两个儿子便投到幽州将领罗艺的麾下,遂抓住时机,南下报仇,来势汹汹,势不可挡。窦建德亲自领兵与之交战,于行军途中遇上山崩,一代高手竟被砸死!
偌大的山峰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崩塌,且崩得那么巧。事实是罗艺暗中把握到他们的行军路线,在那里埋下大量火药,把长乐军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惨重,主帅窦建德的归天倒是意外之得了。
看似这仅是发生在河北的一件战事,谁人都知影响深远。
罗艺叛隋投靠李渊的事情已非秘密,窦建德的死代表着罗艺在河北除北面的燕王高开道外,再无抗手,这就意味着李渊除关中、山西外,更唾手而得河北之地。因为李世民已大败宋金刚,成功收复太原,而刘武周的盟友梁师都在战役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在开战不久即返回老巢。
李阀只需解决陇右的后顾之忧,休养生息,便完全可以成就不朽霸业!
解晖与川帮、巴盟等人一直商议到现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缘于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李阀成功逆转,咸鱼翻身,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巴蜀的立场。
何去何从不是一个简单的大是大非问题,而是一次关乎巴蜀千万百姓福祉的风险投资——李阀与天下会,究竟哪个能够问鼎中原?
若以形势论,天下会自起兵以来,连取两湖之地,所向无敌,压制得林士弘的楚国毫无喘息之机,又重挫瓦岗寨,收编江淮军,全面接收了失而复得的朱粲的地盘。古来征战,从未有如此之速者。
近来又传言有天门的暗中支持,那杀人如麻的会主明宗越竟是天门的最为神秘的尊主,也就是天帝凌风,是以天下会可谓炙手可热,风头无两,在这方面的优势是李阀远无法比拟的。
但亦正因天下会的势头过盛,引起域外诸族的恐慌,如刚刚复国的吐谷浑与东西突厥都摆明车马支持李阀,胡骑的威力令中原人心有余悸,再加上几年来“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语广为流传,深入人心,又有袁天罡的弟子李淳风为证,故李阀未尝没有统一天下的竞争力。
其实解晖自知巴蜀的环境争霸无望,所以从无与群雄争一长短之心,故巴蜀投靠哪方对他而言并无多大影响,而且从内心深处讲他还是向着宋缺的,但自运盐出现变故后,他与宋缺之间的裂痕再无法弥补,当此之时,他已是羞刀难入鞘,只能一条路跟着李阀走到黑了。
但适才在内堂他费尽唇舌,亦很难将范卓、奉振、夏妙莹等人说服,尽管无数利于李阀的消息不断涌入蜀中。
明宗越、宋缺、尊主这三个名字的组合足教人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明宗越自不必说,半年来名气最大的非他莫数。一个人实力超群,他很容易成为英雄,但若强得连所有人都感到害怕,并没有相应的势力给与他足够支持的时候,那他就将成为恶魔。有时英雄和恶魔仅仅是一线之差!
所以明宗越被传为“血手阎罗”,心狠手辣,残忍无情。只有他的天下会传奇般崛起,如吃春药似的迅速攻城掠地,袭卷南方时,每个人才不得不正视,甚至仰望他。
得罪这样一个潜力无限的年轻强者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是根本无从回避的问题!
宋缺击败霸刀岳山后,即接过“天下第一刀”的称号。他深知北隋威胁之大,遂整合岭南,诸俚臣服,曾有取陈而代的想法,无奈隋室大势已成,一举渡江,攻破建康,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平陈境,这才不得已率军阻隋兵于苍梧,而后审时度势,接受隋廷册封。
但他从未真正隐退过,“天刀”二字一直深深刻在巴蜀武林的心中,哪个敢将之忽视?
而尊主也是一年来冒出的绝顶高手,真实身份曝光前,各方大佬无不礼遇有加,言辞卑躬,想尽法子拉拢,不敢稍加得罪。天门开派大典看似是场闹剧,但与会者带回的信息无疑充满震撼性。
尊主是否凌风抑或明宗越本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门宣扬支持天下会,这点决做不得半点虚假!
