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笛一脸沉郁的走出家门,在清晨的阳光下,两个孩子欢快的向他迎面跑来,扑进了他的怀里,童声清脆的向他告辞,妻子在车道上冲他招手,陈素笛勉强笑了笑,做出热情的礀态拥抱了孩子,而后冲车道上的妻子招手,眼看着孩子快乐的奔向停在车道上的汽车,他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陈素笛最近很愁,非常愁,极其愁。
他的上司在竞选中失败了,丢下一堆烂摊子扔给他,自己跑去不知名的地方“度假”。而他却不得不日日为上司的烂帐擦屁股……向上帝发誓:上司丢下的绝对是烂的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上司在位十数年,早期上司做事还算勉强,但到了执政后期,上司做事越来越蛮横,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代表别人的意愿做决定……当然,也把别人的财产支配权“代表”了。到了执政后期,上司只种蒺藜不种花,埋下了不少仇恨。上司在位时,别人畏惧他的权势不敢吭声,但上司一倒台,多年积累的仇恨一下子爆发了。
若干年以来,陈素笛所在的党,党务与家务是不分家的,上司常常将党经营的财产当做自己的提款机,其家族盘根错节依附在党营业务上,枝蔓纠缠的已经分不清哪些产业属于党务,哪些产业属于个人。于是,当仇恨总体爆发的时候。所有曾经倾向于上司的关联企业一起遭受池鱼之灾。
如今,党营业务已经经营艰难,正常运营的业务受到明显刁难。以及清算后账,业务被迫陷于停顿。而少数明明可以坐那里收钱的垄断项目,则遇到了产权归属纠纷被人一纸诉状递上去。那些产业立刻被法院冻结……
在这种艰难状态下,上司所在家族与亲属还不省心……当然,他的上司是最不省心的。眼见着进项减少,支出增大,经营环境逐渐恶化,那些人的享受却要求更上一个档次,理由是:咱家虽然下台了,但不能让人以为咱家破败了。所以。越是这种艰难时刻,越要撑起架子来,让别人不敢小看……
这都是神马理由啊!?
上司躲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联系不上,其妻子与孩子留在首都连续举办宴会、招待会,花钱如流水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骄奢淫欲,他们简直是……点燃钞票当火炬,而且还嫌不够亮堂那种单纯烧钱。
于是。十几年积累下来的党营积蓄迅速见底,偏偏这时候因为党务家务不分家,许多人的个人业务也蒙受重大损失,以及清算。以往那些党内元老钱不够了向党伸手,现如今党营业务还不够上司家属花的。哪有余钱周济元老?
接下来,理所当然的是一系列背叛与出卖。于是,人人争着与上司撇清关系,希望在船沉的时候至少能挽救自己,或者希望在船沉之前尽量捞够本……
在这种情况下,陈素笛面前的局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知道船要沉了,唯有上司极其家人不知道,或者他们知道,但跟其他人一样,不想挽救这艘必定要沉的船,只想在船沉没之前,往自己家中搬足够多的财物。于是船身的漏洞越来越大,于是船沉没的越来越快,于是他们抢劫的越来越疯狂——没有一个人想去补漏洞!
而那位胜利者正在用仇恨的目光冷眼旁观,等待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让船上的乘客随船一体葬送。船上的乘客不是不知道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在等待复仇,他们嚣张了多少年,以为自己能继续嚣张下去;他们不知道除了嚣张之外还有其他的生活方式;他们总舀人民的仇恨当屁,以为今后能继续当屁……
船要沉了,陈素笛是这艘船上的二副。糟糕的是:这时候他的其余财产、那些私人业务也蒙受巨大损失。一旦船沉他将一无所有,而这时船上的人不想补漏洞,还在不停拉仇恨!
还有什么比这种死局更糟糕的局面吗?
陈素笛可以想象到:清算一点开始,他必然是第一个入狱的人,他将失去家园,为了活命不得不远逃海外,而且终生不能葬入祖坟。
清算必定会有,现在的疑问只是什么时候开始。
带着这股沮丧绝望的情绪,蹒跚走向自己的车,陈素笛软弱无力地爬进车里,神思不属地发动了汽车。汽车刚驶入车道,眼一个错神,陈素笛猛然撞向一辆……阿斯顿马丁one-77跑车。
狠狠撞上了阿斯顿马丁one-77跑车!
糟糕!
陈素笛心脏顿时揪了起来要在过去……咳咳,要在过去撞上了阿斯顿马丁,陈素笛照样揪心不止。他是党营业务秘书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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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过去党魁还在台上,即使撞了阿斯顿马丁跑车……估计也没人敢索赔。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阿斯顿马丁one-77跑车,全球限量77辆。我怎么撞上这么一辆跑车,这种车怎会跑到马尼拉来?怎会跑到我家门口?我还能更倒霉点吗?
