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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宋阀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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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一怔,奇道:“鲁哥,这话从何说起?”

柳菁微嗔道:“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一块细说吗?”

董方拉开宋鲁座位旁的椅子道:“风少先喝口热茶再说。酒菜马上就到。”

宋鲁搂着凌风肩头朝座位走去,道:“董老板在洛阳无人不识,也是我宋鲁三十多年的老朋友,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凌风要是客气也不会来这里了,施礼后坐好,问道:“师道兄莫非也到了洛阳?”

宋玉致紧绷着的俏脸放松少许,旋又换上愁苦之色道:“我倒宁愿希望他能来洛阳。”

凌风听得一头雾水,满眼充满了求知欲。

宋鲁摇头叹道:“师道那孩子太痴了,以前他当你是姑夫,还不如何,后来知道你就是与罗刹女要好的风清扬后,便不断为月儿与傅姑娘打抱不平。唉!不是三哥托大说你,风儿你太花心了。”

凌风有点尴尬,他的女人是比常人多了那么一点点。这件事既与女人有关,那么宋师道的事情多少猜到一部分。

宋鲁续道:“一个月前山城来了一位客人,乃是傅姑娘的同门师妹,她代其师尊送予大兄一张信函,具体内容我们不得而知。问题在于她在归程中遇上师道,不知讲了些什么,师道大为愤慨,酗了两次酒后放出一些有碍贵我两家合作的言语,大兄恼怒之下,就勒令他立即返回岭南,面壁思过,一年内不得履足中原半步。”

凌风一脸释然,不就是禁足么,正好可以研习武道,何乐不为?无所谓地道:“这似乎也没什么嘛。玉致你也太大题小作了。”

宋玉致哼了一声,道:“事情若就此结束,我们哪用得着如此头痛。二哥竟头次违背父亲的命令,与那小女孩一起不见了。他这是在挑战父亲的权威,可想而知父亲如何震怒,他又将受到怎样的惩罚。”

宋鲁担心道:“这些都还是小事,但师道受那女子蛊惑,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傻事。还有他身为宋阀少主,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在打他的主意,安危着实值得忧虑。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要紧。”

凌风手指敲打桌面,问道:“你们说的君婥的师妹,是傅君瑜还是傅君嫱?”

宋玉致撇嘴道:“月前傅君瑜在九江与跋锋寒一齐现身后又失踪,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是她们的三师妹傅君嫱,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娃,那丫头口下无德,可恶极了。”好像她在傅君嫱手底吃过什么苦头。

凌风登时了然,想不到傅君嫱在这时候也履足中土了,傅采林想要做什么?思索道:“这么说,你们来洛阳主要是为搜寻师道的下落了?”

柳菁点头道:“不错。江南各个出海口我们都留意了,没有任何线索,否定了他们乘船经海路去高丽的可能。随后我们又发动了阀内在北方的所有情报网,仍没有师道的一点讯息,即使求助于你的天下会,依然一无所获。”

凌风摸摸鼻子,暗道:“这回麻烦了!”叹道:“他们该不会不幸撞上天门了吧?”

几人浑身均是一震,骇然之色无法掩去。

凌风正奇怪他们听到天门后竟会是这种反应,只见柳菁忽道:“董老不是想练站功吧?为何不肯坐下。”

董方笑道:“为了赚两顿饭糊口,我是天生的辛苦命。今天不知刮的什么风,三个厢厅都给不能不打个招呼的贵客订了。唉!夫人该知道我坐下来便再不愿起身的。”

众人听他语带自嘲,说得有趣,都笑起来。

连宋玉致亦绽出一丝笑容,起身把他按到邻近的椅上道:“董叔你就乖乖坐下来陪我们一会儿,有咱们威震天下的明会主在此,那些贵客哪个敢有半个不字。”

众人又是哄笑,凌风也含笑不语。

盛情难却,董方只得应了,道:“老董我就沾沾风少的光。”

宋鲁沉声道:“风儿你也不是外人,我们彼此交换一下情报,你对那天门了解多少?”

凌风将他所知尽数说出,包括四大钱庄与火药等的猜测,又道:“天门由尊主创建,门中高手无数,各行各业的人才、能人异士更数不胜数,在各大门阀世家门派内都布下棋子,收买的收买,反间的反间,让人防不胜防。不知大兄他可曾收到这玩意儿?”