这让解晖郁闷地吐血,怎也想不明白。天门在沿海地区改良提纯海盐的方法,绕过宋阀运往内陆,并在巴蜀发掘盐井,很显然是要触怒宋缺,但为何突然转变了风向,投入了天下会的怀抱?
难道尊主真是凌风,凌风真是明宗越,这家伙设了个套让我钻,目的就是让我与宋缺反目,好名正言顺地铲除我?
他说不动川帮、巴盟支持李阀,也难让他们保持中立。
巴盟当然还是老样子做宋缺的铁杆粉丝,“枪王”范卓突然树亮旗帜,也坚决拥护天下会的领导,尽快实现全国的统一,免致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这个事实无疑更具打击性。这代表着他在巴蜀的数十载经营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没有宋缺,他解晖屁都不是!
所以解晖更难过了,他当然心知肚明在运盐上是着了外人的道儿,分明是这群家伙挑的头,黑锅却要他来背,而现在他还得装出背的心甘情愿的样儿。
熬了一个下午,一点成果也无,解晖眼瞅着时辰到了,便出来会客,在不知真相的群众的欢呼贺词里做过一番客套后,将各方势力代表引入内堂列席,让他们来游说川帮、巴盟的各位领袖。
此时的独尊堡高结彩栅,遍悬奇巧花灯,不下万盏之多,辉煌炫目,照得内外明如白昼。四处挤满锦衣绣裳的仕女,在鞭炮震耳,硝烟弥漫中,喧笑玩闹,尤胜过年的气氛。堡内处处张灯结彩,婢仆全体出动,招呼来客。
最妙的是解晖面子够足,连散花楼的姑娘们也给邀来迎宾,花枝招展,香风临门,使得此间气氛并不压抑,欢声笑语不绝如缕。
入门处的左方有一队十八人的女妓,均头梳低螺髻,窄袖上衣,束衣裙,披巾,分三排站立演奏。从箜篌、琵琶、横笛、腰鼓、螺贝等传送出回响全场的欢乐悠扬音韵。
解晖既是巴蜀三大势力之一的独尊堡堡主,又是今日的寿星公,颂祝之声自是阵阵响起。他纵是愁思满腹,也不由放开心怀,笑逐颜开。
刻下堂内摆设了近二十桌酒席,又聚了百余名宾客,仍没有予人挤迫的感觉。
首先需要引介的当然是袁天罡的高足李淳风,这小道士一派冷酷面孔,内里却油滑透顶,与谁搭话都滴水不露,表明不会倾向哪一方。他没有与年纪相若的贵介公子们围着美女言笑,而是被一群老古董逮着,苦苦哀求赐上一卦。
其次是李阀入蜀的使臣,一男一女,男的是李渊的侄儿,当今李阀名义上的阀主李孝恭,女的是李渊的女儿,三小姐李秀宁。
李小姐头梳双螺髻,额前戴着珊瑚制成的精巧箍儿,身穿高领、湖水绿色透暗黄花纹的连身罗裙,较前虽削瘦少许,但依旧那样的清丽绝伦,在入席后只是垂首蹙眉,仿佛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忧愁,叫每个男儿看得无不怦然心动,又生怜惜。
余下分别是东&突厥的突利可汗,国师“魔帅”赵德言,青年高手可达志,西突厥的国师云帅,吐谷浑的伏骞与他的两名小妾,还有心腹大将邢漠飞,“南海仙翁”晁公错,“黄山逸民”欧阳希夷,赌坛胡仙派的掌门胡佛等。
另外还有几位不为看重的胡人,如车师国的越克蓬,粟末族的拜紫亭和他的谋士客素等,独尊堡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也为他们设了席位,殷勤招待。
令人好奇的是天下会居然没有使者前来祝寿,这个情形显然几家欢喜几家愁。
许多老辈人物不由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显然是那明宗越的手笔,不然以沈落雁、房玄龄等军师的习性,决不会错过这场盛会,至不济也会遣使道贺,迄今竟一人也无,只能说明有人有意为之,这人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宴会之所以是宴会,当然有它的道理,它不像寻常会议那般严肃,各人全凭本事游说,故在席间空地上聚了十几组人,喜庆之意甚佳。
乐声、鞭炮声、劝酒声和说笑的戏谑声,少年男女嬉玩的喧叫,不断从外堂传来。
“岭南鲁爷到!”