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对面车里下来跳一个女人,陈素笛每看到女郎身上一件服饰便叫一声苦——mykita&bernhardwillhelm墨镜,苦也。价格525美元……克里斯蒂.鲁布托的鞋子,苦也,价格695美元……黛维.克勒尔手袋。苦也,价格2000美元……宝格丽钻石手镯、钻石戒指,苦也。这个,还是不估算价值了吧?
罗伯特.柯恩项链,灾难呀,价格26940美元……汤姆.福特凉鞋,你说你没事穿这么贵的凉拖干嘛,这不是害人吗?嗯,价格1490美元……亚历山大.麦昆紧身褡,价格不详……吉尔.桑达帽子。天呐地呐,她全身上下就这个500美金的帽子最便宜了——世界末日啊!
这个女人皮肤很白净,五官带着日本婆娘惯有的精致小巧,脸上的表情也是日式的温婉平和,陈素笛张了张嘴,正想纠缠几句讨个好商量,司机座上下来一个男子。一个满脸横肉表情凶狠的男子。
车上下来的女人矜持的冲那男子点点头,那男人立刻像哈巴狗一样鞠躬,一脸谄笑:“交给我了,小姐,请放心坐在车里……”
那男子点头哈腰的将女郎护送进车里。而后摇摇摆摆走向陈素笛,他很张扬地撩了撩衣襟,露出夹克衫下的枪袋,而后用日本口音的西班牙语问:“驾照?身份证?保险卡?……你打电话给**还是我来?你认为我们需要叫律师吗?”
陈素笛的车是辆日本丰田……好吧,他原先的车是辆奔驰,党魁下台后陈素笛偷偷换成了二手丰田。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既然提前感受到灭亡的气氛,无法唤醒其他人,他只好让自己远离罪恶。
“圣洁公义的上帝啊,在你面前我是罪恶的。上帝啊,求你救我,救我脱离自己,从我所有的罪恶中、从我任性的本性里,从一个不断背逆你的生命里救我出来……”陈素笛在胸前划着十字,而后轻声问:“估计……损失有多少?”
这个骄横、满脸横肉的男人是王成扮演的。菲律宾人个子矮小,身高一米九的王成居高临下看着对方,不屑地咂巴了一下嘴:“我们是直行车,你从车道里出来怎么不看路?你瞧,半边车门都撞毁了,损失……至少五十万英镑吧!”
陈素笛脑子嗡地一声——三千二百六十五万比索?!
“主啊,求你从天上垂看我这个堕落的罪人,绝望与没有心灵和思想的能力。除了你以外,我没有任何的希望……”陈素笛在胸前再画一个十字,颤巍巍说:“我……我恐怕……要叫我的律师来!”
王成鄙视地看着对方,陈素笛哆哆嗦嗦地掏出驾照,身份证,以及所需要的各种证件递给王成,接下来双方叫来**,划分彼此责任核定损失后,当地保险公司迅速拉走了阿斯顿马丁,给王成留下一辆备用车,而后迅速消失,现场只留下呆愣的陈素笛,以及王成与百合。
保险公司职员当然认识这位昔日名声赫赫的秘书长,以前陈素笛不止一次在电视上露面,虽然每次露面都是绝对的配角,但一个配角当了十几年,那也是“重要配角”不是吗?保险公司职员拉走阿斯顿马丁时,顺口讥讽了几句对方的落魄,于是,当保险公司职员走后,百合顺理成章上前搭讪:“您是……党秘书长冈萨雷斯.戈麦斯是吧?久仰了!”
“冈萨雷斯.戈麦斯”是陈素笛正常状态下的全名,正如阿卜杜勒.拉赫曼.瓦希德这位祖籍中国福建省晋江市的印尼总统一样,东南亚华裔原本的汉名在护照上是不标注的。
其实,陈素笛不是赔不起这辆车,关键是:这时候他大部分财产已经开始转移与隐匿,账户上剩下的钱只够日常临花,虽然保险公司会赔偿一部分钱,但这次车祸是他的全部责任,且赔偿金额超出了保险最高限额。而他需要自己承担的赔偿金,已经超出了账户存款。
这是菲律宾,这不是“特色”的“依法治国”国度,车祸赔偿还要涵盖“精神损失”费用。对方穿着打扮一副明显不差钱模样,她的“精神”一定很值钱!非常以及肯定值钱。
“永恒的父啊,你已经鉴察我,认识我。我坐下、我起来你都知晓。你也深知我一切所行的。没有一个意念或一句话是你不知晓的。你在我前后环绕我,按手在我身上……”陈素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回答:“我是!”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面,我的父亲近藤杉二郎曾经谈起过您,说您是个虔诚而忠厚的人”。百合微微鞠躬:“近藤纪香,有礼了!”
