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浪里白条七十二郎可在!”
玉尹再次大喊,可这话出口后,又有一种极其别扭的维和感。
浪里白条,不是水浒传里的人物吗?怎地这陈家渡也出来了一个浪里白条?若非这浪里白条名叫田行建,说不得玉尹真会以为,他是穿越到了水浒传的世界里面。
“哪个在喊洒家?”
一个带着淡淡巴蜀口音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就看到在那几个船夫身旁的一块大石头后,站起来一个白乎乎,胖墩墩的男子。
这男子的模样颇为古怪,没有蓄发,牛山濯濯,是个大光头。
身高在七尺六寸左右,也就是180公分上下的样子,光着膀子,只着了一条布袴,挽着裤脚,赤着足,晃晃悠悠走上前来,“哪个龟儿子在叫,却扰了爷爷的好梦。”
阳光下,一身白肉随着走动,一颤颤,好似一座肉山。
不等玉尹开口,冷飞便怒了:“兀那鸟厮,怎地出口伤人?”
“你这厮好没道理,爷爷自睡爷爷的好觉,偏你在这里呱噪,怎地还敢这般张狂?”
这肥胖男子,长着一双小眼睛,说话时眉毛一挑一挑,颇为生动。
玉尹看到这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字来:猥琐!绝对的猥琐……这家伙从头到脚,莫不散发出浓浓的猥琐之气,让人有一种,有一种想要动手揍他一顿的冲动。
偏他说起话来,还慢条斯理,更让人心头火起。
冷飞虽然只是一个解差,却哪里受得这种气,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便要动手教训这白胖子。没想到,这白胖子看上去臃肿,身手却极为灵活。眼见冷飞动手,那双小眼睛猛然圆睁,脚下一顿,整个人呼的一下子竟扑出来,双手张开,朝着冷飞便抱过去。
好扑!
玉尹眼睛一亮,不由得暗自一声称赞。
同时,更生出一丝不祥预感,忙上前一步,大声道:“这位哥哥,我等是受断碑沟王敏求引介,前来渡河,并无恶意,还请哥哥手下留情。”
哪知道,白胖子却恍若未闻。
冷飞砰砰两拳打在他身上,只见一身肥肉颤动,却没有半点用处。反倒是这白胖子一把将冷飞抱起,脚下极为灵活的一转,身体顺势向地上砸去。这一招叫做抱摔,若是被这白胖子摔得瓷实,冷飞半条命恐怕都要没了……玉尹见势不妙,垫步上前,一个顺鸾肘使出,把白胖子一下掀翻在地,放算是保住冷飞无碍。
可如此一来,却让那白胖子恼羞成怒。
“小贼焉敢偷袭?”
他爬起来,一掌便拍向玉尹。
玉尹忙闪身躲避,同时大声道:“这位哥哥休要误会,自家并无恶意,只是……”
“小白脸,休要废话,看扑!”
白胖子根本不听玉尹的话,猱身便扑过来。
与此同时,那码头上聊天的几个船夫更嘻嘻哈哈笑道:“七十二郎,怎地遇到了对手?”
“一个小白脸而已,那算得对手,某三招之内,必把他制服。”
玉尹也看出来了,这一场相扑怕是少不得。眼前这白胖子便是浪里白条吗?他那一身白肉,看上去倒是颇为妥帖,若到了水里,说不得真就是个浪里大白条呢。
可这是在岸上,玉尹并不怕他。
两人索性便在这岸上使起扑,拳来脚往,好不热闹。
这七十二郎身体宽大,却不失于灵活。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的力气不小,扑法也极为精妙。打了两个回合之后,玉尹便知道,这家伙若在开封,怕也是个五级力士的水准。如果和吕之士争跤,未必就会输给吕之士,甚至有可能打败吕之士。
又过去了五个回合,七十二郎有些顶不住了。
玉尹的扑法,在经过快活林一战后,有了很大的提高。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用了那强筋壮骨散,身体变得更加强壮结实。如果不是他胳膊还有些不灵活,说不定早就把这七十二郎扑倒。不过,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玉尹必然能取胜。
但,有必要吗?
想到这里,玉尹猛然跳出了圈外,一拱手道:“七十二哥扑法精妙,小乙甘拜下风。”
而那七十二郎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和玉尹扑了这么几个回合,对于他而言,也是极为吃力。
“若是在水里,自家三两下便能收拾你。”
他心里也很清楚,玉尹是给他留了面子。
再打下去的话,输的人一定是他!不过,嘴巴上却不肯承认,脸上依旧怒气冲冲。
玉尹笑道:“那是自然,哥哥既然号浪里白条,想来这水上的功夫必然精湛。小乙在岸上或许还能周旋几下,若是到了水里,便是个旱鸭子,如何比得上哥哥手段?”
