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此刻身体正处于一个极奇异的状态,他的元神并没有进入意识空间,但洪荒世界的元气却源源不断地充盈于他的四肢百窍,顺着经脉流转后迅速转化为真元。而且,这真元大有玄机。
原来自修真元以来,《长生诀》他只运转过水诀与木诀,所成真元有青黑两种颜色,而由本来周身庞大真气压缩液化成的真元可是无色,自然也没有属性。现在生成的真元不管怎么在经脉中搬运周天,竟全是这类,让凌风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凌风的丹田里无色真元的阵营大大增加,不过多时所积蓄的储量就远远超过以前所有真元数倍,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抵得上数月苦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并且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大机缘。
正因为体内有如此巨大的改变,凌风这才会对赵德言一行人冷眼旁观,甘心忍让。否则以他的性子,决没有与他们见面的兴趣。
这一刻,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荒诞的感觉,好像眼前这些人都只是虚幻的事物,而他开辟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区区一天内力量的增幅竟远强于过去一年苦修,给予他如此强烈的错觉。
若要认真说起来,凌风他觉得自己能够到达这里,拜独孤求败为师,练就超凡卓绝的武功,拥有这么多红颜知己,本身就是场不真实的梦境。他甚至时常惶恐,不知道这梦何时就会突然醒来,他努力拼搏的一切都会变成空虚。
忽然间凌风的记忆有如惊雷闪电般划过脑海,他想到了傅君婥,想到了宋月媛,想到了单美仙与沈落雁,他发现男女之间的事情何等微妙,他们本不相识,却总是能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相遇,然后将自己的一生一世毫无保留地托负给对方,仿佛上天真的有一双命运之手,你若有情,纵是相隔万里,甚至隔着千年万年,终有相会之期;你若无情,纵是相距咫尺,也如陌路行人。
这时他恍惚地想,真与幻、虚与实之间是否有差别,这个命题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阴阳#水火生死一样都是自然存在的现象,自己何苦执着?
意识到这点,凌风心中闪过一丝明悟,灵台顿时一片澄澈,像是突破积累已久的壁障,一瞬间精神力如吃了春药般暴涨起来,自然散发的领域竟扩展至方圆十里,这个范围内的所有事物都如明镜一样映入他的思感,尤其是这两艘船上每个人最细微的体液流动、毛孔舒张,都难逃他的灵觉。
凌风大喜之下,嘴角也不禁然飘出一丝笑意。
这一笑不打紧,他却不知,方才赵德言侃侃而谈,说得婠婠哑口无言,正在得意,留心观察他的反应,不想有此一笑,心里蓦地打个突,浑身上下涌起一种像给人彻底监控的不适,还有一种对方不可匹敌的无以名状的挫败感,立生颓废之意,强笑道:“邪帝以为如何?”
婠婠眼中闪过一缕异色,手上为凌风按摩的动作不减,轻重适宜合度,而凌风仍是斜靠在卧椅上,一副大咧咧的模样,换作其他人决不敢像他这般大意,因为这里每个人都非善茬,一旦齐心协力骤起发难,以这种姿势恐怕任谁都难逃一死。
众人心里不爽,却不得不服其胆量。他们内心里最多只把凌风摆在与三大宗师相类的地步,虽是高山仰止,却难窥其真正实力。但自进厅起,被凌风刻意营造的气场环境下,每个人都气馁不安,谁敢冒险合击?
凌风示意诸人落座,赵德言、辟尘与许开山、莎芳犹豫片晌后坐到对面,其余各人依旧寻隙站着,但都目不转睛地看向凌风,聆听高论。床榻上李秀宁却慵懒地打个哈欠,似是全然不感兴趣。
凌风道:“近来,我对大明尊教也有所涉猎,无非是照搬摩尼教的教义,若以平常心论之,其实与我中土门派思想并无多少冲突之处。不过,要拯救世人可取,只是其中一味宣传末劫思想,未免有些扯淡。天道高悬,天机难测,岂是我辈可以揣摩的?”
所谓末劫思想,是指其教典中所说,明王(大明尊)及其光明王国的诸神在初际后期与中际时期同魔王率领的黑暗王国群魔不断斗争,终在中际末期大获全胜,世界毁灭,明王将人类带回光明王国。
这点凌风自然看不惯,天地万物自然不可能永恒不朽,但这个潮流就像有生必有死一样是不可改变的。世界纵有末日,也不知是几百万年以后的事情了,用得着靠这点来糊弄愚昧的教徒么?