近藤杉二郎……陈素笛在脑海中寻找了一下这个名字——想起来了,是一家日本大财团的嫡系次子。一个很精明难干很难缠的家伙。
记得与近藤杉二郎相识还是党魁在台上的时候,那时党魁将手头权力出租……咳,也就是接受贿赂,给与对方“方便”。近藤家族派来交涉的正是近藤杉二郎。当然,因为党魁索贿之后没给对方多少便宜,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此后便处于彼此不相干状态,所以。他跟近藤杉二郎没有多熟。
陈素笛嘴里支应着,百合微微鞠躬,招呼说:“戈麦斯君,赔偿的事情让我们律师谈吧,今天难得相逢,我们找地方喝个茶,今后还请多关照!”
其实百合并不认识近藤杉二郎。但她不会把这个告诉陈素笛。至于陈素笛嘛……原本与近藤杉二郎的相识就出于一场不能公开的交易,且这场交易闹的双方很不愉快。如今对方舀一辆阿斯顿马丁跑车做背书,人大财团家的爱女弄一辆全球限量版的汽车——当然不用怀疑了。
“所有有福的生命和根源的创造者啊,我崇敬你!你对我的怜恤何等广大,你的忍耐。慈爱与恩典何等超奇。我感谢你将救赎主赐给我,我深知在他里面,我罪蒙赦,我的穷乏变为富足,我欣喜和你同行,听你的话跟随你……”,陈素笛低头回应了对方的鞠躬:“近藤小姐,幸会!请容许我打个电话,告诉办公室一声……”
精神损失的赔偿金额,取决于这次谈话的结果。如果双方谈的愉快,那么律师商定的赔偿额度,能在私下里再讨论一下……你说,陈素笛能拒绝对方的邀请吗?
更何况陈素笛反思自身——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可出卖的了,唯有跟对方打感情牌。他怎能拒绝,他怎会拒绝?!
这场谈话当然在一家日本茶室里举行,近藤纪香小姐果然是一副大小姐脾气,她已进入茶室,整个茶室立刻关门打烊——只招待近藤纪香一个人,而且门外多了几个满脸横肉,长相类似王成的保镖,或者浪人。
谈话从天气开始,近藤纪香乖巧的不停为陈素笛斟茶倒水,谈天谈地谈海滨,就是不谈政治与生意。陈素笛知道自己急不得,一个小时后,他的律师终于来信了:“一千万美金——近藤纪香小姐的精神损失至少值这个价!……哦,她的律师还说:从来不曾喊过如此低的价格,这绝对是友情价。再低的话,整个近藤家族都要不愿意了,因为这个报价拉低了家族整体水平!”
陈素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低声祷告:“伟大的牧者啊,求你引领我今日走在你完全的路上。愿你的杖、你的杆保守我走义路。约束我的脚,免得我迷失进入隐闭的危险,掉入撒旦遮掩的网罗。求你防卫我免遭恶者的所有攻击、世界上诱惑的诱饵,和来自我自己**的诸**。
圣灵啊,以全能的力量和驻防来住在我心,奉我主耶稣的名。阿门!”
抬起头来,陈素笛询问:“当我越过今日的门槛,我将自己完全的交托给你。我将自己这卑傲的身体献为活祭,愿你悦纳……近藤小姐,你需要什么?”
近藤纪香若有所思的望着陈素笛,陈素笛连忙苦笑着,摇头补充:“近藤小姐,你是生意人,我想你喜欢做交易。我不得不坦诚的说,我赔不起你的损失,如果勉强赔付我就会破产。
我想你可能知道我,以及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已经日暮途穷了,我手头上没什么资源可以交换。在这个关键时刻,我经受不住破产的打击。但既然你我已经坐在这里,想必……想必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请说吧,希望我能满足你!”
近藤纪香微微鞠了一躬,什么话也不说娉婷起身,然后走到日式推拉门边,门外守候的人离开拉开隔断,纪香小姐就这样,在陈素笛的惊诧下,领着门边的侍者一起退出。陈素笛又惊又怒,忽然发觉近藤纪香的保镖尚未离去,这位满脸横肉的保镖拎起茶壶,神态恭敬地给陈素笛斟茶……陈素笛恍然大悟。
这么说,接下来是一场不可告人的交易,所以近藤纪香才提前离席。如此一来,即使交易暴露,近藤纪香也可以抽身事外——没错呀,交易并不是近藤纪香小姐谈成的,她完全可以装不知情。
这大概是大家族对自己子女的一种保护措施。
陈素笛目前算是落魄了,对方的贴身保镖来与自己谈交易,这让陈素笛觉得……平等。他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强调:“先生,你可能不知道……”
“佐佐木,佐佐木健一”,王成鞠躬自我介绍。
“佐佐木君”,陈素笛的目光眯了一下:“我刚才忽然想到:如果你们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那么这次撞车就是蓄谋已久的;当然,如果你们不知道情况,很遗憾,你们可能要失望了,你们可能从我这里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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