“宋家三小姐到!”
内堂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滞,宋阀终于来人了!
解晖大喜,亲自出门迎接。
不少人心存疑惑,宋阀唱的究竟是哪出?为什么来的是宋鲁和宋玉致?这是否代表着宋解两家交好如故?
当然,心思细腻者均看出今日宴会极不对劲的一点来,既是解晖大寿,身为人子的解文龙和儿媳宋玉华为何从未露面?
目光全集往入口处。
解晖四人状极亲热地走进。
陪在宋鲁一侧的自然是他的小妾柳菁,腰肢款摆,风姿更添妩媚,叫人不由大叹他的艳福。
宋玉致莲步轻移,举止得体,完全展现出名门淑女的修养来,却突然说道:“明宗越没来吗?”
声音不大,但在座高手何其之多,余下就连陪酒的侍女也无一不是心思玲珑之辈,故刹那间偌大厅堂立即变得落针可闻。
解晖面容一滞,干笑道:“明会主未必肯赏你解叔面子。”
柳菁插口道:“明宗越肯不肯赏面我们不知道,但文龙与玉华小两口真有点六亲不认的味道啊。”分明是在指责两人居然连老父的寿宴也不参加。
全场都看解晖如何解释二人缺席的原因。
解晖不愧为一堡之主,神色平静许多,淡淡道:“川南赌坊有桩公案需要文龙处理,我想明会主该比我更清楚此事。”
群情议论,交头接耳。
难道明宗越在川南赌坊?
他解晖怎么会晓得呢?这么多人都未曾摸到那厮的行踪,他解晖的情报网就这么发达?
“美姬”丝娜看到姥姥夏妙莹色变,如何不知她的忧虑,暗中拿定了主意。
胡仙派的胡佛则心呼不妙,他的乖女儿胡小仙也在那里!可怜我如花似玉的闺女,碰上那色狼还了得!
一颗慈父之心发作,火燎如焚,真恨不得立刻插翅赶往川南赌坊。
而同样宠腻女儿的云帅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想着要不要见见那位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哪想到俏丽女儿莲柔可能会落入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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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确在川南赌坊。
至于解晖猜中他的行止,完全是误中副车。
原来他被丝娜勾起对傅君婥的思念与歉疚后,心情大劣,本要立马动身去高丽一趟,转念一想,今天成都怕是不会太平,自己许给碧秀心的承诺不便再次食言,反正日子还长,傅君婥七八个月都等了,也不在乎一天两天,还是留下应付可能产生的变数,确保石青璇的安全要紧。
当他截住想要去独尊堡观赏尚秀芳歌舞的侯希白时,哥俩好的凌风不得不忍痛用一卷《天魔策》和婠婠、尚秀芳、石青璇等美女的肖像权换来魔门的最新消息——解文龙被安隆捉住了!
于是两人风尘仆仆到了川南赌坊。期间,弓辰春那张疤脸面具被当作祸水东引,送给了兴致勃勃的小白,毕竟他不想以本来面目见他师尊。洋洋得意的小白尚不知某人安的恶毒心肠。
由弓辰春突然展现的高明身手推测到是明宗越法驾光临的解晖彻底绝了中途结束寿宴,接受魔门要挟条件的心思。这一大拨魔道妖人聚在一块,任谁也无法小视,他要是大摇大摆过去,肯定给吃的连渣都不剩!
左右儿子儿媳不会有性命危险,他不如稳坐钓鱼台,等敌人自乱阵角,顺便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那时再做打算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