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本是鲧吞掉息壤之后,其肉身、息壤及东皇用以凝结息壤的能量三者合化而成,自身便有无穷妙用,只是他自己不知如何使用,一切全凭本能行事。那夺人能量的薄膜,乃是息壤自动生出的真空空间,维数很高,故而湘君手下那群修为不过四、五维的神使弟子无法抵挡,但这简单的伎俩在湘君面前便不堪一击。
湘君如果愿意,这“薄膜”根本罩不住他,但为了控制住禹,湘君选择将计就计,借助禹那如同开门揖盗式的攻击,一举把凝练的能量侵入禹的体内,沿着那用来吸纳能量的真空空间,迅速渗透禹本体中一片区域,以这片区域为桥头堡,牢牢守住,并以一根极韧的能量带连接自身。
禹见自己攻击无效,心里顿时没了主意,他这一系列杀戮,全是怒火上头、本能催发,要说实实在在的法术武技,他是一点不会的,只觉得一根细线缠在自己的心肺之间,稍一动弹便疼痛异常,禹心中一乱,全身的力量如潮水般向身体深处退去,身外的紫光顿时失色。
就在这时,禹却听到湘君下令追击逃走的伙伴,看着众神使喧嚣北去,本已缩进无名之处的狂野心性又爆发出来,那种不满和欲望瞬间裹挟住禹的灵魂:如果再强大一些,就不必这样无能为力,所有人都可以在我的羽翼下快乐的生活!
息壤仿佛又听到了禹的召唤,它应对的方法极富灵性,就好像息壤中存在着另一个智慧的灵魂似的。只见壮年形象的禹突然枯瘦了下去,皮肤、肌肉、筋骨诡异而恐怖的开始抽缩,眨眼功夫,禹又从一个壮汉抽缩成一团紫色的肉球,此时可以看到,湘君手握的能量丝线连着一个朦朦胧胧的光团,光团已经被排除在肉球之外。
禹又缩成肉球之后,更不停留,转眼间消失无踪,不知瞬移去了哪里,湘君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口中喃喃念道:“竟然可以这样……”
禹的身体缩成肉球,但意识没有像鲧那样消失掉,而是被重重保护起来,灵魂仿佛藏在了世界的最深处,一段段抑扬的乐声和低吟平静在他的意识中流过,这种声音让禹感到踏实而温暖,渐渐的,他忘记了忧愁,进入梦乡。
禹站立在一座巨大的房间里,这房间是由透明的石头建起来的,禹能感受到它的广大,单是这一间屋子便已包容天地。可是禹又感到这房间很小,自己的头都快要顶到天棚了,脚却还踩着地面,双臂一展,又碰到了左右墙壁。奇怪,明明那山山水水、云霞鸟兽都在,宛如真实一样被包容在这房间里,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如此憋闷呢?
禹抬头,透过透明的天花板,他能够朦朦胧胧的看到另一间紧邻的屋子,可强烈的光芒透过天花板照下来,晃的禹睁不开眼睛。禹的内心有股异常的烦闷,十分渴望要打破这间屋子,到新奇的世界去看一看。就在这时,那踏实而温暖的声音又响起来,禹一迷糊,清醒时却发现眼前多了个巨人,这巨人擎天拄地,不堪天地狭小,正猛击着透明的天顶,禹猛然想到,这……这不就是刚才的自己吗?
一记无声的巨响过后,天顶破碎了,旁观的禹也随之雀跃,新奇的世界展现在面前,巨人脸上也是灿烂的笑容。然而,好景不长,千万年的时光一瞬即逝,两个屋子大小的空间再一次让巨人撑满了,别无选择,只好再次开天。
开天又成功了,接下来,此后无穷的岁月里,禹看着巨人一次又一次开天、一次又一次成长,每到一个新天地,巨人都会欣喜一番,然而时间过不了多久,巨人便对新天地间的一切了如指掌,无聊、压抑和寂寞又一次缠住他。被巨人打破的透明石墙越来越多,不同的空间逐渐联成一体,但巨人日渐成长的身躯仍然把这巨大的空间填的满满的,更无奈的是,巨人好像越长越快,对新天地的了解也越来越迅速,那些透明的房间无穷无尽,新空间的独特性却在逐渐减少!孤独、无聊和寂寞死死的缠绕着巨人,而且,越缠越紧!
最终,巨人绝望了,无比的哀伤感染了空间中的一切,那是一种欲生无趣、欲死不能的痛苦,撼动天宇的疯狂嚎啕持续了一千年!千年过后,巨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他的身体已经涨满空间的每一分缝隙,再想打破墙壁都不可能了,巨人根本无法用力!