谁人不好个脸面?
白胖子的脸色一下子好看许多。
“你刚才说,是王敏求王三郎介绍你来?”
“正是。”
“三郎可好?”
“他……呵呵,已经离开断碑沟,去开封讨生活了。”
“哦?”
白胖子一怔,诧异的看了一眼玉尹,“三郎那厮恁执拗,我劝他几次来这里讨生活,他都死活不肯,怎地跑去了开封?汉子,看你使得好扑,想来也是个有名号的,不知高姓大名?与那王三郎又是什么关系?对了,你跑来找我,又是何故?”
合算着刚才光顾着打了,没听清楚玉尹说什么。
玉尹倒也不矫情,只微微一笑,“不瞒七十二哥,自家在开封小有产业,身边正需人手。与王三郎也是萍水相逢,只是看他是个有情义的,便想要帮他一把……
我叫玉尹,开封城里有个诨号,叫做玉蛟龙。
这次是因我一位长辈犯了命案,要发配太原。我正好也无事,便陪他一同去太原。
找哥哥来……呵呵,除了渡河还能有甚事?三郎说,这黄河虽有九曲,可是在哥哥眼里,犹如平地。方才在汴口渡见许多人排队,自家不耐烦等待,所以请哥哥帮忙。”
玉尹这一番话出口,让这白胖子顿时多了几分亲热。
“我就说嘛……唉,三郎这厮牵挂太多,要他来这边讨生活,倒是真不如与你去开封寻个营生。这样也好,不必整日提心吊胆,把脑袋拴在裤腰上过活。既然你是三郎的东家,那自家便不啰嗦了……渡河可以,拿一贯钱来,立刻便出发。”
“一贯钱?你怎地不去抢!”
冷飞勃然大怒。
白胖子田行建那双小眼睛一眯,“自家做的是无本的营生,要做自家的船渡河,没有利市如何能行?若非你们是三郎引介,便不是一贯钱,而是所有家产,然而请你们吃一顿板刀面,或者扔到河里下馄饨。这是规矩,没钱就休要要我开船。”
这大概意思,就和那拔刀就要杀人,刀出必须见血的意思差不多。
田行建倒是没有掩饰自家的身份,倒是让冷飞不知如何是好。
这厮,就是在黄河上讨生活的悍匪……
玉尹一见,忙笑道:“一贯便一贯,还请哥哥费心。”
“你这厮倒是个有趣的,而且还使得一手好扑,又懂得情义,自家便交你这个朋友。”
说着话,他转身往码头上走。
“这船这么小,如何能……”
冷飞话未说完,就听田行建在河边打了个响哨。
紧跟着,从不远处的芦苇荡里缓缓驶出一艘大船来,慢慢向渡口靠上。
“这……”
“哼,你以为自家没大船不成?
告诉你,便是你要坐小船,自家还怕你会沉了那船呢?休要废话,快点上船吧!”
田行建和冷飞真个好像是冤家一样,不停的争吵。
对于玉尹的来头,他没有追问,甚至连玉尹是在开封做什么勾当,也没有询问……既然是王敏求介绍过来,而且田行建又看玉尹顺眼,便渡一次河,又算得什么?
玉尹呢,也没有多说,更不会去询问这大船从何而来。
不过看那船上人的装束,他心里不禁有些发苦:怎么看怎么像是那黄河渡口的水军……这个田行建,恐怕也不是普通水盗的身份,否则又如何能使得来这大船?
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汴口水军营寨,不过十五里。
而他……
兵匪一家!
想来这田行建既是兵,也是匪,否则不会有如此本领。偷偷打量了一下田行建,就见他上了船之后,俨然是大哥般的人物,连那船上的水军对他也颇为敬重……
“这厮,是水军效用。”
“啊?”
罗格毕竟是老江湖,一眼便看出了田行建的来历。
“你看他脖子上,有水军刺身,一般水军兵士,会把那刺身放在额头,而效用士则无需如此,只随便刺一个便成。这家伙绝对是水军效用,否则断不会如此张狂。”
大宋的水军,早已糜烂。
玉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眼刺在田行建脖子上的飞鱼刺身,而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连这军兵都变成了水贼,天晓得大宋局势,是何等危急!
只是,玉尹对此又有些无奈,只能是暗自担心,却束手无策。
想要避开靖康之耻,自己要走的路,要做的事情,真的是还有有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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