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仅可闻的足音响起,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白纱蒙面的年轻女子率先走进来,白衣如雪,苗条的身段、挺拔的双峰,无一不显示出绝色佳人的风韵;轻纱下柳眉凤目,瑶鼻小嘴,如玉的脸上透着晶莹的光泽。
脚尖方才触地,她的秀眉不经意的微蹙一下,纤手轻点,劲风过处,本来熄灭的烛火重新燃起,动作漂亮潇洒之极,显示出过人的功力。
最妙处在于空气中没有因之流露出丝毫硫磺的气息,使人难以洞悉其中玄奥。若是纯用真气与空气急剧摩擦而使火生起,其难度可想而知。
这时凌风已经与莎芳、玲珑娇二女躲入榻下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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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的入口方盖与地板整齐地浅淡接缝,由于地板是方石铺成,不留心看绝难察觉,还会以为也是其中一块方地板。其中机关的最奇之处是必须自内开启,便是给人发现有密道的存在也难以进入。
亏得凌风独创精神双修之法,不止他的精神力恢复,稍带着莎芳也有了精神,神彩熠熠,过了不久体内真气也奇异地循环不休,整个人状态达到最佳。
待凌风无孔不入的精神异力探好机关,与莎芳配合,联手将石盖打开,登下露出一道深进七八级的石阶,三人顺利潜入。将榻子移回原位后,步下石阶,再关上石盖,锁好盖关。此处通风极好,丝毫不予人气闷之感。在火熠映照下,可容昂藏七尺的汉子直立通行的窄长地道往东延伸,正是皇城的方向。
隋室皇家宫城占地极广,不把西内苑计算在内,面积等若十二个东市并合起来,皇城和皇宫各占地一半,以横贯东西的横断广场分隔。皇城是文武百官办事的官署所在,皇宫则分为掖庭宫、太极宫和东宫二宫,居中的太极宫是皇帝亲政议事和居住的地方。
一丝明悟攀上心头,凌风不由一惊,难道说这所宅子就是原著中后来尹祖文的府邸?大唐的皇帝李渊就是靠这条密道出入偷情,以便享受俗世的男女征服之乐。
思感顺着脚下的地道无限漫延游走,整个密道的情况宛若明镜般清晰地反映在凌风的脑海。他有心将思感潜上地面,可脑中传来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从而停止了他的行动。
他极信任自己的灵觉,尤其是在他功力未复的时刻,自不会轻易犯险。可这究竟会是怎么回事?两大宗师与了空等绝世高手都已不在城中,石之轩也该觅地炼化邪帝舍利中的元精,那么还有谁会予他这种感觉呢?
一种莫名的烦躁充斥心头,现在的他有如丧家之犬,哪有半点逍遥自得的心态?长此以往,他只怕再无可能突破至大宗师境界,亦极可能惨死在这里。
之前他自莎芳脑海得知,这所宅子并不是大明尊教的产业,而是她前几日鸠占鹊巢而来。只是处理过几个看宅之人后,几日来一直没有后续人手到来过问,她还以为成了无主之物,免了番手脚,所以大喇喇地住了几天。
凌风直摇头,这些武艺高强的人都有种强盗风格,蔑视道德法纪,咦,自己好像也是这样。自来到这乱世,有了超脱世俗的能力后,自身潜藏的劣根性全爆发出来了。唉!
现在看来,这宅子目下定是属于魔门无疑,只不知是两派六道中哪一宗的。因为毫无疑问,来者正是魔门中人。
“我们快走吧!”玲珑娇对他的行为大为钦佩,看莎芳现在顺从的表情就知其能力。
不过当此大兴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也顾不得细想他如何征服莎芳的怪异举措以及突然拔长的身高,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到东都洛阳去。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凌风看着她手上犹在燃烧的火熠,淡淡道:“再等会儿。听听上面的人在说什么。里面有我的两个老朋友。”
玲珑娇不忿,她最反感这小子这种命令的语气,好像她天生就该服从似的。早上的时候也不见他有这般神气,现在颇有点小人得志的味道。
只是睥睨了眼稳站在他身旁的莎芳,她心里权衡一下,无奈冷哼一声,嘟起小嘴,眼睛微红,略泛秋水,腮帮鼓鼓地蹲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呼的一下吹灭火熠,不再说话。
整个密道立即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这点黑暗对已达入微境界的凌风与莎芳二人来说,自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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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察觉到小姑娘的心境变化,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大是懊悔,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实不该这样对待她,方才的口气确实有些重了。
正待过去安慰她,头顶年轻女子温柔的声音传了下来:“奇怪,这里似乎有人来过。李嫂呢?”
