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飞刚推开住处的大门,还未掌灯,就感觉身后有人靠近。
那是一种纯正的直接反应,没有声响,没有气味,却偏偏有种被人靠近的感觉,毛孔和皮肤都对靠近的压抑做出反应,愈来愈烈。
叶云飞灵台澄净,将内力提升到最高境界,缓缓转身。也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慕容陵华站在叶云飞身后三尺的位置,背对着月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几缕发丝在风中的月光下微微漂浮,无限苍白。
慕容陵华笑道:“小叶的修为比起上次又有精进啊,我在三尺外就被你发现了。”
叶云飞自然知道慕容陵华并非自大,江湖上任何一人在慕容陵华靠近三尺的时候将其发现,都足以自豪。当然,叶云飞并不将此放在心上,慕容陵华亲自登门,必有要事,谦虚道:“老庄主虽然屏住呼吸收住步声,但却故意凝聚目光,说到底,还是老庄主手下留情罢了。”
慕容陵华哈哈大笑,道:“你既然可以感觉到我加深了目光,为此做出反应,证明我刚才的话并没有错。”
两人转身进入房间,掌上青灯,室内的光明随着烛火跳动颤抖。房间布置比较简单,一床一桌数椅罢了,家具做工也颇为古朴,毫无修饰,但这一切近乎简陋的朴素却偏偏那么理所当然,如荷花的洁白,如野菊的淡雅。
慕容陵华脸含微笑,头发眉毛和胡须都如秋霜泛白,而那一对瞳孔却如宝石般深深镶嵌,炯炯有神。
叶云飞内心产生疑问,以慕容陵华不拘小节的脾气,一定不会是为了自己刚才入火相救道谢而来,可什么事情会让这个武林前辈亲自登门呢?
慕容陵华淡淡道:“小叶,你相信仙道之说吗?”
叶云飞内心一怔,立刻想到了苏澜末,这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然后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推测,慕容陵华果然对仙道之说颇为痴迷。有了先前苏澜末的经验,叶云飞不敢直言否定,道:“老庄主对仙道之说一定独有见解吧。”
慕容陵华微微一笑,道:“不瞒小叶,自从当年接触《幻真先生服内元气诀》后,便从此痴迷玄学,醉心仙道,如今已经整整六十载矣。在这期间,我学会了炼丹制药,学会了奇门相术,而越深入,对仙道之说越不疑。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扪心自问,叶云飞对仙道之说并不是特别在意,但面对到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和那对明如宝石的瞳孔的时候,所有的疑问都烟消云散,老实答道:“那本《元气诀》对我帮助很大,似乎让我达到了‘大药’阶段,说来这些都归根老庄主的帮助。”
慕容陵华点头道:“上一次见小叶,你只是初窥大药,而此刻已经颇为成熟了。”接着又朗声笑道:“如此说来,小叶也踏入了仙道之路,这一路颇为清苦,并不好受啊。”
叶云飞早就习惯了慕容陵华时开玩笑的状态,道:“其实有时想想,如果真的可以得道成仙,白日分升而去,抛却这俗尘杂欲,不理那恩恩怨怨,反而干净利索。”
慕容陵华淡笑一声,接着沉声道:“既有道,则有劫。我习道法六十年,今年恰好到‘天劫’之时,此次闭关也是因为要渡过此劫。”
叶云飞恍然大悟,同时好奇到,自己如果真都走上仙道之路,会不会六十年后也有天劫之说,道:“看老庄主的样子,应该渡过了天劫吧。”
慕容陵华道:“恰恰相反,我并没有渡过此劫。”
叶云飞诧异道:“究竟什么是天劫?”