从怀里掏出北斗七煞所送赏善罚恶令,搁在桌上,宋玉致抢先拿去把玩,啧啧称奇,凌风在旁道出始末,引来一阵唏嘘,但不曾亲眼目睹,终无法想象那七人的厉害。

宋鲁叹道:“大兄不曾对我们提起这些,以他的性情,纵是收到这牌子只怕也不会去那鬼城观礼。他生平最恨藏头露尾,装神弄鬼之辈。”

他不曾切身感受,当然不会明白尊主的可怕,对宋缺自是信心满满。

其实在宋阀人的心中,天刀宋缺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无人可以替代,而三大宗师的称号则是宋老大不出岭南的缘故了,典型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嘛。这份信仰崇拜有点近乎盲目了。

也正因为如此,宋阀才会铁板一块,牢不可破,即使在当年杨隋灭陈后以举国兵锋压境时仍保持激昂的斗志,使杨坚不得不妥协,让大一统的帝国在南方留下一个钉子,抱憾终身。

宋玉致将赏善罚恶令搁回桌上,道:“如今天下都在用四大钱庄的银票,当年父亲虽然做过尝试,可所留金银储量不容乐观,后来不得不承认银票这个新兴产物的发行与流行势不可挡。如果事实照你所推测的那样,四大钱庄也是天门的产业,那么它也太可怕了。”

宋鲁同意道:“钱庄控制天下财富的十之**,问题虽然严重,但我想他们也不至于杀鸡取卵,搞得几十个国家的经济崩溃于他们何益?我们无力阻止钱庄的扩张,就无需再在上面纠缠。那天门正如你所说,只能用‘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那日北斗七煞所言大批高手我们姑且不谈,单是千行百业的各种人才就多半不会虚假。不过我们发现天门的存在,起因却不是火药,而是私盐。”

通读原著的凌风自然清楚,食盐对人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宋阀走私食盐不止赚得盆满钵满,而且间接控制了巴蜀,与其中独尊堡、川帮、巴盟等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没有了宋阀运的盐,他们必将承受不可弥补的损失,而巴蜀人民长年受私盐恩惠,官盐早被排斥的没有活路,这时肯定会引发大规模*。

他料想宋鲁接下来的话与之必然有关,果不其然,“这些年来,我阀主持盐务,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各方势力无不卖我们面子,从中获得了巨大利润。可就在大约十天前,大兄接受各地消息,几乎一夜之间,沿海不知哪家帮会所化之盐要好上常用之盐三四倍,而且价格低廉,此事完全绕过我阀,只与其余商行接触。”

凌风眉头一皱,难不成天门有意与宋阀为敌么?

宋鲁苦笑道:“除此之外,巴蜀还一连发现十几口盐井,足以维持境内十年所需盐量。紧急调查之下,这才知道一切都是神秘的天门搞的鬼。若非那尊主几日前在大兴出现,并展现出惊艳的实力,我们还不会知道天门这个敌人竟是如此难以对付。它的崛起对我们未来的战略影响甚大,钱财上的巨额损失犹小,但巴蜀绝对不容有失!”

宋玉致虽不支持家族参与争霸大业,但也知道宋阀在巴蜀投注的心血。

她的二叔宋智代表宋阀暗中与凌风的天下会结盟,除了没有出兵外,其他的努力都做了,尽管她不想承认,但终无法改变宋阀已经卷入天下的纷争中这个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巴蜀便成为日后宋阀进可攻、退可守的一个重要筹码,宋缺一生智略过人,绝不会允许在这上面栽个跟头。

宋阀祖上是东晋依附于谢安的门客宋悲风,在谢家没落后远走岭南,以经营牲口、翡翠、明珠、犀象等土产发家,先起于雄曲,发展成地方的政治势力,因山高皇帝远,故南朝历经宋齐梁陈四代,无论谁当皇帝,都要给足他宋家面子。

到“天刀”宋缺一出,宋家更声价百倍,成为一等一的大阀,在江湖上也享有崇高的地位,在大江以南的武林,从没有人敢怀疑他天下第一用刀好手的资格。

文帝开皇八年,隋军攻陷建康,俘虏后主,宣告南陈覆灭,但岭南宋家却不肯归附。杨坚派大将卫冼领兵至岭下,却不敢入岭南半步。后来宋缺审时度势,知抗隋有害无益,改而出岭相迎,受隋册封为“谯国公”,杨坚钦准其可拥有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给印章,掌兵马,等若割地称王,可算厚待。其后宋缺一直不肯入朝谒见,杨坚以其凭险自固,自行其事无可奈何。隋廷的放纵,更大大涨了宋阀的志气。

现在宋阀缺了私盐这一进项虽有影响,但还不至于动摇根基,因为宋阀最厉害的两大*法宝乃是掌握着南方的航运业和贯通全国的贸易体系,有人认为宋缺可能是天下最富有的人,此评虽不中亦不远矣。可一涉及到巴蜀的政治意义就不同寻常了!

宋玉致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却也不由为天门所出之招惊叹,抓住私盐这个突破口简直切中宋阀的命门,一夕之间就可将宋阀在巴蜀多年的部署瓦解。岭南俚僚地区的各种土产与铁器铸造等都不如私盐可对巴蜀造成致命的影响。

没有了利益的牵扯纠结,巴蜀那几位大佬还会不会如以前听话,真是个未知数。

她这时想到苦命的大姐,四年前嫁到独尊堡的宋玉华,她隐隐有种感觉,一种无可避免的悲剧命运即将降临在这个可怜女人的身上,而她身为大姐以前最爱惜宠溺的幺妹,可有余力挽回什么吗?

