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荡在南昌城上空的枪声逐渐稀落,近百座被抢掠一空的钱庄、军营、物资仓库、富豪家宅仍在燃烧,烈焰与浓烟笼罩全城,到处可看到横七竖八的平民尸体,满街奄奄一息、痛苦哀嚎的伤员中,夹杂着无数身无寸缕的悲惨妇女,孩童们无助的叫喊以及饱含民众无尽哀怨的哭泣、呻吟和悲呼,让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落泪。
城北洋人们的产业不但丝毫无损,反而受到北洋叛军的严格保护,五百余名保护洋人区的北洋官兵刚撤走,日、英、美、法等国的两百余名银行职员和侨民就冲上高大建筑物的顶部,望着如同地狱般场景的南昌城,几乎所有人都吓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接着发出惊叫,无论平时对中国人如何的蔑视,如何的欺诈,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洋人都齐呼上帝,脸上和心里全是无限的痛苦和悲悯。
十余名愤怒的白人在正义感的驱使下,拿出照相机冲上一片狼藉的街头,以天主教牧师为首的十余名银行负责人和各国名流很快聚在一起,匆匆组织侨民成立救护队,花旗、汇丰、劝业等银行立即启动自有无线电台,将南昌城发生的一切通报各国使领馆和报社。
城中状元桥南面的高级妓院“宝丽坊”里满是受伤市民和欲死欲活的受辱妇女,二十余名护院打手颇为蹊跷地将混乱的市民组织起来,用门板将一个个受伤平民和伤痕累累的女子抬进大院,拿出重金,半请半劫地带回十余名本城名医。
妓院后院隐秘的地下室里,年轻的川军情报局南昌站站长兼妓院老板曹渊看完总部回电,立刻用无线电台明码将刚发生的南昌浩劫通报全国。
下午三点,江西德安城北马回岭。
连续四个小时的激战之后,郁郁葱葱的马回岭已经变成一片焦土,成片的光秃秃树干在炽热的气流中如同火把般“哔哔啵啵”燃烧,从上到下三道阵地上全都是北洋军李纯第八师官兵的尸体。
短暂的平静后,川军第十八师和第一师的三十六门七五山炮和野炮再次怒吼起来,密集的炮弹准确落到守军重建的一个个火力点上,残存的一千余名北洋军死伤惨重,但是仍然没有半点儿投降的意思。
博阳河铁路大桥南段指挥部里,十九师少将师长袁崇熙和第一师少将师长杨森几乎同时放下望远镜,遥望前方浓烟滚滚、如同烈火烧山般的马回岭,对敌军的顽强意志感佩不已。
另一侧,第一师参谋长郭儒栋对十九师参谋长何玉蘅笑道:“这一下午打出的炮弹,恐怕超过我们几年来训练的总和了。”
何玉蘅不由莞尔:“日本人送的,不用白不用,能够以最低的伤亡创造最大的战果,不正是大帅时时强调的吗?”
郭儒栋听得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颇为羡慕地说:“真羡慕你们啊!全军第一个山地师,而且是唯一换上M1917轻型步兵炮和M1918新式轻机枪的主力师,还有你们的突击营,清一色的新式装备,甫一亮相,就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李纯十八师的德安车站军火库,啧啧!大帅偏心啊!”
“得了,别在兄弟面前叫苦了。”
何玉蘅靠近郭儒栋,压低声音,问道:“听说王副司令很快要来江西当督军,老兄恐怕也要晋升少将师长了吧?”
郭儒栋心中一凛:“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老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道打完德安这一仗我师就得返回九江,带上新归附的两个团北洋军赶赴芜湖作战?剩下的追击残敌和整编赣军等任务,还不是全都落到你们第一军的头上?
“你们想想北洋军持续半个月的洗劫,那得是多少财富?我真眼红啊!我就不信之前你这个师参谋长没看到江西总体作战计划。”何玉蘅故意装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弄得郭儒栋都不好意思了。
“西面是怎么回事?”
袁崇熙严厉的吼声响起,郭儒栋两人立即停止交谈,匆匆走出掩体,向西观望,只见数万民众聚集在前方两公里的田野上,临时建立的俘虏营已经被如林的刀枪所淹没。
两匹战马飞速而来,十九师工兵营长和警卫连长几乎同时跳下战马,冲到袁崇熙面前大声报告:
“弟兄们挡不住啊,师座!原本帮助我们运送弹药的当地老乡,突然领着成千上万乡亲冲击战俘营,不顾我们的劝阻,围着一千多名战俘往死里打,属下和弟兄们全都被推出老远,鸣枪警告都没有效果!”
袁崇熙一听倒吸了口凉气,望向满脸震惊的杨森。
杨森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完咬牙彻齿地说:“报应啊!这是北洋军的报应,来得好快啊,由此可见北洋军的倒行逆施到了何种程度照我看啊,杀光了也应该,我们总不能向老百姓开枪吧?”
