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位30岁左右的男子,相貌英俊,面目不像亚洲人,但却黄肤黑发。
“撒瓦迪!(泰语您好)您是任先生吗?”
我正在酒店吃晚饭,这个男子端着杯红酒站到了我身边。我迟疑的看看他,他微微一笑
“介绍一下,我是巴颂公司的销售主管,查亚。您可以叫我Daniel。我们卖米。”他的话直截了当。我站了起来,和他握握手,请他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任先生手握和计的委托,我们怎么会错过您这个贵人呢?”这个叫查亚的人拍起马屁了。他说的是流利的粤语,而我讲起来满费力。
“你是中国人?”我问。
“不,我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泰国人。我在香港生活过。”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在我看来,他彷佛是在检验我。
“哦,难怪呢。我也不是土生港人。好吧,让我们谈谈正事吧。”我转用英语。
“好,是这样。我们公司此前一向是香港市场的重要香米提供商,现在,我们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我们很想让您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产品。并希望给您留下美好的印象。”
“好的,我可以考虑。选择谁做供应商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有建议权,而且,和计既然找我来做调查,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这点我明白,我们只是希望给您提供更多的选择。”查亚说完递过来一张名片。“希望您在方便的时候来我公司看看,我们永远期待您的光临。”
看着他的眼睛,我伸出左手接过他的名片。
“好的。我也期待贵公司有上乘的米源。”
查亚依然微笑着冲我点头,眼神里什么都看不到。说了声再会,离开了桌子。
我照常吃完晚饭,去酒店里的酒吧欣赏了一下泰式歌舞,回了房间。
查亚的来访,符合商业逻辑。但他的行为却让我怀疑,第一,他会说粤语;第二,他对我左手接他的名片没有表示反感。在泰国人的礼节中,使用左手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不过这两点又都可以解释。首先,他说过他在香港生活过,其次他也表示过自己是混血。这就像一个狡猾的律师,钻了法律的空子而让你毫无办法。思索这些的同时,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条鱼一样跳进了一张大网,接着无穷无尽的手向我伸来。
站在落地窗前抽完了一根烟,我拉下窗帘,和衣睡下了。
我真正的目的是接触那家亚空建设。所以和米猜第二次的商谈中,我提到了和计准备在泰国建造一间属于自己的米仓,想问问米猜能否介绍一些建筑方面的朋友。米猜很快就给了我答复,在他的介绍中,第一个就是亚空建设。这就是我选择米猜的原因,他和亚空建设的老板是好朋友。
由于我只拥有一张调查米源的委托书,对和计本身的业务没有任何发言权。我只是提出因为亚空建设的老板是华人,很想交个朋友。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交朋友,这个要求对谁都不过分,所以米猜很快就安排了我们的见面。
见面是在亚空建设的总部里,这是曼谷市中心一所写字楼的第七层。
亚空的董事长是位中年人,姓黄,黄觉。是泰国出生的华裔,会讲潮州话和粤语。讲话间用词严谨却又不失幽默,能看的出是个受过传统中文教育的人。他的公司布局简单,装修典雅,厚重感强烈。自从黄觉的父亲从印度人手里接手公司,亚空建设的营销渐渐从材料生产转向建筑设计和建筑施工。所以,黄觉很早就被他的父亲送去学习建筑设计。亚空建设承包的很多建筑都出自他手,而亚空建设总部的布局设计同样来自他的概念。
写字楼第七层被众多房间和走廊大致隔成一个“田”字,中国建筑的传统设计。前台接待和董事长办公室位于中央走廊的两端,两边从董事长办公室开始按级别依次排向前台。而黄觉办公室有个里间,门在他办公桌后面。那是公司用来存放重要文档和设计图纸的地方。由于是租借物业公司的楼层,所以公司本身没有保安部门。但我还是在办公室内部看到了监视器。
见面后,黄觉做东请我们在芭堤雅吃饭。席间米猜突然站起来向一人打招呼。扭头一看,查亚居然在这里。
看上去查亚和米猜很熟悉,米猜给大家介绍了查亚。和我握手的时候,查亚脸色正常,彼此都没有透漏出见过面的事实。坐下后,查亚继续向我提起了他们的米,但话题很快被米猜转移到和计的仓库上来。
“哦,原来是找坤黄觉先生啊。(泰国人尊称别人时,习惯在名字前加“坤”)任先生,您算是找对了人。坤黄觉先生可是泰王酒店的总设计师啊!”
我没料到查亚对黄觉也这么熟悉。黄觉的连连谦虚致谢,很快拉近了查亚和他的亲近感。接下来,查亚几乎对黄觉的作品如数家珍。几乎让我和米猜插不上话。
“尊父还好?”查亚渐渐问起了黄觉的生世家人。也提起了我的兴趣。
“家父现在是修身养性,生意上的事很早就不过问了。老人家有自己的爱好。”黄觉谨慎地回答。
“哦,听说慈善总会将要举办一个慈善拍卖。各位有听说吗?”
我们互相看看,不知道查亚想说什么。
“嗯,我认识一位礼宾官。据他私下的消息,所普亲王将参加这次拍卖,而且——”说道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看看黄觉。
“而且,所普亲王会捐献一件文物给慈善总会做为拍品。是张古海图。”
我听了后还是茫然,但黄觉明显激动起来,米猜也诧异地看着查亚。
“难道就是15世纪印度人的海图?”黄觉问的很急。
“是的,就是那张海图。”查亚说完靠在椅子上。
“他们在说什么?”我问了问米猜。
“黄觉父亲最大的嗜好是收集海图,查亚不知道从那里打听来的。”米猜也很疑惑。
“这就好,这就好。你的消息准确吗?”黄觉还在追问查亚,而此时的查亚完全控制了饭局的气氛。在表示保证后,他接着向黄觉提了一个问题。
“黄先生,能否问个私人问题?令尊为何会对海图感兴趣?黄老先生一生都和海沾不上啊?”
黄觉微微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
“我家是华裔,来南洋的时间也不长。父亲早年来泰国时,一穷二白,是做苦力的。我们黄家能有今天,是我老父亲一生的拼搏。至于父亲为何那么喜欢海图,是因为他早年的一次特殊经历。不过具体情况父亲也从未对我多谈,这点我也不是很了解。哈哈,也许是父亲认为我不值得倾诉吧。”黄觉很随意的带过,但并未有什么不快。
回到酒店,我望着电脑发呆。脑子里乱成一团。查亚、亚空建设、海图、父亲…….这些词在我脑中散落跳跃,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绳索串接。查亚在饭局中和大家交换名片时很严格的使用了右手。他和米猜的交往也说明了他在泰国的时间不短,似乎一切都没有可疑的地方。但我的知觉并不这么想。
难耐恼人的谜团,我拿出那尊佛像。细细把玩,莫名的冲动下。出去买了根链带。把佛像戴在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