自与莎芳精神双修后,他就完全吸收了她的思想精华,对大明尊教的了解不下于任何人,知道原著中所说它是由波斯明教传入回纥后与某一邪恶教派混一而成只是跋锋寒的一家之言。
摩尼教是公元三世纪在波斯兴起的一种宗教,因其创始人为摩尼而得名。所谓明教、明尊教、二尊教、末尼教、牟尼教等,都是她的别称,译名不同罢了。该教在拜火教的理论基础上,吸收了基督教、诺斯替教和佛教等教义思想而形成自己的信仰,其主要思想是世上光明与黑暗斗争的二元论。
大约五十年前,魔王哲罗从波斯总教偷走秘典《娑布**》,叛逃出境,一路到了西域回纥,在当地开宗立派,生根发芽,即为大明尊教,他的弟子或者再传弟子便是眼前的大尊许开山,但由于当时回纥为萨满教统治,所以影响不大。
总教的光明使者拉摩追杀而来,可惜失败了,他的传人也就是玲珑娇的母亲被追杀灭族,逃往中原,得到王世充的庇佑才侥幸活命。后来她母亲潜回西域,在龟兹国嫁人生女,临终前留下遗愿,除要找回五彩石外,就是回中原报恩,结果不巧地被莎芳发现,并误以为她持有五彩石,这才有了遇上凌风一事。
这时公认的西域三大教派都是源于波斯,即拜火教、摩尼教、景教(基督教聂斯脱利派)。目前大明尊教势力见涨,但也仅限于西域以回纥为中心的有限几个国家,如龟兹、吐鲁番等国都有摩尼教,与大明尊教一体同尊,却不是一路。外人不明原由,教派不同的名称又仅限于汉语的不同译法,自然把二者归为一教。他们内部虽斥对方为异端,倒也不交涉辨别,只是不相往来罢了。
凌风通读原著,但一直对大明尊教一档子事情搞不清楚,因为书中关于教派的来历都是通过师妃暄、跋锋寒、美艳夫人、烈瑕等他人口述,每个人的话都不可避免地带有浓厚的主观色彩,所以理不清头绪。现在念头通达,对这一切重新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不过,他仍有一点不大明白,那就是五彩石之谜。据美艳夫人所说,五彩石是波斯总教立教的象征,原名“黑根尼勒”,意思是‘光明之石’,被拉摩带到大草原后,辗转流离,由靺鞨至契丹,再到她的手中。
且不说大明尊教现在尚不知五彩石在美艳那里,那拉摩吃饱了撑的要把五彩石带到身上?根据莎芳的信息,五彩石一向是总教圣女保管的,与光明使者无关。拉摩总不可能是个女子,一人身兼两职吧?莫非五彩石除了象征意义外,还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用处?
尚在困惑时,却见大尊许开山目露锐光,终于开口说道:“明会主此言差矣,我大明尊教源于波斯‘祖尊’摩尼创的《二宗三际论》,讲的是明暗对待的两种终极力量,修持之法是通过这两种敌对的力量,由明转暗,从暗归明,只有通过明暗的斗争,始能还原太初天地未开之际明暗各自独立存在的平衡情况。世界终将毁灭,这是定数。唯有明王才能引导世人回归光明王国,让每个信徒都能享有永生、安乐。”
大明尊教几人眼中都是坚定不移的神色,就连品性最劣的烈瑕也不例外。其余诸人均面面相觑,觉得好笑,略一思转,亦复骇然。
宗教宣传的信仰之力真教人不敢想象,慈航静斋如此,净念禅院如此,这个大明尊教更是如此。怪不得佛教东传以来,最近于南北朝兴盛的数百年,逐渐成为历代统治者又爱又恨的工具,爱是其教义可帮助朝廷巩固政权,恨则是除盅祸人心外,不事生产,对国家经济造成巨大的损失。
凌风摇头笑道:“天地万物,有生有灭,这是自然常理。但没必要因为可能有一天会死就皈依尔等宗教。”
佛教也有世界湮灭的说法。佛教认为,世界从形成到毁坏为一大劫,经历“成、住、坏、空”四个阶段,周而复始。在“住劫”的后期,众生行为邪僻,寿命减少,便陆续发生饥馑、疾疫和刀兵等灾祸,称为“小三灾”。到了“坏劫”之末,则发生更为可怕的火灾、水灾和风灾,称为“大三灾”。最后的风灾,把世界吹得荡然无存,从而进入“空劫”。
事实上基督教、伊斯兰教在这方面都差不多,无外乎众生皆苦,神要救世,信者可在末世审判时得到救赎。许多邪教招收教众也是用这种方法,不过他们相当极端,灭世时间缩短至最近几年,世人愚昧,争相入教,当然收获甚丰,赚得盆满钵满后撒手走人。
因为死并不可怕,如果真的人死如灯灭,两腿一蹬,一切皆空,那有什么好害怕的?怕就怕死后不得安宁,不入轮回,无法超生。想想吧,在官府的牢房里受上几天罪一般人都捱不过,要是永远继续下去,那该是怎样一幅可怕的情景啊!