声音娇柔动听,隔着几层空间仍给凌风与莎芳听得清楚分明,玲珑娇就有些模糊了。不过她对偷听别人对话不感兴趣,只静静坐着,在黑暗中恨恨地盯着凌风的方向。声音的主人对凌风而言并不陌生,她正是阴后祝玉妍座下的二弟子白清儿!
“奇怪!”凌风思忖开,她没有依祝玉妍吩咐去襄阳坐镇监视钱独关,怎会来到这千里之外的西都?他止住脚步,静听上面谈话。
白清儿口中的“李嫂”是看守这座巨宅的,本来还有几个手下一起平日里做些守护清洁工作,不问可知早就都惨遭了莎芳的毒手。当此满城皆乱之时也没有给人早些发觉。
片刻后,一把低沉的男声在房内响起道:“不错。想来是有人来此寄居过,且刚走不久。”
这男子四十余岁年纪,身材高瘦,面白无须,眉目间隐约可见阴狠之色,并非凌风所熟知的辟守玄与林士弘。他怎会与白清儿搅在一起?他是阴癸派的弟子么?
“附近没有人。有几间屋子有人用过的痕迹,想不到我阴癸派的产业也有人敢这般肆意妄为!”另一把女子的声音附和道。
那女子面容姣好,体态妖娆,妙曼动人的身材曲线浮凹有致,起伏玲珑,此时正着一件雪白宽松锦裙,将她娇躯衬托得更加高挑骨干,挺拔修长。凌风认得她是阴癸派的长老闻采婷,半月前若非时机不合适,两人说不定会有段香火缘。想不到她也来了,是祝玉妍下的指示吗?
“从床上的秽迹可判断应是女人自#渎所留,而屋内仍有淡不可闻的另两股气息,所以共有三人来此,并且是一男两女。若非我们身有要事,定要捉住他们,让他们知道做人的道理。”那男子自信地说道。
凌风面色古怪,这厮长了只狗鼻子么?连这气息也闻得清楚分明。先前他与莎芳在精神领域中大战一场,现实中莎芳因此而春水难禁,他却固守精元,所以此人会有女子自#渎的错误判断。
闻采婷明眸凝波,掠过一丝谑意,赞道:“许兄高见,果然不愧是灭情道的高人。”话虽如此,语调却隐含某种讽刺的味道。
那男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显然与闻采婷怀有芥蒂,但由于某种原因而强抑下来。
白清儿招呼两人落座,分坐方桌两旁的楠木椅上,她自个儿坐在床头,嗅了丝空气中尚未飘散的**气息,颊上染上层诱人的红晕,所幸掩在轻纱下不虞有人看见。
凌风对他们选择在此谈话并不奇怪,宅院虽大,但整理干净的也就这屋子。这三人不知有何目的,那许姓男子既然说什么“要事”,想是懒得再收拾了,君不见连茶也懒得沏上一杯。当然,说不定也有要提防有人下毒的因素。
之前凌风精神力初恢复时就发现了几人,但到了密道后就察觉精神力要穿过头上石墙有些吃力,比声波传输还要困难,纳罕壁质材料之余,只好听他们谈话了。
几人坐下后,显然将这桩怪事放下。
他们也不知床下有密道一事,机关巧妙之极,不同于其余床底通道经敲击后会产生中空之声,若非凌风精神力惊人也不会发觉。而且即使他们发现了密道,也无法打开,因为它是需要由内开启机关,除凌风外谁还有这能力?
那男子干咳一声,开口道:“此趟我灭情道与阴癸派经典合一,必能还姹女心法这失传近百年的圣门秘法一个完整的面目。”
凌风听得暗叫不妙,这几人凑到一块莫非是想颠覆阴癸派?白清儿是当年灭情道交换给阴癸派的,自与其有种秘密的联系。他心中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什么最亲密的东西离开了自己似的。
“许师兄说的是。”闻采婷犹豫半晌,徐徐道,“只是,许兄确定阴后已遭不测?”语气中夹杂几许不安、怅惘与彷徨。
凌风不由浑身一震,祝玉妍自吸纳了舍利的元精,功力大进后,天下间还有谁能轻易杀得了她?想起她几日来对自己的温存体贴,骤闻噩耗,他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旁边的莎芳察觉到他的心境变化,丰润的玉手握住了他,温暖的感觉传来,他忙收摄心神,静听下文。
那男子得意地挨往椅背,冷笑道:“阴后与静斋斋主梵清惠于今晨决战,两败俱伤,另有佛门四大圣僧围堵,她焉有活路在?”
凌风心中一凉,若事实如此,那么祝玉妍的生命实在危险。她的徒弟婠婠现在哪里?不过他对此持怀疑态度,祝玉妍能威震魔门四十余年,断然不会没有安排后路。她怎会在难以自保的情况下与人约战?
