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原野,溪边,磷石。
云羿和商秀珣二人,信步来到了河水支流的一条小溪边,在一堆沿溪散布的大石处,二人默契地都停了下来,云羿轻声道:“秀珣小姐!请坐!不知云某是否有福气如此称呼场主?”
商秀珣略显惊讶,旋即拣了一块大石写意地坐下来,瞪了他一眼,答道:“唤都唤了,又何必故作相问之言?为求公平,我也称呼你云公子,如何?
“荣幸之至!不过似是云某占了些便宜!”云羿微笑道。见商秀珣没有反对,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倘若连这一步都走不过,那云羿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商秀珣轻皱秀眉,轻轻说道:“这般深夜,云公子找我所为何事?你可知如此一来,会让我十分为难!”
“秀珣小姐,请!”云羿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不做回答,只是抬手,请声道。只见一个玉制酒壶和两支玉杯凭空冒出在商秀珣所坐的大石上。这当然是云羿花了不少心思准备好酒壶酒杯,对一个女子他从未如此用心。
“云公子如此深夜相邀,是为了请我喝酒?”商秀珣见到酒具也是惊诧不已,见云羿单衣而来,根本藏不下酒具,难道她能猜到我会在此停留,事先准备好?
“这是鲁师的六果浆,相信小姐定会喜欢!”言罢,云羿上前斟满两杯酒,抬起递上前去,商秀珣用清澈的眼神看了云羿一眼,也未推辞,接过酒杯。云羿本料想这一步是无法实现的,想到以商秀珣对鲁妙子的恨意,定不会轻易接受六果浆,但他是低估了商秀珣与鲁妙子之间的微妙亲情。
“商秀珣小姐此次竟陵之战马到功成!”云羿举杯,敬道。
“干!”商秀珣不愧为女中豪杰,也不多话,主动迎上云羿的酒杯,一饮而尽。这让云羿的措手不及,以前和他喝酒的女人都是扭扭捏捏,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商秀珣如此举动让云羿更添异样的悸动。
“老头儿的六果浆,更是香醇啦!”商秀珣一杯入腹,一点反应都没有,云羿暗骂鲁师,定是幼时常让商秀珣饮果酒,也难怪她敢深夜和男子独饮。
“有酒无诗,有失雅兴!”云羿此时可以说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原计划通过六果浆勾起商秀珣的父女亲情,然后借着商秀珣的酒意,借机表白,然后一举拿下,谁知一步错,步步错,不想商秀珣如此好酒量。现在只有病急乱投医了,从诗词文采下手,试试看。
“竟陵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秋日平原好射雕。”云羿吟诵而出,盗版起王维的《出塞》。
“云公子,好才情!”可是云羿又一次失望了,商秀珣只是敷衍了一句。云羿彻底被逼急了没办法,决定出绝招了。这也难怪,你让飞马牧场的主人和他谈论诗句、附文风雅,难度太大。
“秀珣小姐,你知道么?云某一片冰心在玉壶…”云羿突然双眼炽芒毕现,气势迫人,走近美人儿,指着玉酒,铿声说道。
商秀珣见此,反而“噗吓”娇笑,伸出一根玉指,阻在云羿面前,示意云羿不要再说下去,一脸微笑道:“一切等竟陵之战以后再说,好么?多谢云公子今日为我精心准备的晚餐和美酒。”
说完,便起身,飘然而去。云羿呆望着商秀珣离去的动人背影,突见她蓦然转身,调笑道,“啊!对了,还有你那首诗,虽然我没大听懂,但是听了诗句却给了我必胜的信心!”看着商秀珣鲜有的娇俏姿态,听着她对自己所做一切的肯定,都让云羿顿时心中暖流横生,心潮澎湃,不能自已,险些化身为狼,对月长啸。
云羿半响才回复过来,自语道,“有点意思!小秀珣儿竟然让我动了真感情喽!”
………
一行人,日夜兼程,翌日便到达襄阳,这让云羿想多点亲近美人儿的机会都没有,很是郁闷。襄阳位于汉水之旁诸河交汇处,若顺流而下,两天便可抵竟陵。自杨广死后,各地霸地称王称帝者遍地都是,“双刀”钱独关就是这一类牛人,赶走了襄阳太守,自组民兵团,独霸襄阳。
机关蛇实在太骇人,不便入城,停在襄阳附近的汉水之上,只待出城便乘机关蛇顺水而下,游抵竟陵。安排好一切,黄昏时分,以黄澄澄的金子纳了城门税,进入城内。
古城就是古城,大气不减当年荆州城。入城后,众人踏足在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上,际此华灯初上,古朴长街,道上人来车往,好一幅太平热闹景象,使人心下宁静异常。
众人安顿好后,准备到襄阳最大的酒楼家香楼就餐,最让云羿郁闷的事情发生了。商秀珣穿上男装,还把脸蛋涂黑,又黏上二撇须子,遮掩她倾国倾城的艳色。寇仲和徐子陵见到她的怪模怪样,又看到兄弟云羿一副吃瘪的表情,本该笑到喷饭,却强忍着,辛苦不已。商秀珣见到云羿俊朗的面容,正冏成一团,也是莞尔一笑,可是这时的笑容,只能让云羿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一行人走在街上,蓦地前方一阵混乱,行人四散避开,竟有两帮各十多人打将起来,沿街追逐,刀来剑往。商秀珣表现的最为大气,负手而立,兴致盎然的旁观血肉飞溅的恶斗,见此,云羿对商秀珣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此时,竟有三个小混混竟然当着三个绝世神偷,来个关公面前耍大刀,配合“默契地”偷寇仲的钱袋,让云徐二人兴致勃勃的观看着这三个小子的表演,三人皆有一种回到扬州街头偷盗为生的日子的感想,童趣大生。
寇仲一脸嘻笑,一把扣住主扒(最终掏兜的扒手)脉门。一注真气输入,便立时制住小贼,其他两人见事败,慌忙窜逃,可没有当年云羿三兄弟同生共死的义气。只听清脆一声呼喊,“你弄痛我呢!”