反应迅速的何玉蘅已经命令侍卫带过马,领着一个排的警卫官兵,策马冲向西面人声鼎沸的战俘营,迅速组织起八百余名官兵将愤怒的百姓分开,好不容易制止混乱,挤进人群中央,何玉蘅和身边官兵一个个被震得目瞪口呆:
千余名战俘已经被愤怒的民众屠杀一空,血肉模糊的地面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形,残损的四肢、破碎的脑袋混杂着脑浆内脏,满地都是,巨大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如同修罗场般的血肉中央,还有几个年逾四旬的失控汉子不停地挥舞锄头,嘴里发出野兽般的沙哑嚎叫和咒骂。
两个小时后,北洋军两个师在德安以南十七公里掉头西逃的急报传来,马回岭的激战已经结束,杨森的第一师完全控制了德安县城,两个主力团在参谋长郭儒栋的率领下继续南下,与王瓒绪、欧阳武率领的三个师发起南北两线追击,杨森率领一个团和直属各部,领导当地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团,一起展开全境清剿。
袁崇熙第十九师北上九江,与刚从武昌乘船而来的刘湘第二师汇合,随后率领本师及投诚的北洋军两个团,登上二十余艘轮船,在海军军舰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杀向安徽芜湖。
次日上午,从豫东突然南下的吴佩孚两个师合围了徐州,徐州守将王廷桢眼看大势已去,一枪没放就率部归附了吴佩孚,获得一个师北洋老兵和大量物资补给的吴佩孚欣喜莫名,率部进城安抚军民之后,吴佩孚立即给萧益民发去密电,然后通电全国,宣告淮北平叛行动胜利结束。
四月十四日,川军第六军军长廖震率领麾下第十六、第十八师经豫南开到徐州,与吴佩孚部完成防务交接。
吴佩孚率领已经扩充到四个师的官兵离开徐州开赴归德,川军第六军第十六师在数万市民的欢迎声中列队进入徐州城,军参谋长陈万仞率第十八师缓缓南下,与横穿鄂东山区的第十七师、轻松攻占芜湖的第十九师密切配合,呈三面夹击之势向合肥压迫。
江西战场,李纯、倪嗣冲、陈光远率领的三万余众在川赣联军的追击下溃不成军,一路上遭到川军派出的十余支特种分队不分昼夜地零敲碎打,还没逃到武宁,就被速度飞快的川军生生截下后队,近万北洋军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举手投降。
急于逃命的李纯等人不得不忍痛下令抛弃所有火炮辎重,率领两万残部飞速西逃。
两天后,又累又饿的两万残部终于逃到大冶,却发现黄石港已被从宜昌调来的川军第四师占领,行动迅速的川军第四师在军长孙兆鸾的亲自指挥下,已经构筑起两道防线,死死堵住李纯等人唯一的退路。
就在李纯等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尾随追击的两万五千余名川军官兵杀到,根本不给北洋残部任何休整的机会,架起百余门迫击炮,迅即发起猛烈炮击,李纯等人被迫率部闯进大冶钢铁厂,利用坚固的院墙、厂房顽强抵抗。
十四日下午,没等驻扎汉口的日本人赶到,设防于黄石港的川军第四师已经开到大冶,与王瓒绪率领的两个师一起对顽敌展开两个小时的炮击,整个大冶钢铁公司连同大部分开采设备一起,瞬间变成一片废墟。
黄昏时分,川军停止炮击,三个师数万官兵呐喊着发起了最后的冲锋,绝望的李纯举枪自杀,倪嗣冲和陈光远在十余侍卫的拼死保护下冲出包围圈,换上便装逃到长江河口码头,登上前来接应的日本军舰悄然离去。
四月十五日上午,中央军政部南京行营再次举行新闻发布会,数百名各界代表和中外记者蜂拥而至,陆军总长王士珍、新任安徽省督军吴光新两名上将也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大众面前。
萧益民上将郑重宣布:“历时二十五天、遍及鄂赣皖豫四省的平叛战争顺利结束!南京行营关于《减免战乱四省两年税赋》的申请,已获得段祺瑞总理批准和参、众两院一致通过。”
热烈地掌声中,陆军总长王士珍代表总理兼军政部长段祺瑞宣布:
“任命王陵基上将为江西省督军;任命欧阳武中将为江西省省长;根据中央政府、军政部、司法部联合会议做出的决议,中央最高法院和司法部联合发布通缉令,对犯下叛乱罪、谋杀抢掠罪等十三项罪名的倪嗣冲、陈光远等十七名叛军将领展开追捕,并没收其所有财产!”
当天下午,新闻发布会上宣布的决议、委任、战报和通缉令,迅速传遍全国。
到了这个时候,欧美列强和国内各大势力才猛然发现,整个长江南北,包括江西、江苏、湖北和安徽大部地区,尽数被萧益民集团所占领,正在拼死抵抗桂系军队的广东,已在萧益民集团的三面包围之中,中国最大的反对党在内忧外患中摇摇欲坠,已经无法挽回失败甚至覆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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