慕容陵华神色黯然,道:“天劫是仙道之路上不可避免的劫数,只有渡过此劫方有机会白日飞升。”
叶云飞第一次看见这个老人神色产生黯然神色,如果毕生追求的梦想瞬间破灭,那种失落不言而喻,慕容陵华毕竟也是凡人。出言安慰道:“这一次没有渡过天劫,还有下一次呢。”
慕容陵华苦笑道:“没有下一次了,因为渡不过天劫就会死。”
叶云飞内心一怔,错愕神*停留在脸上,但也知道慕容陵华并不会出言欺骗,可要将眼前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老人和死亡联系在一起时,内心也不由自主的伤感起来。
慕容陵华手拍叶云飞肩膀,道:“死亡并不可怕,或者死亡是另一种开始哩。”
叶云飞想不到反而是对方出言安慰,大感不自然,苦笑道:“老庄主神行自然,我怎么都不觉得会和死亡联系上的。”
慕容陵华道:“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死去吧?”
叶云飞只得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慕容陵华也并为作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叶云飞,道:“这里有一枚‘九转金丹’,集我毕生精血,你好自为之吧。”
叶云飞缓缓接过九转金丹,反而觉得内心无比沉重,一时无言,却听见慕容陵华道:“葛洪说过,九转之丹服之,三日得仙。我这丹药虽不能三日成仙,但对你体质改造一定很有帮助。”
叶云飞奇道:“如此贵重之物,老庄主为何要赠与我呢?”
慕容陵华微笑道:“因为据我观察,你颇有仙缘,比我更有仙缘。不过你不要以为这个九转金丹就是天赐良药,坦白说,他的真正功效我自己都不清楚。是福是祸,还要等你服下以后才能知道。”
叶云飞想到仙缘一词也曾从苏澜末口中说出,不禁好奇起来:自己是否真的有仙缘呢?同时有种被人当做实验品的怪异感觉,道:“难不成不但不能得道成仙,反而可能一命呜呼?”
慕容陵华神情轻松,道:“不然怎么说不知福祸呢?”
叶云飞将金丹放入怀内,道:“其实小叶这次上名剑山庄,是有几件事情想请教老庄主的。”
慕容陵华点头道:“我知道,所以今晚才会过来主动找你。”慕容陵华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神情,那种潇洒和自然流露无遗。
叶云飞心中却无半点好受,他知道慕容陵华或许就要在今晚离世而去,否则怎么会连今晚都等不过去,主动来找自己呢?道:“哎,事情太多,我都不知从而问起。”
慕容陵华没好气的道:“那就从头问起。”
叶云飞知道因为慕容陵华将要到来的死讯而灵台紊乱,努力静下心来,双目一亮,道:“那就请老庄主从十五年前讲起吧。”
慕容陵华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十五年前,朱棣领兵直到应天府外,江南武林也卷入其中,不过是站在朱允炆一方,当时双方对持数日,朱棣久攻不下,已经处于下风。就在这紧要关头,江南武林却收到错误情报,中了朱棣的圈套,不但皇宫被焚,而且优势尽失,乃至朱允炆丢了整个江山。”
叶云飞心道,武林人士卷入政治斗争皇位争夺,本就不智,更何况当时情形,就算朱棣不采取阴谋诡计,建文帝的江山也保不住的,拖延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纵然叶云飞心里如此认为,但也不好直言,道:“这样说来,这次武林大会无疑就是朱棣报复武林的阴谋。就既然大家都知道现在的皇帝和武林,特别是江南武林有旧仇,怎么还会去参加武林大会呢?”
慕容陵华道:“有一句话叫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说了,朱棣这十五年来了所作所为几乎可以让人以为他不再记仇了。可我敢肯定,他就是在等这一天,等一个大家遗忘过去的时机,他的隐忍比之朱元璋不差分毫。”
叶云飞脸色突然阴沉,问道:“老庄主十五年前说有人误传消息给江南武林,我想知道究竟是谁穿的消息。”
慕容陵华神色淡定,沉声道:“具体是谁传信我并不知道,只知道得到消息的是宋月山。”(未完待续)