三人定睛一看,竟是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纯洁的双眸,让人不禁怜惜。寇仲想起扬州当年的自己,心中一软,取出一绽金子塞进他手里,低声道:“你的扒手功夫这么低劣,以后都不要干哩!”
云羿纵横花丛多年,一眼便认出了这少年是个女孩,这个女孩体态窈窕,细腿修长,云羿三兄弟皆身长八尺上下,这少女竟然身高齐耳,而且让云羿顿生一种熟悉之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便也不多想,微笑道,“小姑娘,让哥哥我教你两手,包你无往不利!”那少女呆若木鸡的瞧瞧三人,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旋即秀脸通红,一溜烟便转身跑远。“唉!小云,也不知何时才能改掉你这个见了女子便犯浑的臭毛病!”徐子陵悲天悯人道。“那少年是女孩?”寇仲反应整整慢了半拍,疑惑道。此话一出,面前同时竖起两根中指。
等三人登上二楼,商秀珣等早坐下来,转头望去,靠街窗的那张大桌由一人独据。三人一看,此人身型熟悉,雄伟异常、气势慑人,定是跋锋寒无疑。只见他回过头来,对三人显出一个颇有深意的暧眛笑容。
跋锋寒桌面放了一壶酒,几碟小菜,自斟自饮,置剑与桌上,一派悠闲自得的高手风范。云羿刚想出声打招呼,突然街上传来大声,道:“跋锋寒下来受死!”
众人一脸看热闹的态度,朝窗下望去,只见楼下四个凶人,杀气腾腾。不过一眼看去,便知深浅,显然不是跋锋寒的对手,在云羿眼中更是等同蝼蚁。
跋锋寒,西域的高手,两年来不断挑战各地名家高手、土豪恶霸,未尝一败。甚至仇家聚众围攻,仍可从容脱身,早已轰传江湖,与云羿、寇仲、徐子陵、侯希白、杨虚彦等同被誉为当今年青一辈最出类拔萃的高手,获得最高的评价。在武林人士的眼中,几人之中,以云羿的武功最为高强,却行事乖张嚣狂,评价却非最高,寇仲和徐子陵自成功刺杀任少名后,声望大震,但却要加起来作数,评价也在跋锋寒之下。
此时三兄弟听到后面一桌的食客低声道:“这是第六批嫌命长的傻瓜了,今早那几个来时比他们更有威势,却半个都不能活着离开。”
云羿听到此话,显出一丝邪逸的笑容。他生平最为讨厌被人打扰就餐、谈情,这四个凶人竟然两样全占,四人不死,云羿的名字就该倒着写,更何况又得知这些喽啰都是来送死的,便免费送他们一程。众人也未见到云羿有任何动作,直觉四道金芒有如闪电从二楼窗内疾速掠出,“嘭!”四人几乎同时倒地,顿时血漫长街,死不闭眼,四周顿时一片寂静,看热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打斗便结束了,杀人简直比碾死蚂蚁还要快。
众人再看向云羿时,他似是做了最微不足道的事般,一脸悠然地擦拭着巨弓,两位兄弟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吃喝不误。商秀珣只到今日亲眼见到云羿出手,才发现原来她太低估箭神的实力,同时发现云羿的箭气、箭路和那夜在荒村的人绝然不同,心下也开始怀疑起那日杀向霸天的人并非云羿。飞马牧场的一众人则彻底被惊呆了,由之前的客套升级变成敬畏。
跋锋寒爽朗一笑,举杯示意,敬向云羿三兄弟,便继续喝酒,也不多话,他知道恶战还在后面。云羿三兄弟也不多话,享受起家香楼的美食,不一会酒楼又回复前状,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片刻后,曲傲大弟子长叔谋、二弟子庚哥呼儿和铁勒美女三师妹花翎子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云羿见两个兄弟闻此声音,竟闪过一丝惧色,想来定是在荒村突破前,遇到过的高手,不过这次正好新帐旧账一齐清了。
长叔谋方面的高手纷纷入座,刚好也是二十人,庚哥呼儿和花翎子分坐长叔谋左右两张椅子,跋锋寒见此,毫不理会。长叔谋叫嚣道:“我长叔谋在敝国时早听过跋兄大名,心生向慕,恨不得能有机会请教高明,未知跋兄这两天可有空闲,那大家就拣个时间地点亲热一下好吗?”
跋锋寒淡然自若道:“择日不如撞日,我明天便要离城,就让我跋锋寒瞧瞧长叔兄得了曲傲多少成真传。”
全场人人停筷,数百道目光全投在长叔谋身上,看他如何反应。庚哥呼儿和花翎子勃然色变,正要发难,长叔谋挥手阻止,发出一阵声震屋瓦的长笑声。楼内识货者无不动容,听出他的笑声高而不亢,却能令人耳鼓生痛,显示出内外功均到了化境。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笑声倏止。
“太吵了!”一声传来,众人只见云羿举起酒杯,回敬跋锋寒。此时的长叔谋却仍在晃动,想在临死前看一眼杀他的人是谁,否则相信他定会死不瞑目。他吊住体内最后一口先天真气,艰难地转过身来时,喉间的鲜血已淌如血幕,用他似是地狱而来的声音,道,“箭…神…”言毕,便轰然倒地,四周再次变得静如鬼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