可他对这种猜测实在没有底气。回想起今晨他与宁道奇决战前她的反常举动,守身如玉多年的她怎会主动向自己求欢?一种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空气被抽入肺中,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邪帝向雨田三十年不出,压制正邪冲突的这块巨石除去,于是静斋与魔门双方都蠢蠢欲动,际此乱世均想在天下大局上分一杯羹,借政权来压下对方。如果将对方领袖人物击杀,那可就是真正撕破脸皮,从此就是不死不休之局。继任者必然要为前任报仇,否则定难以服众。这只怕才是真正乱局的开始。
难道说静斋有把握灭掉魔门不成?这想法实在是太过可笑天真了。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从他脑中掠过,只听“啊!”的一声,把他惊醒,原来是闻采婷不自然的惊叫,只见她面色骤变,随后默然,有些坐立不安。
“祝师功力通玄,清儿相信她老人家定会转危为安。许师叔勿要危言耸听。”
却是白清儿淡淡而言,语气不见慌张,不知是她对祝玉妍漠不关心还是真的信心十足。她的嘴角微扬,一丝淡然而又自信的微笑在她的俏脸上浮现,那圆圆的酒窝美的让人恨不得亲上一口。
虽隔着一层轻纱,闻采婷也看得不由一呆,不知想到什么,妩媚的脸颊浮现出一抹醉人的嫣红。
反是那男子不为所动,嗤笑一声,道:“清儿既然不信,我也无法,此事真假日后便知。”然后面容一肃,“今日许某只问两位一句,若阴后果然仙去,你们有几成把握夺得宗主之位?”
白清儿红唇轻启,露出一排银白的贝齿,幽幽道:“师姐多年来忙于练功,对派中事务插手不多,四长老中只有旦梅支持她,要想孤立她不难。不过婠婠师姐的天魔功已臻至第十七层,只差一层就达到大圆满的无上境界。纵是我两派合成姹女心法,只怕也难敌天魔功。”
天魔功毕竟是号称魔门最强的武功,无论攻击还是防守都无懈可击,而姹女心法从哪方面讲都要逊其一筹。
“这方面清儿无需担忧。”那男子劝说道:“她小小年纪能达到十七层已是难得的天才了,要想将天魔功要达到圆满境界何其不易,从阴后苦修六十余年也未曾有所突破,可推知其困难。”
白清儿眼帘微合,并不搭话。
那男子续道:“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只要你将姹女心法修成,便可杀人于无影无形,不会逊色于天魔功。再者我灭情道的金针之法冠绝圣门,定可助清儿早日功成。”满含深意地看向闻采婷,“闻师妹觉得呢?”
闻采婷垂下螓首,叹了口气,道:“此刻我已心乱如麻,一切依清儿作主。”
那男子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道:“既是如此,我们就将手上的秘本合而为一吧!”说罢自怀里取出一本残破的秘籍来。
“慢!”白清儿阻止他将书放到桌上的举动,她那一双秋水美目中透露出淡淡的自信与妩媚,还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非是清儿信不过师叔,师叔此回一心与我们合作,具体条件不讲讲么?”
那男子皱眉道:“清儿说笑了,我们不是曾讲过,将来清儿掌控了阴癸大权,须借派中所藏《天魔策》于我一阅。”
《天魔策》分为十卷,如今仅存其六,两派六道中以阴癸派保存最多。白清儿与闻采婷所修习的只是《天魔策》演生功法的一部分,派中全本均由宗主所掌握。那男子提出这个条件,可谓胃口极大,但也无可厚非。
不料白清儿香眉微耸,娇笑道:“师叔才是说笑,清儿幼时曾在贵派待过一段时间,会不了解师叔的性情?为何前来要求合作的是师叔你而非宗主‘天君’席应呢?”
“席师兄在争夺舍利时受创严重,此时已经出了大兴,觅地疗伤。”那男子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颤,立即掩饰过去,解释一下,旋又不满,“清儿你在怀疑什么?”
白清儿秀眸涌起复杂的情绪,目光投往窗外中园的方向,叹道:“师叔没有提及两派结盟,实是出乎清儿意料。”忽然语出奇锋道:“尹师叔现在何处?”
那男子怔了半晌,眼中精芒乍闪倏没,缓缓道:“清儿多虑了。目下邪王一统圣门的契机已经出现,我等何去何从还需从长计议。”起身道:“既然清儿有惑,那么明晨许某再来吧!”
脚步声远去,两女未作挽留。
凌风暗自奇怪,为何白清儿提到尹祖文,这家伙就跑掉了呢?里面藏了什么玄机不成?
尹祖文这厮不死估计功力也废了,运气再差点的话会给四大圣僧带到寺里吃斋念佛去,按说不会再有什么影响力了。
他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却怎也想不透,如喉间横哽了一根刺,又像胸口给压了一尊磐石,使他备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