用人类对死后的恐惧来诱人入教,这是凌风最为反感的。何况要紧的是他并不确信这些所谓大神佛陀的存在。当然,根本原因是他幼时曾给一幅灭世图吓得彻夜难眠,惶恐无依。这个可笑的缘由他自是难以宣诸于口。
凌风又道:“你们想要传教,我是没有意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正是昌盛繁荣文化思想的手段。只要贵教有本事,就是把整个中原变成你们的道场都没问题。”
以他如今的境界,岂会在意所谓的教派之争。何况,他也不是天下共主,又怎能做的了天下的主?
婠婠的小手微微一顿,又回复自然,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道统争执是魔道释三家几百年来争斗的根源所在,每家每派都为能将本门思想占领天下的土壤而奋斗,门中弟子在信念上的坚持不是凌风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婠婠这种魔门的天级弟子。
许开山嘿了一声,没有说话。两个胡女用回纥语轻轻嘟囔了几句,被莎芳用凌厉的眼神一扫,讪讪作罢。
赵德言这才缓过神来,争论这些完全没有意义。目前最主要是弄清楚凌风的立场,确定他是否知道《战神图录》的消息。他干咳一下,说道:“明兄,今日阁下光临,不知有何见教?”眼神却不自觉地盯向躲在凌风背后的杨侑。
小家伙见到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在凌风面前都噤若寒蝉,低声下气,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紧张,一点也不示弱地反盯了回去,还翻个可爱的白眼,再吐吐舌头,无声地做个鬼脸,把赵德言气的够呛。
凌风甫一直起身子,赵德言双方人马均是神色骤紧,怕他暴起伤人,那样相信在场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不想他只是站了起来,把杨侑拽了身前,拍了拍他肩头,哈哈一笑道:“没什么,这位小朋友算是我的侄子,在城中失了踪,没想到会给几位救下,明某在此代内子谢过啦!”
有时候凌风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没什么出息,许多事情都办不好,尤其是这回在大兴城处处碰壁,对杨公宝库如何运回江南一筹莫展,又被李玄霸、尊主等人耍的团团转。其实他又何苦烦恼,人无完人,上天对他已经很是恩赐了,以他出色的习武天赋与绝佳的际遇,足使天下无人敢小觑于他。
就像现在,全场的气氛都被他牢牢把握,且所有人都认定一切是理所应当的。拳头大的就是真理,在任何社会、任何种族、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赵德言与辟尘当然知道他的“内子”是指小公主杨若惜,莎芳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黯然。婠婠与李秀宁也不例外,隔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种复杂难明的味道。可大明尊教其余众人就不明所以了,杨侑有些莫名其妙,捏捏小鼻子,暗自寻思。
赵德言霍地起立,脸色一冷,道:“明兄不是开玩笑吧?”
在凌风积威之下,他本存心结好,不愿得罪,但眼见秘籍易手,岂会甘心,所以这时也决意撕破脸了。
需知习武之人绝不肯放过丝毫突破的机会,在他们眼里,个人武力的提升比什么家族荣辱利益要重要的多。如独孤阀竟然弃洛阳局势于不顾,把阀内高手尽数调往江都,不外乎是为了《战神图录》,这在世人看来是无法想象的。
赵德言既已表明态度,大明尊教一行人也只好纷纷掣出兵刃,拉开距离,准备出手,只有莎芳有些犹豫,但还是把逍遥拆慢慢捏到手里,烈瑕奇怪地瞥过,用舌头舔了圈嘴唇。
婠婠甜甜笑道:“我家少爷金口玉言,当然不会开玩笑啦!细算起来,婠儿见少爷杀人可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今趟能再睹风采,人家真是好期待啊!”说罢赤足轻点,飘往后方床榻。
杨侑小脸早给吓得顿无血色,他对凌风再怎么有信心,见敌人人多势众,总有些惧意,毕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忽地眼前一晃,身体被移到凌风后方三丈处,不禁散去惊骇,眼睛里满是兴奋与崇拜。
凌风负手而立,也有几分跃跃欲试地欣然道:“来吧!”
一场或许算不得大战的战斗即将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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