酒菜罗列,众人停止说话,董方也去招呼其他贵宾,厅中只剩下四人。

凌风殷勤地为各人添酒,到宋玉致时,这美女按着酒杯,冷然道:“今天我不喝酒。”

凌风碰了一鼻子灰,正想改替她斟茶时,宋玉致另一手提起茶壶,有点苦忍着笑的道:“我自己来,不用劳烦你的贵手。”

柳菁横了凌风一眼娇声责道:“风少你虽然贵人事忙,但无论如何也该回去好好照顾下月妹了,她怀了你的孩子,此刻正是需要你关心呵护的时候。”

宋玉致鼓着香腮道:“你要是能收敛一下风流兼下流,到处拈花惹草的性子,就更好了。”

凌风知道二女这么说,定是方才收到楼下他与婠婠同时现身的情报,毕竟是他理亏,不禁苦笑,信誓旦旦承诺近期到岭南一趟才将这事揭过。

宋鲁继续原先的话题道:“既然师道可能牵扯到天门头上,那么此事就非我等可以作主,必须上报给大兄知道。天刀十余年不出岭南,江湖上该不会以为他的刀生锈了吧?”

凌风思索道:“看来天门若有心争霸,说不定就要在巴蜀扯出反旗了。那么我们在巴蜀的情报网可能都会因此而瘫痪,甚至为敌人所用,反提供给我们假情报,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师道兄下落的调查,重点应该放在巴蜀上。以他少主的身份,决不会有性命之忧。七月初七那天门的开派大典,我与大兄会面,闯它一闯。”

宋鲁喜道:“有你与大兄联手,整个天下尽可去得。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强者为尊,任何争斗都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础上的。一力破万法,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全然没有用处。”

凌风不得不佩服他看得通彻,不过有胆在废墟上重建国家那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与气魄。谁敢保证那尊主在不敌之下不会让钱庄把银票乱发一通或者卷钱走人?

经济一完蛋,政权的领袖人物神经稍微脆弱一点也会跟着完蛋。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不是铁石心肠。

柳菁举箸碰了碰宋鲁道:“当家的,快吃点吧,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宋鲁这才觉得光顾着说话,似乎对凌风这个客人有些失礼了。

凌风哪会介意,象征性地吃了点后,求教道:“鲁哥,现在洛阳算是个什么形势呢?我看王世充对上官龙礼下于人,似有所求,而在大庭广众下大放厥辞,又是一副大权在握,不怕他人参劾的模样。”

楼下发生事情,在座几位肯定清楚,他就不赘述了。

方才他以气势压人,迫得上官龙承认投靠天门,其实他知道上官龙名为阴癸长老,实则是大明尊教的重要人物,旨在为双方拉线联系。这些他清楚,婠婠也清楚,只是没有宣诸于口,透露给外人罢了。大明尊教在中原的恶名显然不如阴癸派有威慑力。

婠婠提走上官龙,能够审问出什么有用消息呢?他直觉感到天门不会将真正实力泄露给一个新入门不久的上官龙知道。而天门之所以会吸纳武功并不出色的上官龙,或许是看上洛阳帮的潜力。这代表天门极可能把黑手伸向了洛阳。

宋鲁一手抚着他的银须道:“王世充来洛阳有几个月了,他这人虽是有些真本事,但毕竟是靠媚上才有的高位,留守洛阳辅佐越王杨侗的就有一批老儒看不起他,而另一部分文官对他这外人者比较排斥,所以他只有军官可以拉拢。但这些军官又在之前与瓦岗寨的战役中吃过几次大亏,王世充正是杨广那昏君派来的救命稻草,对他也不大服气。”

他喝了口酒,续道:“好在王世充颇有手段,最近已经把军心完全收服,又从洛阳的几十万民壮军士中选拔强者,另组新师,所以你别看洛阳城表面上若无其事,繁华锦簇,其实暗地里则在积极备战,暗流浮动。要说王世充此人能在这乱世中果断选用募兵制,也算得上人才了。”

募兵制始创于战国吴起,他简募良材,以招募而不是传统征发形式组建了列国的第一支特种精锐部队——武卒。他采取由单兵到多兵、分队到合成的循序渐进的训练方法,使武卒完全脱离生产,专心操演,成为“常备兵”,明显不同于过于业余兼职的“征发兵”,是一种史无先例的创举。这些职业化的军人,骁勇善战,立了功还有赏爵和田地。

募兵制是时代的一大进步,历代统治者不是看不到它的优势,但它对士卒的钱粮补贴等待遇方面有着诸多麻烦,又因将领长期统帅一支军队,兵将之间有了隶属关系,有导致军阀形成之虞,故过了近千年还未形成哪朝哪代的征兵制度。

王世充能够采用募兵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的确值得宋鲁这一声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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