禹早已经绝望了,他静静的浮在那里,任视野照向无意义的画面,希望就这么寂静的死去。这时,空间却诡异的震荡了一下,那弥散在整个空间中的绝望突然消失了,一丝畅快和喜悦幽然潜伏在微妙的气氛中。禹此时是个裸露的灵魂,他敏感的捕捉到这气氛,精神振奋起来。
巨人的肉体开始大块大块的爆裂,他驱动所有的能量疯狂的搅拌自己,摧毁自己的身体,身体爆裂迸发的磅礴能量竟然又撑破了几重的空间,但巨人并不满足,对新出现的空间无动于衷,继续疯狂的毁灭自己。亿万年成长的躯体毁灭起来却很是容易,不过万年功夫,充塞天地的巨人竟然消失无踪,筋脉血肉化作山川地理,密密麻麻的生灵在这新天地中繁育起来。
然而,禹清楚的知道,巨人并没有死,他把自己从一个探索者变成一个旁观者,他学尽了这天地间的秘密,却又反过头来悠闲的观看后来者一幕幕的戏剧。这时候,禹的视野逐渐模糊,踏实而温暖的声音重新回到耳中,不像从前那样不知所云,禹竟然可以听懂一些声音中的含义,毫无疑问,这声音便是那巨人的灵魂。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争斗轮回在它眼中全是好戏而已,只有精彩有趣的喜乐,全无悲哀怜悯的情绪,那是一种绝对超然的俯瞰,欢喜和悲哀早在那一千年的嚎啕中耗尽了。
声音逐渐远去,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引起这巨人灵魂的注意,竟然和自己如此近距离的交流,难道自己和它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吗?想不明白……,当禹睁开眼睛之前,听到那声音的最后一句话:“你想做主人,便做吧……”
河泥掩盖着鼻子和嘴,淙淙的流水在眼前起伏,禹发觉自己伏卧在一条大河之畔。他爬起身来,看看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伤痕,只是一身污泥甚是肮脏,这时他猛然想起做梦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叫一声“不好!”转身向北边飞跑。
陆压和慈航不紧不慢的赶路,途中经过河洛城,还大摇大摆的下去为城民诊病,本来陆压是不愿如此大张旗鼓的,可是慈航却说:“阿瑶愿做西圣母,没有人望怎能行?再说河洛城此时已是人族根脉,若再遭瘟疫,我等又没有及时护持,岂不是罪过?这救民于水火的事,也不必考虑张扬不张扬的。”
陆压一听也是,便也没有顾及,在河洛便呆了三天,大灾之后的瘴疫算是止住了,城中居民问起陆压和慈航来历,慈航笑而不答,陆压只说是西昆仑瑶池圣母所派,一时间人皆称颂。
离了河洛,再向南行,距陆压和慈航相遇之时已有五天功夫,二人越过江水,来到湘水之右,正待折向西南,前往玉都,却看见东南方向天际一片火光缭绕,二人心中好奇,便直赶去探个究竟。
伯益、皋陶带着二十多名幸存者向北方疯跑,可凡人的脚力怎比得上神众的飞速?在大江南岸,这二十多人又被上百名神使堵在一起,这次众神使不再废话,立即放手屠杀!
要说这些在大灾中活下来的人们真是大运护体!好像老天注定他们会绝处逢生一般。几十团光球眼看要砸在他们头上,突然吹过一阵狂风,风中夹杂着道道电弧,电弧划过下落的光球,光球纷纷爆炸,气浪纵横,地面的二十多人忙匍匐在地,躲过余威。
指挥众人的祝融心头一紧,又有人打岔?这些天怎的这么不顺?吃够了苦头的他不敢造次,怕又惹到那路厉害人物,忙止住众人攻击,在云中双手抱拳,对四方礼道:“在下祝融,乃湘君座下神使首领!现奉湘君大神之命,扫除背弃神灵的逆民!来者何方高人?哪位大神高足?请现身和师弟我认识一下,免生误会!”
“湘君……”苦涩的声音从西方天际袅袅传来,“你们是湘君的走狗?……哼哼,死吧!”话音未落,一个如巨鸟的影子在天边出现,同时,原本晴朗的天色突然阴暗下来。
众神使抬头上看,只见天穹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块如漩涡般的雷云,涡云中心青光耀眼,圈圈旋臂之中紫电缭绕,重重威压笼罩四野,使得空气都如山岳般沉重,风静草伏,似乎所有生灵都在等待那苍天震怒的一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